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不远的河畔旁，夕阳将天空染成红色。伊地知和高松灯并肩走着，逆着放学、下班的人流，有骑着自行车、哇哇叫着的小男孩从两侧穿过，也有和她们相仿的、并肩走着、双手提着包的女孩儿们，声音轻细地与朋友交谈，不时爆发出一阵莺莺燕燕的巧笑。lqM0z1
沉着头的小动物猛地一下抬起，眼神中映照出西边天空中的点点微光。lqM0z
“上次和小忧一起回去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一幅景象。”lqM0z
于是小动物昂起的头又沉下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宛若板栗一般的毛绒绒带着点刺的外壳暴露在外面。lqM0z
高松灯并没有回话，只是依旧低垂着头，两只手牵在一起揉搓着。lqM0z
虹夏也不恼。倒不如说，和波奇酱那么久的相处，她几乎是已经完全熟悉了这种一个人自说自话的对话节奏：“演出还有两周时间。团名，需要花时间好好想一想了呢。”lqM0z
“也是呢。毕竟这种事情的确是很难确定。今天开会的时候也是，虽然大家好像都对吉他手的建议表示了激烈反对，可是说到底了有咲也好忧也好，都还是不太能拿出一个能让所有人接受的方案来——其实我也是啦~这么一想取名什么的似乎还真的不适合我呢。”lqM0z
想起名为“结束（band）”的结束乐队，想起只是随口一说却被用了这么多年的“波奇酱”，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一点对不住曾经的大家了。lqM0z
刚刚向鸟巢之外伸出脑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世界的雏鸟又迅速地缩了回去。lqM0z
“不。”依旧是使劲地晃着头，使劲到让虹夏忍不住担心眼前这孩子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患上了赛博精神病。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提问道：“吉他手，她……还会来吗？”lqM0z1
稍早一点的时候，就是排练中间第一次休息的时候，市谷有咲一边调整着合成器一边说：“她今天还是没有来，那个吉他手。”lqM0z
其实她的声音和平常相比没什么变化，她手中调整合成器的动作也没有任何中断。除了将平时惯常使用的“吉他手”转换成了略带着点咬牙切齿意味的“那个吉他手”，虹夏很难判断出她究竟是不是在生气。lqM0z
但那时本来就躲在角落里的高松灯的的确确往阴影中又藏了藏。lqM0z
她空着的那只手攒成拳头，随后又无力地松开，叹了口气——lqM0z
“别看她是那个样子的，其实她这个人意外地对很多事情也颇有些热忱呢。”lqM0z
仰着头，让灯很难直接地看出她的神情来：“至于现在，大概，是还没有从音乐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依旧处在迷茫之中吧。”lqM0z
她曾经见过那个人为了参与一场县棒球大赛好好地在一下午挥棒了一千次，一次也不多，一次也不少。虽然那场棒球大赛最终还是因为凑不够队伍人数而无奈放弃。但从那之后她就一直相信秋叶原地区有关那位吉他手的许多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lqM0z
“叫我虹夏就好了。我也一直喊你小灯的。”双手背在脑后：“其实也算不上非常了解吧。倒不如说那样一个人谁来说自己完全了解了她的本质都是在吹牛。我只是，因为一些事情，一些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事情，和她稍稍有一点渊源罢了。”lqM0z
她的声音中带着点怅惘。有些沙哑的声音穿透路边车水马龙的噪音传来，莫名地给人一种极其渺远的感觉。仿佛这个人，不会存在于这里，也不该存在于这里似的。lqM0z
如果是平常的虹夏，大概会自嘲地表示这都是自己的错觉。可灯却完全不同。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她伸出两只手抓住了虹夏的手。lqM0z
“组乐队，大家，一辈子。”lqM0z2
伊地知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稍有些愣神。她抬眼看向小动物那琥珀色的泛着淡淡波光的眼眸，从中满溢而出的是坚定、信任以及依赖——满满地都是正面情绪，将女孩儿空虚的声音填满，将飘上天空的羽毛扯回来放在地上。lqM0z
虹夏叹了口气，刚刚那点莫名其妙的愁绪也瞬间消失无踪。她将自己被抓住的左手抽出来放在小动物头顶，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小动物的手腕，在小灯疑惑不解同时又充满了不安的眼神注视中使劲地撸了一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lqM0z
“的确是有一点奇怪的话呢。要和其他人组一辈子的乐队什么的。小灯知道乐队意味着什么吗？”lqM0z
略有些黯然地低下头。高松灯试图逃跑，然而紧紧抓住她胳膊的虹夏阻止了她想要离开的企图。lqM0z
两个人在河堤边坐下。河水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lqM0z
“其实，我曾经也有过类似的念头，组一个一辈子的乐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绝对不会分开。”lqM0z
那不仅是念头，甚至一度已经变成了现实，在那个名为“结束乐队”的幻梦里。lqM0z1
“我梦想着拥有志同道合的伙伴，梦想着能够靠着对音乐的热爱闯出一片天，梦想着我们发售碟片、我们世界闻名，梦想着我们就那样和和睦睦、一起慢慢到老。”lqM0z
回到现在之初的很多个日夜，伊地知虹夏总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曾经属于结束乐队的那些岁月，以及白天自己尽可能地寻找、最终却什么痕迹也无法留下的现实。她没有在秀华找到穿水手服又穿粉色运动服的身影——没什么问题，毕竟波奇酱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初中也是秀华的；曾经是“山田医院”的地方而今是一间名为kakifly的live house，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很多，听说还有不少知名的乐队会在此驻唱；还有曾经一度非常热闹而今却早已门庭冷落的繁星，没有PA桑，没有会喊着“前辈”的过来蹭酒的广井菊里……lqM0z1
萧索的现实曾几乎令她相信，那些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记忆，不过是位十五岁的尚在青春期的孩子，因为过于孤独而在脑海中创造出来的虚假的朋友。lqM0z
又或者，如今所接触到的完全不同的十六岁之现实，其实不过是那位二十七岁的躺在病床上陷入沉眠的伊地知虹夏所做的一场最后的美梦？lqM0z
“我不是说一辈子不可能，只是乐队不该是能够承载‘一辈子’的沉重分量的存在。”lqM0z1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有太多的意外或者是风险，也会有是是非非的变化、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改变。这些都为‘一辈子’的誓言设定了太多的枷锁，导致她实现的可能趋向于零。”lqM0z
轻轻笑了一下，又像撸狗狗一样再次在小动物的头上撸了一把。lqM0z
“就比如说，如果我们想要让乐队在我们成年以后继续，首先需要解决的挑战便是：应当如何维持自己的生计？”lqM0z
这是曾经的结束乐队所面临的真实问题。虽然波奇酱有提过将自己“吉他英雄”账号的营收作为乐队的活动资金的想法，可她们终归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一安排。lqM0z
于是，凉给出的回答是，一边在自家医院帮工，一边参与乐队事物。喜多给出的回答是，苦练吉他技术，然后作为吉他佣兵赚取费用，偶尔还需要在便利店、咖啡馆之类的地方兼职打工。虹夏自己的选择则是，跟着姐姐星歌学习live house管理运营，然后到其他的店铺里担任职业经理人。lqM0z
“或许我们也可以将乐队当做自己的副业，在工作之余的闲暇中抽出机会来聚在一起办演出。但那样应该不是小灯你现在期望的一辈子乐队的样子吧。那样与其说是一辈子的乐队，倒不如说是一辈子的朋友或者说伙伴。”lqM0z1
“于是，我们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出道职业化。”lqM0z
结束乐队也曾多次冲击出道，但她们的努力几乎全部遭遇滑铁卢——除了那最终成功却因为自己的病情而未能持久的最后一次。失败的原因是复杂的，一部分理由是，她们的实力相较于那些真正的职业乐队而言在某段时间里的确存在差距；另一部分则是出在她们不肯根据市场的喜好改变自己的风格上。lqM0z
“市场、观众、经纪人、唱片和娱乐公司……那是条谁也说不清路在何方的不归之路。”lqM0z
作为live house职业经理人的那些年里，她曾经见证过歌手因为匪夷所思的改编与经纪公司闹翻；也曾见证过本来人气很高的乐队在出道以后人气迅速锐减，曾经的观众高喊着“她们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抛弃乐队人，尽管从她的视角看那群人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曾见证过数不清的团队内部变故，因为分成的、因为乐队发展方向的、因为对音乐的偏好的……lqM0z
金钱将音乐染上铜臭，为梦想镶上金边，而不去管那已经腐朽的内在。lqM0z
小动物的脑袋不可避免地缩了回去，团成小小的一团，远远看去仿佛一只雪兔，灰色的雪兔。lqM0z
“虽然这么说可能对不起小灯你，但我同意加入这个乐队，一部分理由或许就在于，有咲她告诉我说不必要在此执着于‘一辈子’。”lqM0z
撑在地上的两只手，抬眼遥望河对岸的山川草木，来来往往的行人。她的目光伴随着殷红的流霞，似乎又再次回到了三周前的那个傍晚。lqM0z
那时她就会去想：啊，原来不是一辈子的乐队啊。那么自己稍稍偷懒一点，稍稍休息一下，和往常一样划划水摸摸鱼、享受一些红茶和糕点也是可以的对吧。lqM0z
那么，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累了，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就在那里打退堂鼓，回到繁星、回到月之森的校园里也是可以的对吧。lqM0z
小动物终于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略带些沙哑的感觉。lqM0z
“我只是……有些迷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会去想……”lqM0z
虹夏依旧不清楚小动物“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迷路”所指代的具体是什么事。或许应该问问，不，是需要问问吧。如果是曾经的虹夏一定会这么说。lqM0z
“我一直觉得，当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往哪里走的时候，我就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lqM0z
“虽然不能答应和小灯组一辈子的乐队，但如果小灯想和我成为一辈子的朋友的话，我是会非常乐意的。”lqM0z1
上午稍微有些事，加上今天的这两章比较完整，就合在一起不拆分了。lqM0z
股市正式开盘，大家准备买定离手吗？还是有钱大户人家all in呢？lqM0z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