第四十二章 天桥上，他们都想成为人类
电话里的声音笑着说：“就算知道自己真的无法在大家面前唱歌，你的第一反应也不是逃避，而是问我该怎么做……光凭这点，高松同学，你就是非常合格的主唱了。”42rCX
高松灯有些懵，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理解角度，却又不像是强行在找理由安慰自己。42rCX
“不敢做和不想做的差别可是很大的。”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鸣海笑着解释起来，“虽然丰川同学『又一次』，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把你推上主唱的位置，可你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抱怨，而是在认真地尝试过后，才认为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位置，并为此感到消沉。”42rCX1
“不觉得很了不起吗？换作是我，早就让丰川同学另请高明了，哪会管自己有没有扯到乐团后腿、会不会让大家失望啊。”42rCX5
原先低沉又阴暗的神色，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困惑的表情所取代，不再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了。42rCX
至于旁边的丰川祥子，听懂了他话语中的重音所指，笑容不禁多出几分苦涩和无奈——她已经做好了晚点被他指责教训的准备了。42rCX
不过安慰灯同学的这番话，他又习惯性地掺了一句谎言呢……42rCX1
鸣海掷地有声地道：“反正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那就扔掉那些多余的自责和自卑，照我说的话做就好。”42rCX
“啊，嗯！”高松灯下意识用力点头，目光认真地盯着手机。42rCX
他却忽然笑了：“好，那就让我们来讨论一下，『社恐该怎么大声唱歌』这个议题吧。”42rCX
不自觉地被他轻松的语气牵引，高松灯还真的抛开了那些负面情绪，心无旁鹜地专注在和他的对话上。42rCX
“没错，不过严格来说，初次见面就把人带进家里的高松同学，应该不能算是社恐才对。”42rCX
“社恐的定义，是什么？”42rCX1
“社交恐惧症。而高松同学的话，只是不擅长应对人类，又不敢将自己表现出来吧？”42rCX
“嗯……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感觉自己过着与环境脱节的生活……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和大家一样……”42rCX
顿了顿，他缓缓开口：“因为自己的想法和大家不同，因为没办法自然而然地融入群体，因为自己一旦说话就会成异类……”42rCX
“因为害怕会变得更加孤独，所以高松同学，你才不敢抬头挺胸地和大家交流，对吧？”42rCX
高松灯缓缓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小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42rCX
她只能怔然地看着手机，听着胸口逐渐清晰的心跳声，眼底似乎亮起了星点般的熹微光芒。42rCX
“也就是说——高松同学，你是独特的。”42rCX3
哪怕天桥下的车流嘈杂无比，也无法动摇他明朗清越的嗓音，深刻地传入高松灯的脑海中。42rCX
“不要把自己当成异类，也不要为了融入群体而抹杀自己的个性——就像是在沙子里闪烁的碎金一样，去正视这份独属于你的价值。”42rCX
“只要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那就是只属于『高松灯』这个人的存在证明。”42rCX
不自觉攥紧了胸口的衣服，高松灯猛地踏前一步，努力从喉咙中挤出声音：“可是，我不想要独特……”42rCX
“送了朋友不喜欢的礼物，没办法加入朋友的聊天，大家都在哭泣的时候，只有我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那种被排挤在外的孤独，那种只会带来痛苦的存在证明，我根本就不想要！”42rCX4
短短一句话，就让不自觉激动起来的喊声彻底冷却，同时冻结了她的呼吸。42rCX
“戴上面具，伪装笑容，抹杀自我。就像……某些人一样，哪怕必须忍受无法被人理解的痛苦，哪怕每分每秒都要谨慎地观察空气，哪怕渐渐忘了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42rCX6
“即便如此，你也要为了融入环境，去成为不再孤独的『大家中的一份子』吗？”42rCX
“做不到，对吧？”42rCX2
片刻的沉默后，鸣海温柔地说：“正因为做不到，所以你才是高松灯。”42rCX
“正因为无法轻易抛弃，所以自我这种东西，才会显得如此珍贵啊。”42rCX1
高松灯咬紧了嘴唇，低头握着拳头，泪水与哽咽的声音一同落在地上。42rCX
“所以，我注定，要就这样孤独下去吗？改变自己、成为人类的话会变得痛苦，可不改变自己的话，还是会像以前一样……”42rCX
高松灯愣了下，泛红的双眼看向手机，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42rCX
刚才那个温柔又知性的声音，怎么忽然变得粗暴又不耐了起来？42rCX5
不知道为什么，鸣海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语调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知心大哥哥的模式。42rCX
高松灯呆愣片刻，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望向始终举着手机、在那边用温暖的目光守望自己的丰川祥子。42rCX
优雅端庄的少女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按住了被风吹起的天蓝色长发，朝她露出柔美和煦的笑容。42rCX
“没错，丰川同学，还有【CryCHIC】……就算没有改变自己，你不也遇见了新的朋友，新的归属吗？”42rCX
“还是说，她们就跟你过去的朋友一样，只会带给你那种无法排解的孤独感吗？”42rCX
丰川祥子适时地低下头，装出了失望伤心的模样。42rCX1
高松灯有些慌张，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不，不是……我只是觉得……”42rCX
“其实就算是也无所谓。毕竟你们才认识不久，就算哪天发现自己无法融入乐团，和这些人聊不到一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四个人的快乐，一个人的孤独，啧啧，想想就觉得难受。”42rCX3
俏脸上带着嗔怪，似乎很不满他故意用这种话来打击高松灯的信心。42rCX
——你看，好不容易快要振作起来的灯同学，又露出悲伤的表情了啊！42rCX
鸣海不以为意，反正他不在现场，不会被小动物楚楚可怜的模样弄得良心不安。42rCX
“不管未来如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不什么都还没开始吗？”42rCX
他一派轻松地道：“高松同学，既然都加入这个乐团了，就试着相信她们一下吧。”42rCX4
高松灯呆呆地问：“相信、什么？”42rCX1
“相信那四个人，能让你成为人类……成为就算不做出任何改变，也不会被孤独包围，只是个有些独特的普通人。”42rCX1
又像在充满岔路的迷宫中，只是举起了光线微弱的油灯，便能毫不犹豫地朝出口走去。42rCX
“你需要的不是融入环境的声音，而是找到在你发出声音之后，也愿意接受你的环境。”42rCX
“——现在，我觉得你已经找到了。”42rCX1
眼底碎裂的朦胧星光，好似连成了夜空下的湖面，将面前的风景澄澈地倒映出来。42rCX
——那些琐碎的不安，繁杂的思绪，都像是玻璃上被擦去的白雾一样。42rCX
车流在脚底下淌过的喧嚣，远处电车通过铁轨的铿锵，还有胸口鼓动的心跳……42rCX
世界在这瞬间，明亮而开阔了起来。42rCX5
“你要是不信的话，不如就来试试看……嗯，你们旁边应该没有人吧？听声音像是在天桥上的样子。”42rCX2
“小意思而已。”鸣海敷衍过去，旋即建议道，“高松同学，向着天桥底下随便喊一声吧？喊什么都可以，最好是你一直都不敢说出口的话。”42rCX
高松灯捏着领子，缓缓转向天桥扶手，望着底下来往不息的车流。42rCX
她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前方，然后轻轻吸了口气，手指徒然用力。42rCX
可声音却还是一样，像卡在嗓子里的鱼刺，怎么样都只能吐出微弱又嘶哑的哀鸣。42rCX
不等高松灯感到失落，丰川祥子就站到了她的身边，同样深吸了一口气。42rCX
“我，想成为人类跌丝袜——！”42rCX5
不复优雅的高喊声，突破了周围的风声，清晰地在整片夜空下响起。42rCX
“灯同学，我们一起喊吧？趁现在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喊出来，就能高高兴兴地迎接未来的每一天了！”42rCX
高松灯沉默了片刻，像是要说些什么的嘴唇，最后只是缓缓抿成了一抹淡淡的笑意。42rCX
她郑重点头，跟着丰川祥子一起面对天桥底下，用尽全身力量地吸满空气，直到肺部感到疼痛。42rCX
接连喊了好几次，有些沙哑地喘着气的女孩子们，正靠着扶手休息。42rCX
脸颊红扑扑的，丰川祥子带着笑意举起手机：“鸣海君，你也来喊一句吧？”42rCX
鸣海很是无奈：“小祥老师，我人在公寓里，你是要全栋住户都来围观我吗？”42rCX
“我不管～”丰川祥子轻哼一声，笑意盈盈，声音还带着撒娇般的甜味，“我们刚才不顾矜持，喊得那么大声都被你听见了，你至少也要喊一声才行！”42rCX
明明是和刚才、和其他人相处时完全不同的丰川祥子，却又没有给人表里不一的感觉。42rCX
沉默片刻之后，鸣海叹息一声，没多久就传来了窗户被打开、风声呼啸的动静。42rCX
“要我喊什么？想成为人类，还是想成为祥子小姐的狗？”42rCX
话音才落，丰川祥子便反射性看向满脸疑惑的高松灯，莫名有种调情被撞见的惊慌感涌上。42rCX2
她连忙脸蛋通红地对手机喊：“那、那种玩笑就不要说出来了，灯同学还在旁边呢！而且狗什么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啊！”42rCX
“没有，只是玩个梗而已……毕竟我想成为的那个身份，实在喊不出口啊。”42rCX6
丰川祥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微微垂眸，藏起那份既甜蜜又无奈的笑意。42rCX9
“我想成为人类！”42rCX1
丰川祥子旋即跟上赞赏：“嗯，很有精神！”42rCX4
高松灯忍不住笑出了声。42rCX2
灰色短发在晚风中摇曳，漾出了柔软而轻快的弧线。42rCX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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