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电车上,伊地知虹夏安静地坐在车厢里,电车摇摇晃晃地,像是被怪兽叼在口中,仿佛下一刻便会置身黑暗。40wvT
身旁,抱着吉他包的喜多郁代,看着窗外闪耀着霓虹的大都市,凝视着深蓝色的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40wvT
伊地知虹夏略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依旧凝望着窗外的喜多的侧脸。40wvT
兴许是末班车的缘故,电车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瑟缩在座位上,或盯着发着光的手机,或只是单纯地木讷地坐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因为喜多这突如其来的讲话朝这边看过。40wvT
“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以后,没有去上大学,我背着吉他包,带着高中三年在札幌的一些live house串场当支援吉他以及其他打工陆陆续续攒的十三万多日元的存款,告别了父母来到东京。”40wvT
“起先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什么认知。觉得自己的吉他既然是活跃在老家的许多知名的职业化乐队都称赞的存在,自己到了东京也一定可以很快地站稳脚跟。但是,我错了。”40wvT
无论是秋雨中被打湿的短腿的流浪犬,还是在富贵人家中享受锦衣玉食、专人照看的蓝色暹罗猫,大家的本质都是一样,也都期望着一般的活下去。40wvT
“最开始的时候有两三个乐队愿意接纳我,但我们很快因为音乐上的分歧分道扬镳。随后便渐渐地有流言开始传出。随着在中间又更换了几次乐队,我的‘名气’越来越大,愿意接受我的乐队也逐渐地变少。”40wvT
她不需要其他人陪在身边,自认为哪怕是自己一个也能活的下去。40wvT
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伸手讨要食物,也很少向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40wvT
仅仅只是孤独的活着,靠着自己出色的吉他技巧与非凡的唱功,行走在这一带的livehouse,被称为秋叶原的野良猫。40wvT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很多时候我会去想,就算我是喜多郁代,不是现在的喜多郁代,而是另一个完全独立的喜多郁代个体,我也是会讨厌眼前这个性格古怪的喜多郁代的。我会钦佩她的实力,我会认同她的理想,但这并不妨碍我讨厌她糟糕的性格。”40wvT
“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不讨厌我自己,又怎么指望其他人可以接纳我呢?”40wvT
“两年前的那天,当飞机在机场上降落,我一边在心里暗暗讥讽着父亲的古板和不通情理,一边蹦蹦跳跳地跑着奔向新天地。那时我的吉他包背在身后,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背一般轻松畅快,整个人只有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40wvT
“而现在,我穿着名不见经传的乐队的劣质制服——因为这样可以节省下购买衣服的钱;我的吉他背包破破烂烂——我多次到吉他店去却总也难省出那么一点钱用来换一套新的。”40wvT
“更重要的是,当我说出成为著名歌手、大红大紫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会忍不住发笑。”40wvT
“我没有曾经的心气儿了。而这样的我,继续留在东京,只有腐烂在泥里一条路。”40wvT
虹夏依旧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索性只是用手仅仅抓住了喜多的手。40wvT
“从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琢磨这件事了,那之后的很多天里类似的念头不仅没有消减,反而越发旺盛。我盯着那些为了钱不顾一切炒作的音乐人看,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不想要成为她们的话最好的办法是赶快离开这里。我也很少地再重新找乐队——除了那个在两星期前退出的乐队,这两个月里我再也没有尝试过加入其他的乐队,尽管还是有一些人出于名又或者是利向我发出邀请。”40wvT
三天前,喜多郁代去医院里看望伊地知星歌,她想那时伊地知星歌就已经猜到了她心底里的打算。因为那位自住院起便一直慈祥的前辈,极为罕见地用严肃的神色回应她那句“您就不能盼我点好的”的自嘲。40wvT
那时的喜多稍稍愣了一下神,她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前辈会提到“施舍”这个词,自己的这句话因为什么和“施舍”联系起来。40wvT
“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从我们初次见面的第一天起,你的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规划、自己的打算,所以我相信你会安排好自己的一切。”40wvT
“你应该不需要我这种逃兵的无谓的、不带有一点诚心的口头祝福。”40wvT
“今晚的这场演奏,本来计划是我留在东京的最后一场。我准备了几首歌,包括刚刚的《我无法唱出情歌》,基本都是这两年时间里零零星星做了词、又做了曲,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歌。”40wvT
这两年时间她从没有在演出中唱过这些歌,因为没有一个乐队能够待到让她把这些歌拿出来、稍稍完善一下、最后交给其他人演奏。40wvT
“然后,在今晚的歌声消散以后,将吉他与梦想一同塞进那破破烂烂的黑色大方盒中。赶着明早的列车到达青森,换上JR奥羽本线重新回到北海道的乡下。”40w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