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在医馆里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对门的面食铺端出了一笼馒头,热腾腾的水汽飘散在空气浑浊的街道。春末入夏了,这座城市愈发的炎热,风要比炉子更热,夹杂着烙铁般的沙粒,拍在行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灼痛。437yu5
他嗅着那股刺鼻难闻的草药味,觉得头痛欲裂,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衍举着木条迎面敲来的残影。记得清楚,对方是双手持着断掉的木条在一瞬间进行了两次打击,只是因为太快,造成的体感就是“一击制胜”。如今仔细去回忆细节便感到胆战心惊。437yu
首先是长枪的中段被衍左手的木条第一次击中,金属质地的枪杆急剧变形,然后他右手就已经举着木条紧随而至,敲断长枪的同时险些就把罗兰一块给送走了。437yu
也就是他常年坚持锻炼、身体还算硬朗。随便换个同岁数的老人,现在就不是躺在医馆的病床上长呼短吁,而是浴火焚身之后躺进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盒里,旁边站满吹唢呐的小伙,如果运气好,指不定还能有个卡西米尔的老乡帮忙唱一段《银枪天马荣耀进行曲》。437yu3
那孩子,叫衍......罗兰记得分明,他用着就是银枪天马传了几百年的源石技艺搭配长枪的冲锋战术,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是能被写进教科书的标准,甚至连呼吸频率的把控都呈现出一位身经百战的骑士应有的素质。437yu
究竟是老了。直觉捕捉到了衍的袭击,但身体却来不及做动作。那是复数源石技艺共同叠加构成的神速。罗兰扶着床沿坐起,他如果再年轻些,或许能让那场比试更加精彩。437yu
忽见医馆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体态宽厚的丰蹄族男人,他举着一柄大剑,无视了柜台后的医师的极力劝阻,踹开屏风朝着病床上的罗兰走去。437yu
苍老的身体里空荡荡的回响着骑士团的战歌,要让虚弱的骑士扶着墙壁重新站起,迎接敌人。这里是玉门,没有光荣的骑士精神与美德,江湖寻仇是家常便饭,他们是刀口舔血的武者,不是忧国忧民的侠之大者,甚至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只是想要寻求机遇才来到了这座城市。437yu
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医馆的阴影里伸出,拍在了他的侧脸。437yu
咔。清脆的声响。应该用竹节断裂来形容。这位江湖好汉这辈子第一次体验到了正宗的塞北推拿。也是最后一次。437yu1
医师注视着他瘫软在地不再动弹的尸体,有些无可奈何,“我劝过你不要硬闯。”437yu1
“只是怕你下手太重了,血溅得到处都是。”槐天裴把他按回了病床,“感觉如何?”437yu
“后生可畏。”罗兰没有询问衍的天赋。他只是看向槐天裴,“你们的旅途,已经快要结束了。”437yu
“连你都输给那孩子了,”槐天裴面部肌肉抽动了几下,“这座玉门,已经不剩几个武者够他一合之敌了。”437yu
习武一个月就拥有打翻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甚至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性的锻炼,内功、外功一窍不通,愣是靠着一股子来路不明的“劲气”把大炎有名有姓的武功给学了个七七八八。437yu6
不论生死,只论擂台。衍很快就要成为这玉门当之无愧的“二人之下”。437yu
“战争要来了。”罗兰说,“山海众、邪魔,无论哪个都是天大的麻烦。”437yu
医师照料过许多江湖中人,递上了伤药,就默契的退到门外把风,437yu
“或许你比我更懂武功,但你不懂边关,”罗兰把那些擦药涂抹在额头的血肿处,“常年穿行在大漠。冒着天灾送回军情急报,在茫茫沙海连续独行几个日夜寻找水源......你肯定没有经历过。”437yu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板上蒙着的薄薄的一层沙土,不断的重复着同一句话。437yu
阳光明媚。龙门客栈的门口坐着一位似是14、15岁的黎博利男孩。模样秀气,在这塞北的风光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抱着一口环首刀,瞧着街景有些出神。437yu
因为男孩的身边站着一位漂亮得难以用言辞形容的女子,揣着一只酒葫芦不断的往嘴里倒酒,就是这样也不见得有丝毫醉态。在这武功聚集的玉门,一眼便觉得她有着惊世脱俗的道行。437yu
“生日快乐。”衍有些扭捏的递给她一张皱皱巴巴的宣纸,上面写着些不大美观的行书。这是诗。他从“李白诗选”里抄的。437yu2
“《前有一樽酒行二首》。”令读出了这首诗的题目,然后接着往下看,“有些词用得奇怪,但它是极好的诗。”437yu
“落花纷纷稍觉多,美人欲醉朱颜酡。”她读着这样的句子,越读越是喜欢,“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437yu
令笑嘻嘻地伸手去挠衍的头发,没有询问这些诗到底是从何而来,“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寻那位大忙人。”437yu2
衍赶忙抱着刀靠近,“槐先生,又有道馆了?”437yu3
“这次你不用上场。”槐天裴的表情有些莫名,“多看,多学。”437yu
“军营。”437yu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