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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曾未能触及之物(上)

  男孩天生就没有双手。420dF

  从外观来讲,两只“手形的东西”,倒是的确好端端地长在男孩的双腕上;然而,从机能来讲,那只不过是徒具外形的虚假之物罢了。420dF

  自出生以来,他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既没有任何触觉,也无法使它行动——男孩完全无法控制手部的运动,那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手掌,其本质是寄生于男孩身上、里面塞进了骨头和血管的畸形肉块。420dF

  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这无疑是某种先天性残疾。是手掌上的神经缺失?抑或是大脑控制双手的区域有问题?再或者是肌肉肌腱上的原因?对于这久远的故事,答案恐怕将永远不得而知。420dF

  而唯一能够知晓的是,在那时,男孩的双手被视为受到了凶险的诅咒。420dF

  虽说是诅咒,但来自周遭人们的目光中,所包含的情感并非是“畏惧”,而是“怜悯”。420dF

  “可怜呐。”420dF

  “被诅咒了,可怜的孩子。”420dF

  “无法使用双手,真可怜啊。”420dF

  “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哎,好可怜。”420dF

  …………420dF

  …………420dF

  这样的话语从男孩记事起,便源源不断地传进耳中。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身边是什么人,都同样如此。420dF

  就好像,与其他人不同,男孩的世界并非世界,而是一个不断地播放着“怜悯”的传声筒。420dF

  但男孩自己并不这样觉得。420dF

  不曾体验过“拥有双手”的感觉,他不认为自己与他人有什么不同,无法理解他人对自己投来的目光。420dF

  在男孩接收到的众多目光之中,唯有一个,与其他的不同。420dF

  那个目光之中,没有怜悯,也没有畏惧,只有和煦的温柔。420dF

  ——目光的源头,是和男孩同岁的女孩。420dF

  她是邻居家的孩子,与男孩自幼便相识,两人从小便一同生活、一同玩弄、一同畅聊、一同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420dF

  女孩总是温柔地注视着他,面带暖春般的笑容。她每一天都会笑着伸出手,抓住男孩的手腕,拉着他跑在乡野的小路上。420dF

  就好像世间所有的美好情感,悉数聚集了在女孩的身上。她从不掩饰自己对男孩的善意,永远都是热情以待;男孩的日常因双手的问题而产生不便时,她就耐心地悉心照顾;男孩被同龄人歧视欺凌时,她就陪在男孩身边微笑着鼓励他;男孩对生活感到烦躁时,她就和男孩并肩坐在草地上,一同仰望繁星漫布的晴朗夜空。420dF

  那是没来由但却强烈的温柔。420dF

  在女孩的陪伴下,时间慢慢地流逝,两人慢慢地一同长大。不知从何时起,原本并不在乎自己双手模样的男孩,在面对着女孩的笑容时,某个想法渐渐出现在了脑海之中——420dF

  或许,拥有正常的双手也不错。420dF

  然而这终归是痴心妄想,双手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方法医治。于是一切就保持着不变的模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420dF

  男孩变成了少年,少年再变成青年……在他十七岁的那一年,猝不及防地,变化出现了。420dF

  他遇到了一个人。420dF

  那是青年独自离开村庄时、偶然邂逅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五六十岁的模样,衣着怪异而破旧,面容凌乱憔悴,看上去显然是来自外地的寒酸家伙,浑身上下散发着可疑的气息。420dF

  不过,在青年试探性地抛出一个话题后,男人居然很和善健谈地接过了话头。两人一拍即合,很快便热络地并肩畅谈了起来。420dF

  闲聊过半,青年自然而然地谈起了自己的双手。知悉此事后,男人先是惊诧,而后露出了诡谲的笑容。420dF

  在分别时,男人教给了青年一个方法,一个能让自由控制双手的方法。420dF

  他反复提醒青年,这和那所谓“双手上的诅咒”不同,是货真价实的“咒术”,禁忌且危险,贸然使用的话,会遭到反噬痛苦地死去也说不定。不如说,其实只有很小的概率可疑安全生效,所以使用与否由青年自己决定。420dF

  而这咒术所需的硬性条件更是充斥着可疑:持有者需要不断地杀人,以咒术掠夺他人的灵魂,以那些灵魂作为原材料,消耗他人的生命,以灵魂而非肌肉骨骼来驱动自己的双手。所以,为了保持这样的驱动,持有者的余生必须无休无止源源不断地杀人。420dF

  以他人的性命换来自由的双手,并且真假未知——无论任由何人看来,这都十分难以抉择,是无法轻易相信的可疑之事。420dF

  但青年却毫不犹豫地立刻照做了。420dF

  在回到村庄之后,他便立刻去随便杀了一个人,按照男人的指示发动了咒术。420dF

  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如何,只是脑海中那个“或许拥有正常的双手也不错”的想法,驱使着他做出了这个选择而已。420dF

  接着,在仿佛要将意识碾裂撕碎的剧烈痛苦之后,青年惊喜地发现,男人并未欺骗自己,他真的能够正常地控制起自己的双手,他人的灵魂在血管中流动的感觉无比舒畅。420dF

  来不及感到喜悦,也来不及庆祝,青年立刻飞也似地奔回了家,他要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如今已成为窈窕淑女的她。420dF

  ——便得到了她已死去的消息。420dF

  非常巧合的,刚好就在今天,就在青年回来之前,和同伴一起上山采集的她,不慎失足滑落悬崖,从数十米高的地方摔下落在巨石上,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420dF

  远远地看着悬崖下连人形都不再具备了的肉泥,青年愣住了。就只是注视着已然看不出昔日模样的她,待在悬崖上独自沉默了许久。420dF

  第二天一早,青年从村庄中消失了。420dF

  随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包括他的父母亲人在内、整个村庄超过三分之二居民的性命。420dF

  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发泄,也不是青年心存不满或怨恨,只不过是因为他想积攒点驱动双手的燃料。420dF

  而之所以没有全部杀死,也并不是因为慈悲,只是……420dF

  “杀累了。这些应该够了吧。”420dF

  ——仅此而已。420dF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