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这几个星期我们的收成不太好。大型的野兽不知被赶去哪里了，我们上个星期只抓到了一头鹿，还交给了税收官。”猎户叹道，“其他的，就只有几只野兔了。”3YG8J
萨姆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佩尔，对方则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也能吃。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就请给我一只剥好的野兔吧。”3YG8J
“你不喜欢兔肉？”一出门，佩尔就好奇地转过头来，“在我们那里常吃野兔。只要调味得当，腥味也不会太重。”3YG8J
萨姆斯停下了脚步。推椅子的活儿远比他想象得要更加费劲，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佩尔先他一步抢过了话头：“先生，我们要么休息一会儿吧？找个地方坐坐，再慢慢聊。”3YG8J
“没事。”萨姆斯吸了一口气，又迈开了步子，“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我知道有个休憩的地方。”3YG8J
绕了几个弯之后，他们终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佩尔还没看见招牌，就已经先听见了店里嘈杂的人声。“唷！这不是萨姆斯吗？”巷子的尽头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女声，“你都多久没来这里了？”3YG8J
“也没过多久吧，柯利尔女士。”萨姆斯高声回应道，“不过，我确实想念您做的肉圆了。”3YG8J
在巷子的尽头转弯，这家小店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店里已经挤满了聊天、喝酒的人，门口则是不太像小酒馆的开放式货架，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小菜：炸鱼干和时蔬，迷你三明治，还有更多佩尔叫不出名字的菜。“想吃什么，直接拿去桌上就可以。”柜台里富态的老板娘朝佩尔介绍，又转向萨姆斯，“萨姆斯先生，你居然会带女士出门，这可实在不多见。那个戴白手套的先生呢？我记得你之前都是和他一起来的。”3YG8J
“他被我赶回去了。”萨姆斯一笑，“佩尔，你看看，你想吃什么？”3YG8J
佩尔犹豫了一会儿，用手臂指向其中的一份烤茄子。“我想尝尝那个。”3YG8J
“噢……”老板娘这才注意到了佩尔的手臂。“您的手？这可真是……我很抱歉提起这个。”3YG8J
佩尔轻轻地笑了出来，“不，没什么，这又不是您的错。”3YG8J
“我被是萨姆斯先生照顾的病人，是他收留了我。”佩尔朝萨姆斯眨了眨右眼，“您可以叫我佩尔。”3YG8J
“佩尔女士，这真是个美妙的名字。”老板娘从柜台里把身子挪了出来。“作为补偿，请让我帮您做一件小小的事，可以吗？”3YG8J
在佩尔跟前忙活了片刻之后，老板娘向后退了几步，满意地合掌。“萨姆斯先生，您看，这可真是相当合适，对吗？”3YG8J
佩尔朝萨姆斯微微歪头，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朵鲜红的大丽花在那头灰白的长发上绽开。3YG8J
“柯利尔女士，你总能为我带来惊喜。”萨姆斯忍不住感叹，“这个季节居然还有盛开的大丽花？”3YG8J
“先生，你看，骗到你了。”老板娘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用纸做的假花。栩栩如生，对吗？”3YG8J
萨姆斯看得有些出神。他把手伸向少女的鬓侧。“非常美丽……女士。”3YG8J
少女悄悄地偏过头去，把自己的脸颊轻轻靠在了他的掌心里。她仿佛对这个动作没什么概念，只是本能地把脸凑了上去。3YG8J
在老板娘小小的惊叹中，两人快速地拉开了距离。“不，不不。”萨姆斯扭过头去，“没什么，我们两个没什么的……你误会了！”3YG8J
佩尔也低下头，专注地盯着货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好，让我来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3YG8J
老板娘看着这两人，心领神会地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好吧，好吧，没什么的……”3YG8J
在老板娘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萨姆斯推着佩尔逃跑似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折腾了一上午，总算是有个喘气的间隙，萨姆斯还没来得及揉一揉酸胀的手臂，就看见对面的佩尔投来了期待的眼神。3YG8J
好吧。萨姆斯用叉子叉起一块烤茄子，送到了佩尔的嘴边。在坎坷的乡村道路上推了这么久的木椅，小小的叉子在他疲惫的手里仿佛有千斤重。但看着少女享受的模样，萨姆斯又忍不住宽慰地微笑了起来。3YG8J
“这个……好吃！”佩尔满脸惊喜地指着桌上的茄子，“先生，原谅我的词穷，但我确实分辨不出这上面究竟用了多少香料……可真是用心。”3YG8J
“这家店只卖这些小菜和配餐用的葡萄酒，换言之，你在整个郡里都很难找到像柯利尔女士一样擅长做这些小菜的店家……噢，柯利尔女士，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我们认识很久了，是一位非常热心肠的女士。”萨姆斯抿了一口葡萄酒，瞥向柜台的方向。“我有不少菜谱都是向柯利尔女士学的。”3YG8J
“她的丈夫……”萨姆斯压低了声音。“应征入伍，在七年战争中不幸牺牲了。”3YG8J
佩尔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萨姆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叩了叩桌面，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女士，来一些葡萄酒吗？”3YG8J
“兔肉本身尝起来不坏。”萨姆斯的视线不由得飘向挂在把手上的布袋——那里面正装着一只被剥了皮的兔子。3YG8J
“……这情有可原，先生。”佩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如果你无法接受兔肉的话，我们过会儿就去和猎人商量看看，能不能退掉？”3YG8J
“不，这倒是不至于。”萨姆斯露出了一个苦笑，“你看，我也已经不是什么贵族家的大少爷了。这个季节的每一份肉食都很珍贵，我实在不愿因为这种理由而浪费食物……再说，我也吃过不止一次兔肉了。”3YG8J
“我小时候也养过小动物，我还记得是只小鸭子。毛茸茸的，只有我手掌那么大。”佩尔刚想比划，却意识到了什么，哑然一笑，“……好吧，这个比喻不太具体。”3YG8J
“那会儿我是在市场看见的，有人卖小鸭子，一箩筐一箩筐地卖……我见了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就走不动道了，拖着袖子让我爹买。”她的目光随着思绪逐渐远去，“它就把我认作了妈妈，整日跟在我的后面，两条小腿啪嗒啪嗒地跑。”3YG8J
“可惜，带回去养了没几天，那小鸭子就从楼上摔到了院子里。”她轻轻叹了一声，“我哭啊，哭啊，哭得昏天黑地。厨房的厨娘说，干脆给我煲个乳鸭汤，别浪费了。我哭叫着让她走，把那小小的身体埋在了我家院子里的枇杷树下。”3YG8J
见萨姆斯依旧沉默不语，佩尔自嘲似地笑了一声，“没办法，孩子总是重感情的，对吗？哪怕是那么小的一只鸭子，也让我难过了许久。”3YG8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