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小区，路口停着辆白色的私家车，夏语上前确认了下车牌号，拉着安宁上车。420qX
圣诞节这天晚上急急忙忙去医院，司机也明白这次的订单很急，于是一路加紧油门，带着两人在车流中穿行。420qX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上，夏语一直观察着身边安宁的情况，发现她整个人都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沉默，一动不动像只人偶。420qX
夏语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能说，只能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同时祈祷路上别出什么事。420qX
车子很快到达医院门口，安宁先一步下车，快步往里走，夏语在手机上结完帐也连忙追过去。420qX
夏语拿起手机给母亲打去电话询问进度，母亲说路上有点堵，还要一会儿才能到。420qX
“先进去吧！”夏语为安宁拉开门，两人快步前往问诊台报上患者姓名。420qX
护士拿起座机电话交代了两句，随后为两人指了个方向，“患者王琳家属是吧？从二楼天桥过去，B座那边，抢救室。”420qX
两人马不停蹄，赶路期间，安宁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好在夏语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420qX
安宁咬着牙用力摇头，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堵在胸口里的一块石头给抽干了，两只脚软的提不起劲，生怕再过一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低声催促道：“再快点。”420qX
终于到了抢救室门口，灯还亮着，门口等待的护士看到两个女孩子朝这边走过来，立刻叫道：“谁是安宁？”420qX
护士忍不住啧舌，“这么小的孩子，不行啊……未成年不能签字，你家里就没其他大人了吗？”420qX
安宁此刻刚刚翻出医保卡，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递出去，然后摇了摇头。420qX
护士接着问：“那你们家大人也行啊，你爸？你妈？你母亲不就是她亲姐姐嘛。”420qX
安宁微不可查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我妈死了，我爸还在监狱里。”420qX
护士似乎也没想到，面前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子家里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于是语气立刻柔和下来，接过安宁手里的医保卡说：“没事，别着急啊，患者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你是……”420qX
护士捏着医保卡甩了甩，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对安宁说：“这样吧，你先在门口坐着等一会儿，让你同学跟我先去缴费，不然我们后面的治疗和药都不好开出来，行吗？”420qX
“安宁，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夏语扶着安宁来到门口的座位上坐下，用力攥了下她冰凉的手。420qX
安宁终于抬起头看她，夏语发现安宁泛红的眸子里闪着泪光，眼神是那样无助。420qX
夏语跟着护士快步前往收费窗口，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帮安宁暂时填上了之前的费用，而面对后续的治疗手段，夏语表示自己的母亲一会儿就会过来。420qX
护士点头，“行，来个大人就行，实在没有亲属了朋友也可以，等你妈来了，让她来这里找我。”420qX
夏语拿着缴费单回到抢救室门口，找到了呆坐在椅子上的安宁，安宁抬头看到夏语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交了多少钱，我转给你。420qX
“先别管钱的事了，那些之后再说，你小姨有医保，大部分钱都能走保险。”420qX
夏语坐到安宁身边，用手给她指着缴费单上的金额，告诉她哪些是医保报销的，哪些是要自费的。420qX
安宁现在还来不及悲伤，她认真地听着夏语为她交代这之后可能要她做的事。420qX
“你小姨后面出来如果没问题，肯定也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的，到时候都可以刷医保，你就拿着这张卡和患者的单子，去缴费处，密码写在卡背面，就是这六位数字，看到了吗？”420qX
“一会儿我妈也会过来，她之前照顾过我姥姥，知道得更详细一点，你有什么不懂的也都可以去问护士姐姐……”420qX
夏语把她知道的所有关于住院的事项都和安宁交代了一遍，最后问了遍记住没，安宁一直点头。420qX
最初安宁的反应是麻木的，像一个被冻僵了的人在记忆的火边慢慢缓过来。420qX
她感到慌张，无措，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一点点经过，期间护士又来过两次，夏语的母亲也到达医院找到了她们俩，众人一起忙前忙后地跑了一晚上。420qX
直到躺在病床上的小姨被推了出来，医生说暂时已经没事了，大家才松了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420qX
医生说患者主要昏迷的原因是最近身体和精神都太过劳累，可能是近期工作压力大导致的，医院这边已经接收过不少这样的患者，处理经验都很充足，人没什么大碍。420qX
“留院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之后注意休息就没问题，患者人现在是清醒的，你可以跟她说说话。”420qX
安宁不停向忙碌的医生和护士鞠躬道谢，不知是不是听闻了之前那位护士所说的安宁家里的情况，大家对她的经历都表示同情，也很理解这位小女孩的不容易，纷纷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继续去忙其他的病人了。420qX
医院里就是这样，抢救室走廊的白墙比教堂听到更多虔诚的祈祷。420qX
人总是逃不过生老病死，医院就像是一座车站，横亘在出生直到死亡的这条必经之路上，它或是让驶向死亡的车舵暂时掉转方向，或是让它慢一些，但最终都是要走向终点的。420qX
好在安宁的小姨还年轻，三十多不到四十岁，医院及时抓住了方向盘，帮她转到了离死亡远一些的方向上去。420qX
安宁在病房里呆了一段时间，夏语和她妈就在外面等着，后来安宁出来，请两人也进去。420qX
王琳向夏语和她母亲刘雯表示了感谢，母亲则大方地表示没什么，她就是这么热心肠的人，遇到困难能帮就帮一把。420qX
两个大人彼此寒暄聊天交流感情，夏语发现安宁默默地走出了病房，她知道她妈聊天的时候自己也插不上嘴，于是悄悄跟在安宁身后。420qX
安宁走的很快，夏语刚出病房就只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再追上去，就看不见人了。420qX
走廊里不是病房就是各种化验室CT室什么的，闲人一般也进不去，夏语发现了一个楼梯间的门虚掩着，于是走过去，推开门发现安宁果然在这。420qX
深夜，黯淡苍白的楼梯间灯光下，安宁坐在向下的台阶中间，手臂环抱住膝盖缩成一团。420qX
安宁哭泣的时候都是那样安静，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别人看不见她的眼泪，也看不见她通红的眼，她喉咙里不会发出呜咽声，夏语只能听到像是感冒时抽吸鼻子的声音，间歇性地回荡在楼梯间里。420qX1
夏语垂着手站在安宁身后，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夏语就这样在她身后静静陪着她，看着她哭了五分钟之后，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然后重新站起来。420qX
起身的安宁在返身登上楼梯时才看到站在这里的夏语，她被吓得微微一颤，迅速地又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确认是否还有眼泪。420qX
夏语在看到安宁这副样子后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420qX1
两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安宁被夏语紧紧地抱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然后她用手轻拍了夏语后背几下。420qX
安宁说话的鼻音还有些重，但语气已经如常，“我没事了，回去吧。”420qX
但夏语一点也不这么觉得，笃定地说：“我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最好的朋友骗我。”420qX
“你怎么可能没事？你只哭了五分钟，你这人就连在哪里哭多久都是有计划的吗？”420qX
夏语却一边说一边觉得难过，声音止不住哽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安宁的肩膀上。420qX
“你是想说你已经习惯了是吗，你习惯一个人脆弱的时候没人心疼，就连哭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听，所以干脆觉得那压根没用？你觉得那就是坚强？你会把自己憋坏的，你才十六岁！”420qX
安宁感觉到肩膀的湿润和夏语的担忧，她平静地说：“正因为是十六岁，十六岁女孩子的眼泪不值钱，所以流的再多也没人会在乎。”420qX
夏语突然受不了安宁这个人，哽咽道：“你的意思是十六岁女生的眼泪不贵，随便流也卖不了几个钱？”420qX
夏语松开安宁，掏出手机装着要转账，“那行啊，既然你觉得眼泪不值钱，那我花钱买还不行吗，来，给我哭一百块钱的。”420qX
安宁微微瞪大眼睛望着举起手机转账界面的夏语，嘴角向下撇了撇，“虽然我很想赚你这个钱，但我现在确实哭不出来了，我小姨平安无事，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才对，别搞得和她离我而去了一样好不好？”420qX
安宁抬手帮夏语擦拭眼泪，“对了，你不是还要送我一份圣诞节的惊喜礼物吗？再不送的话，圣诞节可就要过去了。”420qX
夏语内心感慨安宁转移话题的功底实在太硬，吸着鼻子把一直背着的书包取下来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安宁，用十分无奈的语气对她说：420qX
“安宁，我的安宁，圣诞快乐……”420qX1
安宁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雪景球，简单的底座上，有一间精致的雪中小木屋，木屋上妆点着圣诞节的红绿色装饰，在屋前的雪地上，有两位手拉着手的小女孩开心地笑着，看上去是用黏土一点点捏的。420qX
两位女孩一个短发，一个留着长长的马尾辫，脸上两颗可爱的豆豆眼，女孩们中间还蹲着一只小狗，狗嘴里叼着一只铅笔，吐出舌头。420qX
“这是我俩吗？”安宁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晃了晃雪景球，里面顿时飘散起漂亮的雪花。420qX
“是啊，我亲手做的，送给你。”夏语看到那只有点丑的小狗，想起了之前两人在一起开心的日子，忍不住破涕为笑。420qX
安宁把礼物收好，让夏语等一下，随后从自己外套内侧的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物盒。420qX
安宁将礼物递到夏语手里，一样笑着对她说：“夏语，我的夏语，圣诞快乐。”420qX
夏语拆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支天蓝色的钢笔，笔帽的金属夹上，刻着一只小小的蝉。420qX
夏语满意这份礼物，她细心地没有去问这根钢笔多少钱。420qX
“没让你保管，你要好好用，争取用它和我一起考上清北。”420qX
“没事，下次再送你根2B的。”420q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