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他人的耳语盘桓于她的颈肩,刺骨的凉意化作惑人的绳纪,引着稚童不断向前,直至彻底淹没在那片杳无音讯的深海中。437mK
倨傲的长者立于暗室中央,弯弧穹顶的顶部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唯一的天光倾斜着,散落在他圣洁的长袍上。437mK
他瑀瑀独行,佝偻着身体,恭敬地沐浴在阳光中,拜谒那座醒目高大的石碑。437mK
祭祀的语调平淡得如同无意掷入水中的卵石,掀起涟漪,水波荡漾着,听不见祈祷者的诵经,祂被惊扰,也只是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437mK
林德尔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眼底闪过一瞬黯然,肉感的双手下意识地蜷紧,湿热的汗水再次布满干燥的掌心。437mK
终于,理智占据了上方,棕黄色眸子澄澈如水,只有最纯粹的好奇,还有被压抑的伤怀。437mK
“他死在了列车外,电线与光纤穿透了他的身体,血液化为泡沫,脸色一如既往的憔悴,只是唇间多了青黑。表情狰狞得就像我摔碎了他唯一的一瓶葡萄酒。”437mK
开口就沙哑得不像话,似乎身体里的水分都在先前的试炼中被火焰蒸发了似的。林德尔若有所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透过指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热浪,炙热的焰尾在她的体内不停的乱窜。437mK
老者无视了她的辩驳,无视掉她作为死者血亲所带有的沉痛和悲悯。老韦鲁斯仍在我行我素,宛若无人地对着那座石碑诉说。437mK
“我的儿子,卡纳维丹·冯·艾瓦伦,曾在众神的注视下三次面对死亡。437mK
第一次,在湖底的渔具之下,悲骨沉沉,涸辙之鲋被一次捞起,制成灵魂的戏码。”437mK
第二次,在圣所的橡树跟前,苦灼之火,五脏之名分而食之,酿入麦酒的甘醇。”437mK
第三次,在广天之下,神罚洗礼,背予预言的苦果,违背上天众神的旨意,化作人类的哀鸣。”437mK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默然。悬垂于石面的钟乳石静静地被风声穿过,腐蚀的龙洞里,萧声瑟瑟,白袍长者的身影显得格外可怖。他的身影被阳光不断拉长,直到触及林德尔的脚边,纯粹的黑无形地将她包围。437mK
恍惚间,她看见长者的肩头垂下,化作那只开膛破肚的乌鸦,漆黑的液体流淌,将老韦鲁斯的圣袍染透,冷然犀利的目光仿佛成为他的第二双眼睛,无情地注视她。437mK
林德尔的脊背正在发凉,可她的血液仍在滚烫,单薄的身躯正在颤抖,说不上是疑惧还是惊怒,她的灵魂却是因此沸腾,多巴胺在大脑中疯狂分泌。437mK
她仅存的理智分析到肾上腺素飙升,就已经彻底罢工了。437mK
站在肩头的乌鸦开口了。那苍老而低沉的嗓音,让林德尔感到怪诞的惊悚。437mK
林德尔的声音在此回荡,一声声回音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437mK
她无措地看着天光下成为黑袍的长者,眼底不断闪过挣扎,她想要上前寻求庇护,又对乌鸦与黑影无比忌惮。437mK
残存的理智与情感拉扯着她,林德尔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否还是她的祖父,但不论如何,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注视着那位名为“祖父”的背影。437mK
“关于死亡的预言,我们从未逾越。他的三次死亡,是为了全族的理想,以避世之子,混东方血脉,得求乱世存续。437mK
而你,我的孩子,你是哈尔施塔特唯一的希望,在那场名为‘暴雨’的洗礼中,你是永存的血脉。437mK
而我,将带领族人走向他方世界,真正属于凯尔特人的家园。”437mK
可是老韦鲁斯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从未回头关心林德尔一眼,浑浊的眼球无法欺骗岁月,供奉的石碑开始浮现金色的琴弦。437mK
雾气缭绕,蓝色的纺织线不断交织,然后流畅地刺破她的手腕。437mK
诡谲晦涩的颂文响起,这间洞穴也彻底被陌生的力量所淹没,暗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从林德尔的血肉中剥离,它们悬浮于空中,最终飘向远处亮眼的石碑。437mK
雾气麻痹了她的感官,这也使她只能无力地注视着自己生命的流逝。437mK
而且感情他爹和他一样都神经搓搓的,现在她这个可怜兮兮的娃要被疯癫的神秘学家邪教搞死了吗?437mK
什么“暴雨”鬼东西,到头来一直就是把小孩当猴耍的卑鄙大人啊。437mK
总而言之,礼貌羞涩腼腆的林德尔很想在心中传播正直的国粹精神,但这些天,她受到的精神污染还有颠沛流离已经让这位早熟的八岁孩童过度疲累了。437mK
“还以为祖父会是什么好人,结果还是跟那个经常酗酒的父亲一样人渣啊……”437mK
在无可撼动的强权下,无论林德尔在怎么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她在内心狠狠地唾弃着,不管如何努力改变,自己仍然还是,那个被抛弃的不值得的利用品呢。437mK
“毫无疑问,她已经失血性休克了。您还不打算动手吗?”437mK
“继承冥王的遗迹不可操之过急,这个孩子心性可赞,不缺良善,只是生性未免太过疑虑,也不知道卡纳维丹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437mK
佩妮维亚,还是先说说艾丽卡和那个骑士小崽子怎么样了?”437mK
英气的女首领难得低下了眉眼,对石碑前的长者微微行礼,然后起身将已经晕厥的女孩抱起,缓缓向天井中心移动。437mK
“已经让药医看过了,艾丽卡除了体温过热,一切无碍。”437mK
站在肩头的乌鸦扑棱扑棱翅膀,副羽上滴落粘稠的液体,它掀开自己的头骨,鸟喙上扬,一张一合时,又嘎吱作响。437mK
“嘎,虽然卡纳维丹的孩子比预期稍晚发生异变,但并不影响,嘎。”437mK
“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让林德尔接受传承,也是为了把她的神秘学家血脉提取封印,避免崩坏。”437mK
“若不是因为那次预言,卡纳维丹这小子早就死了,多得了这么多光阴,也不知他死前是否意识到,他这是强用了他妻子的寿命。437mK
现在这个小家伙也没照顾好,真是白瞎了眼了,这个不孝子。”437mK
眼见这老韦鲁斯情绪失控,佩妮维亚只好清咳一声,下一刻老韦鲁斯撇撇嘴,随后又继续板着个黑脸,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石碑上。437mK
“按照命途,我会将记忆破碎,储存于传承之上,待何年长成,自会开花。”437mK
去往那被遗忘的地方,一直向北走,走到我们曾生长的故乡。437mK
你是族群理应成为的王,带领他们走向希望,活在那与世隔绝的信仰里。437mK
男人沉默了许久,直到族人的鲜血实质性地溅在脸上时,他才开口允诺。437mK
“……我会记住的,哥哥。那抹温热,比烈酒更烈,以至于触及灵魂。437m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