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黄昏总是漫长,太阳已经下去了,光还在街道上流淌。这种黄昏,即便一千年过去,也是不变,叫人忘记时光流转。lrmEa
衍一如既往的跟在槐天裴身后,漫步在玉门的驿道旁,“今天我们去踹谁家的门匾?”lrmEa
槐天裴瞥了他一眼,“仅论武功,这座城市已经没有道场能够指点你了。”lrmEa5
他领着衍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橘红色的光晕里,照得那些细长的针叶投射出雾状的影。lrmEa1
衍习以为常,揣着刀上前就要叩门,“前辈,抱歉打扰了你的清闲.......”lrmEa
他话还没能说完,槐天裴就踏向门槛,伸手推开紧闭的大门,走向坠日沉浮的院落。菲林族的壮汉站在了院子中央,半边身子踩着树影婆娑、半边身子陷入夕阳似火,他活动宽厚的肩膀,深呼吸,琥珀色的眼眸里折射着灿金色的辉光。lrmEa
没有任何的言语。衍愣了几秒后,迈步走进了院子,认真的朝着槐天裴拱手一礼。这就是两周时间里,他们彼此之间形成的默契。lrmEa
衍拔出了怀里的环首刀,竟然摆出了一个槐天裴从未见过的架势。lrmEa2
“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lrmEa1
衍紧握刀柄,严肃的看向不远处的槐天裴,“请赐教。”lrmEa
玉门的城头站着几位巡哨的士兵,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城墙边的一处小院所吸引。浩瀚沙海倒映着黄澄澄的落日,院子里闪烁着刺目的火花。lrmEa
陡然擦亮昏沉气氛的一刀迎上了如惊雷般甩出的双截棍。刀之势如大江东去,滔滔不绝。而这江河奔涌之下的菲林沉稳如山峦,任由水流冲刷,他自巍峨不倒。lrmEa1
在夕阳朝着绵延沙丘坠落的刹那,绚烂的银光震开了满院凌厉的刀影,双截棍脱手飞出。槐天裴冲锋向前,捏着拳头重重的砸向衍的胸口,但右手离了刀的少年竟然左手一直捏着雷诀,浩荡雷霆在庭院里疾行,逼退了气势如虹的槐天裴。lrmEa
院子外的打更人替家家户户挂上灯笼,他站在这门前忽然就不愿走动了,半敞开的门扉里,衍与槐天裴从拳脚功夫的较量再到枪棍、刀剑,如出一辙的招数,变换自如的功法,数不清的武理玄机,这是在大炎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复刻的奇迹。lrmEa
打更人看得痴了。lrmEa9
这场打斗从傍晚开始,天昏地黑,浩瀚沙海之上群星如梭,织着一个遥远的梦。梦总归是要醒的。槐天裴已经竭尽所能。他几十年积累的战斗意识与经验被衍尽数汲取,然后举一反三。这个被众多武学大师敬畏的唤作“武道痴狂”的天才、疯子。究竟是落入了下风。lrmEa
槐天裴心知肚明,只要输给了衍一次,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取胜的机会。lrmEa15
他看着稍远处已经显露疲态的少年,拳头却是捏得很紧。lrmEa
于是槐天裴没有去取武器架里最后的一柄短剑,他只相信自己的双手。lrmEa
槐天裴不断的回忆、不断的体悟,他数十年如一日,一拳一脚在时间的荆棘丛里劈砍出的武学之道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输给一个“命中注定”?他记得住衍用过的每一招,也认得出衍所有的技巧。查漏补缺......直到皓月当空,槐天裴仿佛大彻大悟般向前迈出了一步,僵持的局面陡然燃烧,他缓缓向前平直了手掌,似要以它作刀切开月之阴晴圆缺。lrmEa1
他看向了被夜幕缠绕的衍,“你最开始的刀法,应该还有第二式。”lrmEa
衍吐出滚烫的气流,第二次的朝着槐天裴拱手。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环首刀。lrmEa
“还是‘相见欢’?”槐天裴举起了手掌,指尖点向了银亮的钩月。lrmEa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衍平举环首刀,“这一刀的名字是,‘再见’。”lrmEa29
“好,‘再见’。”槐天裴再向前一步,手掌挥落,一瞬间银月黯淡,月色流淌于他的指尖、他的手掌,在漆黑的夜色里斩出无声无息的一丝月光。lrmEa
仿佛瀑布般的刀气从四面八方的影子里点爆。lrmEa1
槐天裴的手掌停在了衍的咽喉,而衍的拳头则停在了他的胸口。lrmEa
槐天裴与衍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说“我没有资格当你的老师。”lrmEa
这一次,他坦坦荡荡的转身,正视着沐浴月光的衍,应下了这一声“老师”。lrmEa1
“相见欢,然后再见。”槐天裴那种凶恶的面庞上竟然挤出了一个勉强能称作是“亲切”的笑容。“不愧是江南才子。好文采。”lrmEa
玉门城头的几个哨兵坐在城墙上,看得如痴如醉。直到一个穿着长褂的武者举着一卷报纸砰砰砰的敲打他们的脑袋。lrmEa3
朔负手站在他们的身后。“看两个时辰了。有学到什么吗?”lrmEa
朔有些无奈,“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lrmEa
“左将军刚刚在营里清点人数,刚好缺了你们五个。自己回去领罚吧,记得态度诚恳点。”lrmEa4
朔看着他们离开,这才站在月光里,连打左拳右掌,作阴晴圆缺,恰巧夺了天地之辉。lrmEa3
他点头,“后生可叹。”lrmEa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