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地下城主【4107】
火球仅仅闪烁出一星半点的微光，在能够让人看清事物之前，骤然熄灭了。41FbA
“怎……怎么回事？”艾蕾娜·坠月惊恐地喊道。然后她发现了自己的声音在这片黑暗之中竟然变得支离破碎。41FbA
她忽然失去了方向感，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如今面对的是什么方向。前方究竟是墙壁还是楼梯，是通往神域的阶梯还是通往阴间的深井。41FbA
艾蕾娜的身体变得僵硬，冰冷，就像是血管中流淌的液体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刺骨的血晶般。火把不知不觉从掌间落下，磕出半个音节，随后消失无踪。41FbA
“别怕。”有力的咆哮声撕开了些许黑色的风暴，言语照在艾蕾娜的心头，随后是一只粗糙的大手，滚烫地落在她的肩头。41FbA
熔炉般的吐息落在了她的身上，但她反倒是停下了颤抖。41FbA
毫无疑问，黎明立下的旗子应验了。那些阴影铺天盖地地呼啸而来。41FbA
他们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在如此漆黑的楼梯道中，他们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彼此。视觉几乎被完全剥夺，听觉也没好到哪里去。41FbA
尽管在艾蕾娜·坠月的耳中，整个世界已经变得寂静；可黎明能够听见那些灵魂凄厉的尖锐叫声。就像是有人用三角铁使劲剐蹭黑板，或是用粗糙的痒痒挠使劲抓挠毛玻璃。41FbA
黎明抛弃了自己的火把，紧紧握着艾蕾娜的肩膀。在这中阴森的黑暗中，艾蕾娜感到毛骨悚然，似乎在这样的黑暗中随时都会刺出一根利矛。他们静悄悄地向前走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41FbA
周围一片漆黑，艾蕾娜的法杖磕碰到一面墙，有时候她会觉得在法杖会突然碰空，然后整个人摔在一片虚无中。41FbA
突然，背后的声音让他们立刻警觉起来。艾蕾娜的头皮又酥麻了起来，因为她意识到那是骨头滚动的声音。这个东西咕噜咕噜地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可怕的撞击声。41FbA
艾蕾娜又一次感觉到黎明在扶她，体重几乎完全架在了他的臂膀上。而他却依旧健步如飞，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似的。41FbA
他们快步地向着下方走去，在一片漆黑中黎明和艾蕾娜一样，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能凭着自己的直觉找到正确的方向。41FbA
奇怪的是，在他的感知中，这并不是一座直愣愣的阶梯，七拐八扭，八苦七难。如果没有黎明的搀扶与指引，艾蕾娜很有可能跌倒或撞在墙上。41FbA
黎明伸出手去拨弄那些阴影，他不知道艾蕾娜是否能够感觉到，但他能够切切实实地感觉到风暴中乱流似的影子。那些东西在缠绕着他的双臂，这野蛮人依靠自己的强壮与坚定，才能拜托摆脱的影响。41FbA
一些东西扭曲地爬上台阶，它们不断地滑动并发出簌簌声，这给空气又添了几分寒气。黎明拔剑向下刺去，感受剑尖几乎毫无阻力地穿过水流，粗暴地碰撞在下面的阶梯上。41FbA
他干脆跟着直觉胡乱地挥砍起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刺破了他的耳膜。接着他终于见到前方闪烁着被反射的微光。黎明连忙扛起艾蕾娜向那里跑去。41FbA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开着的门，漆黑一片，却散发出迷样的光芒。41FbA
他们这才看清了散发出迷样光芒的是什么东西——两根火把，正静静地搁在地上，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仿佛它们从来就没有熄灭过。41FbA
黎明嘟囔了几声，将那火把捡了起来，交给仍旧惊魂未定的艾蕾娜。41FbA
他打量起自己如今所在的这个大厅，它已经不再像他们在这个地下遗迹中看到的大部分景象那样，呈现出单调的、令人不适的古旧砖黄色，相反，它正呈现出一片雾蒙蒙的红色与绿色。41FbA
七支暗紫色的朦胧光团正从黄金制造的烛台上稳定地亮着，一座黑色祭台长满了不祥的尖刺与触须。41FbA
黎明和艾蕾娜再没有时间仔细观察这里的环境了。就在所有光照的正中的夹缝里，在那祭台的后方，一个无规则形状的黑色物体正在那里张牙舞爪。41FbA
那可怕的物体毫无规律地抖动变形着，不时发出痛苦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笑声、抽泣的声音，甚至还掺杂着一丝颤抖的兴奋喘气声。41FbA
这次就连艾蕾娜·坠月都能察觉到那一丝未见的危险。她感到即恐惧又恶心，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紧张地朝那个怪物看去。41FbA
她甚至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去瞥向黎明。因为她那愈发强烈的本能在告诫她这么做的危险。41FbA
那野蛮人掷出了手中的火把，火弧打着回旋，冲着那东西飞去，在光的夹缝中，那恶魔的形状终于越来越清晰。41FbA
是个庞大臃肿的东西，比艾蕾娜想象中的还要恐怖恶心。她看到一张畸形的面部出现在火光中，她觉得那至少是个脑袋，尽管那不像是正常的生物所能拥有的。41FbA
这绝不是书上记载的任何一种东西。她看到一张蛞蝓似的脸，上面的特征既黯淡又飘忽不定，像吸血鬼在照镜子。那怪物乌黑发亮的眼睛正盯着她。这绝不是现世中应该出现的阳间造物。41FbA
她甚至不敢晃晃头把油然升起的恶心感觉甩掉，她根本看不清这东西的身体，只能看到它的外形在不停地流淌着，轻微地改变着。但它的外壳毫无疑问是坚硬的，一点也不模糊或虚幻。41FbA
那东西动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它是在行走、蠕动、滚动、滑行、流趟、飘飞还是在攀爬，那怪物的移动方式显然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想象能力。41FbA
当它从夹缝中出现时，艾蕾娜仍然难以确定这东西的性质。火光不能像照亮普通东西似的照亮它，看起来这怪物对光线有抵抗力。尽管那怪物暴露在火光下，他们也仍旧无法辨认出它的身体细节，只有那蛞蝓似的脸在闪着光，像是星空一样，却单调乏味。41FbA
这个怪物是模糊的，像个黑体，光线既不能驱散它也不能照亮它。41FbA
艾蕾娜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无从判断那东西是在仰望它还是在俯瞰自己；它不确定这令人反胃的脸是从它地下的黑影里看着自己，还是从一个凭空的制高点俯视自己。41FbA
但是，她的眼睛告诉她，无论它的性质怎么发生改变，它都是由固体组成的。不是液体，不是气体，也绝不是以太。41FbA
这至少让她有了几分已知的勇气。这个法娘战战兢兢地举起了自己的法杖，从杖端扯出了一道刺目的闪电。41FbA
可在她出手之前，还有一个庞大的身影比她更快，那野蛮人大吼一声，像一头猎豹蹿了出去。41FbA
瓦肯海姆人足上的利爪绷得铁硬，就像猫科动物一般柔软弹跳着，他飞蹿向那个怪物，手中暴力的钢剑呼啸着扯出剑光、41FbA
空气被这怒吼的剑锋切开，然后它钻入了怪物粘稠肥大的肚皮，碰到红色的地板上，闪起橙红色火花。过度的挥击让这野蛮人一时无法调整重心，他反倒借故扑了上去，冲撞进入那怪物的怀里。41FbA
这怪兽在黎明的面前就像片黑色的云，流体似的飘动着，包裹淹没了他。黎明疯狂地用钢剑与利斧撕扯着它，锋刃不停地切过它的身体，不一会儿，黎明便被一股滚烫的粘液淹没了。41FbA
黎明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撕扯怪物的体内，还是在猛劈它的外壳，所及之处在锋刃后形成涡流。他看见有亮的光点随机在闪烁，但他无暇去想那究竟是怪物的手段还是艾蕾娜的攻击。41FbA
他在战斗中猛烈翻滚，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是在跟一群致命的蜂群作战，而不是一个个体。那东西似乎同时在抓、咬、殴打、挤压，并用酸液与毒液侵蚀他。他觉得不定形的尖牙利爪插进自己的肉里，粘液拴成的绳子紧紧缚着他的四肢。41FbA
更严重的是，那些酸液已经融化他的衣装，侵蚀他的血肉。41FbA
他们滚到祭台旁，撞在那些尖刺上。火把的光反射在光滑的地上和祭台表面上，而包裹着黎明上半身的怪物却无法被任何光明照亮。41FbA
他们疯狂地厮打着，钢剑在战斗中折断了，一半刺在怪物的肚中，一半插在黎明的臂上。41FbA
在这狂风骤雨般的打斗中，即便是黎明这样强壮的野蛮人也不由得头昏脑涨气喘吁吁。看到那怪物的脸孔，他不由得怒吼一声。这声音半是愤怒，半是痛苦。41FbA
他压榨专注力，让那紫色的光芒包裹住自己的双拳，艰难地让双手在怪物体内搅动、挥击。41FbA
那光芒排斥着怪物的身体，每一次挥动都会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即便在外面也能看得清楚。黎明用尽全力殴打着这个怪物，比铁还硬的双拳绷得紧紧，捶打着这个怪物。41FbA
不一会儿，他感觉自己骑在了那怪物上面，居高临下挥舞双拳下砸。他的拳头狠狠创在怪物的脸上，断了气般连续锤击着。41FbA
外界电光几乎将整个房间炸成白昼，黎明在内部拼命殴打着，艾蕾娜在外面榨干魔力爆发震击。41FbA
突然，那包裹着黎明的巨物颤抖了一下，然后像事后的金棒一样颓然瘫倒在地上，疯狂地在地上打滚。41FbA
黎明疯了似的骑在上面，从后腰抽出那把随身的短刀，像一个骑龙的苍蓝星，不停地钉在那怪物的脸上。41FbA
无论那脸跑到哪里，尖刀都像子弹一样追上。他反倒像是一头真正的野兽，用利爪尖牙疯狂地撕裂起这只颤抖的巨物。41FbA
那东西突然爆发出怪异的蓝光，光线刺得黎明一片模糊。突然，那又沉又黏的东西失去了实感，黎明跌倒在地上。短刀不用再刺杀了，却紧紧握在手。41FbA
地上恶魔挥发般燃烧，一开始比熊还大，不一会儿已经变成了狮子，再过了一会儿，只剩下个人干一样大的形体。没过几秒，就连人干都不见了，伴随着鬼火的燃烧，全部消失无踪了。41FbA
黎明跌倒在地，头脑中闯入一淌冰凉的液体，两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艾蕾娜也瘫在地上，小声喘息着。她将自己的魔力完全压榨干净了，一点不剩。对抗恐惧消耗的体力伴随着魔力耗尽的脱力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力量。41FbA
她靠在墙边，强撑着眼皮，瞪大眼睛看向那个一动不动的瓦肯海姆人。她看着周遭不在那么阴暗，火焰般的红光充斥了她的眼睛。41FbA
那地板终于从黑暗中解放出来，花哨而又模糊地，像是燃烧一般呈现出不同的光彩，这简直就像是地狱的火焰，从他们的身下，一直向每个角落延伸出来。41FbA
艾蕾娜艰难地抬着自己的眼睛，又看见绿色的光芒，像夜晚猫狗的眼睛一样一闪一闪着。那漆黑无比的墙面上镶嵌着大量硕大的火宝石，它们发出来的光芒就像幽灵一样朦朦胧胧。41FbA
这才是他们先前见到的朦胧光影的源泉。随着那怪物的死去，终于不再压抑地绽放起亘古以来的光芒。41FbA
她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被照得红绿相间的秀发底下，那双坦桑蓝色的眼睛终于闭了起来。41FbA
不知多久，一阵脚步声把她从疲惫中惊醒。艾蕾娜看到黎明一瘸一拐从火光中向自己走来。41FbA
她立刻尖叫起来，声音在八边形的大厅内来回响着，那瓦肯海姆人的外形令她惊骇，每走一步都在向外滴血。41FbA
只见他脸上的肌肤就像被暴熊撕扯过一样，皮肉翻起，森然白骨点缀在一片红黄之中。嘴唇已经消失了，牙齿被血浸得通红。41FbA
大腿、小腿、前臂、大臂上都有深深的爪印齿痕，他的腹部甚至有一个口子，几乎能够看见断裂的肋骨在那里耸动。41FbA
“啧，把一个恶魔从灵薄狱中杀死，很难毫发无伤啊。”那野蛮人就像没有伤在自己身上那般自嘲着。41F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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