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全体委员出席会议，本届主席凯莎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双手支着下巴，目视前方，头顶上方悬挂着加图索家族的凤凰家徽。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几乎每个人都低着头。3sESq
“三年来的第一次，我们将失去诺顿馆的使用权，所以这是我们在这里召开的最后一次会议。”凯莎淡淡地说，“对我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惨败。”3sESq
沮丧如山般沉重，凯莎掌握学生会以来，他们一直是“自由一日”的赢家，在凯莎的领导下，学生会终于成为可以和卡塞尔学院最传统的兄弟会“狮心会”抗衡的社团，即使出现了被称作“超A”级的楚子航，也没能从他们手中夺走诺顿馆，而现在他们不可思议地输在一个新生手上。3sESq
“我们没输，这是一场可耻的黑枪战争！”一名资深委员说，“我们不该出让诺顿馆！”3sESq
“停！”凯莎举手，她的声音威严，压下了会议厅里的喧嚣。3sESq
“我从来拒绝和懦夫说话，懦夫们才会拒绝承认自己的失败。”凯莎冰蓝色眼睛里全无表情，“今天我不想讨论失败的原因，路明妃，‘S’级新生，来自中国，两枪击中了我和楚子航，作为第三方赢得了今年的‘自由一日’。要尊重游戏规则，按照游戏规则我们输了，狮心会保持了沉默，说明楚子航接受结果，你们不如楚子航么？”3sESq
“我已经租下了隔壁的‘安珀馆’，作为明年学生会的活动地，把我们的东西搬走，这里从午夜12点开始就属于路明妃了。”凯莎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干邑，“路明妃应该正为明天的3E考试准备吧？你们觉得她能通过么？”3sESq
“刚才校园新闻网爆出一条新闻，‘S’级新生路明妃对于‘言灵·皇帝’没有共鸣。”凯莎低声说。3sESq
“3E考试的结果会告诉我们路明妃的潜力有多大。如果她通不过，是会被降级的。对言灵没有共鸣，怎么通过3E考试？”凯莎环顾所有人，“我很期待，我想楚子航也一样期待。诺诺，你觉得路明妃怎么样？”3sESq
“那个小姑娘的话？可能会直接降到‘Z’，如果有‘Ζ’这个级别的话。”诺诺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说。3sESq
所有委员都相视而笑，3E考试是第一道门槛，令所有新生惴惴不安。路明妃要通不过考试，她的阶级会直降，BCDEF，那时她会被整个学院看做笑话。一只羊如果披着狮子皮混进狮子群里，又被揭穿了身份，简直让人不忍想象她的下场。3sESq
凯莎却没有笑，而是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那是路明妃一枪命中的地方。3sESq
“考试的缩写是EEE，拼写是ExtractionEvaluationExam，意思是血统评定考试。主要用于鉴定学生的龙族血统，龙族血裔对于‘龙文’会有共鸣，共鸣时会产生‘灵视’的效果，也就是自然而然会看见龙族文字浮现在脑海里。”芬妮尔跟路明妃解释，“这能力对龙族血裔非常重要。龙族血裔有被称作‘言灵’的超自然能力，在她的‘领域’内，她以龙文说出的话将成为一种规则。因此‘语言’是龙族发挥能力的工具，对龙文不敏感的学生通常能力不足，经过3E就要降级，太差的勒令退学。”3sESq
“那就洗个脑被扫地出门咯，你入学时签了保密协议的，而且你现在回家大概只有复读吧？”3sESq
这抱怨古德里安教授听不到了。老家伙对于路明妃无法和龙文共鸣觉得一筹莫展，声称自己遇见了学术上的难题，往图书馆查资料去了。3sESq
宿舍里安静起来，窗户开着，路明妃坐在铺上，看着窗外一轮漂亮的圆月，月光投射在教堂尖顶的红瓦上，舒爽的夜风幽幽地吹在她的身上。真是个漂亮的地方，不过明天都要被扫地出门了。3sESq
“洗脑其实蛮好玩的。”芬妮尔女鬼似的散着头发从上铺垂下脑袋来。3sESq
“没洗过，很快就可以尝试了，好开心。”路明妃超淡定。3sESq
“回中国也没什么不好，我不在乎，我在乎也不管事儿。”路明妃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床上，伸了个懒腰。3sESq
芬妮尔双手抓住上铺的床垫，以一个极高难度的屈体翻身，缓缓地坐在路明妃的下铺上，“想开就好啦，卡塞尔学院也没什么好，说是上学，整天跟一帮爬行类呆一起，毕业了还得天南海北地屠龙，冒着被龙炎烤焦的风险。看师妹你也不是热血少年，会高喊什么‘我的宿命就是走遍世界杀死巨龙’，是吧？”3sESq
“你跟我说的是一个意思啊，我没觉得挂了考试回中国有什么不好，”路明妃看着芬妮尔那双雅利安血统的银灰色眼睛，耸耸肩，“我不在乎的。”3sESq
“你一直嚷嚷着，我要退学我要退学，”芬妮尔说，“我只是想研究一下你的心理。”3sESq
路明妃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想退学，可我退学了能去哪里？对了，为什么你没考虑过退学？这里有什么好？你上了八年都没毕业。”3sESq
“孤独？你？别逗了！你那么能吐槽，就差去主持脱口秀了。”路明妃翻白眼儿。3sESq
“不开玩笑啊，拥有龙族血统的人不算真正的人类。血统会给你带来‘言灵’之力，同时会让你和人类产生疏离感。当你获得‘言灵’之力后你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你不是个普通人，只有在同类中孤独感才会消除，所以龙族血裔会自然而然聚集在一起，这是基因决定的。这种孤独感称作‘血之哀’。”芬妮尔说，“慢着，你可是‘S’级别，你从来不觉得特别……孤独？”3sESq
“可你觉得孤独又能怎么样啊？孤独了不起啊？你老觉得自己孤独也不过是让心情更差。”路明妃仰头看着天花板，“没什么人跟你说话，你觉得孤独，可你孤独也还是没人跟你说话。”3sESq
芬妮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觉得孤独……也还是没人跟你说话啊……好像还真的有道理……兄弟你是个哲人。”3sESq
“你才哲人，你还是海蜇。”路明妃说，“只是想办法消磨消磨时间咯，就不会觉得孤独了。一个人发呆也蛮有意思的，我在我家天台上东想西想，一晚上嗖的就过去了。”3sESq
“听起来你在中国过得也蛮开心嘛，干嘛不回去？连‘血之哀’在你身上都没效果。”3sESq
路明妃想了想，叹口气，双肘支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双手抓头。3sESq
其实回去也没什么怕的吧，自己又不在乎婶婶的唠叨和同学的嘲笑，只是陈雯雯又这么办呢。3sESq
路明妃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心里隐隐有点难受。可是明明是她非要…难道还要我去道歉吗？3sESq
芬妮尔一愣，“饿了？不如打电话订夜宵吧，把你学生证给我用一下。”3sESq
“还有夜宵服务呐？”路明妃添了点精神，掏出学生证递给芬妮尔，“不是指茶叶蛋外卖吧？”3sESq
“什么茶叶蛋？今天是我们同寝的第一天，当然要订大餐！”芬妮尔念着路明妃的学生证号码，“给1区303宿舍送两份松露面包，两份浇柠檬汁的煎鹅肝，一瓶香槟……对，要冰桶和柠檬皮，再来一只烤鹅吧，我们是有点饿了，两份配起司的鲱鱼卷。”3sESq
二十分钟后，白衣侍者推着餐车进来，打开纯银盖碗，银盘中是芬妮尔点的大餐。侍者们在宿舍里架起桌面，铺上雪白的桌布，摆设好银质刀叉，盛着香槟的冰桶放在中央，两只冻过带着冰凝露的玻璃杯放在两人面前，最后点燃一支蜡烛，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侍者们只是微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3sESq
“哇噻！果真是贵族学校！虽然我已经准备好明天退学，不过就冲着这桌吃的，我又有点动摇。”路明妃一叉刺入烤鹅的胸膛，乐呵呵地看着油滴冒出来。3sESq
“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再想3E考试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出门在外靠朋友，还有我呢！”芬妮尔抓起松露面包大嚼，“上手上手！”3sESq
“你这些套话真是相当流利啊！”路明妃心情舒畅，撕下一条鹅腿大嚼，豪迈地把另外一只鹅腿递给芬妮尔。3sESq
“练习中文最好就是在论坛看贴回贴啊！”芬妮尔接过鹅腿，两人隔着烛光笑得灿烂。3sESq
此刻，两位饕餮之徒的老师，古德里安教授，正在图书馆中翻阅文档。古籍区的书架都顶着天花板，用缅甸硬木制成，在灯光下有铁一样的光辉和色泽，书架上陈列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精装大本，打开来里面都是抽干空气的透明密封夹，其中保存着古老的铜书卷，统称《冰海残卷》，这些铜书卷埋藏在冰海下数千年，还未能完全解读。3sESq
古德里安往下看去，看见一个和顶灯一样闪亮的球形物体。3sESq
“曼施坦因，深夜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古德里安很意外。3sESq
风纪委员会主席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袋，“我也是来查资料的，关于你新招的学生路明妃。”3sESq
“哦？是么？她是很值得研究啊。”古德里安一愣，含含糊糊地应付着。3sESq
“作为一个新生，面对楚子航的黄金龙瞳，她居然毫无惧意地开枪了。楚子航是我们迄今找到的龙血纯度最高的人，已经表现出龙族的生理特征‘龙瞳’，在她的直视下，一般人都会敬畏，但是你的学生路明妃毫无感觉。很有意思。”曼施坦因教授冷冷地说。3sESq
“她是个‘S’级学生啊，‘S’级身上发生什么事都是可能的。”古德里安急忙说。3sESq
“你对这个新学生很满意，准备把她培养成卡塞尔学院最优秀的年轻人，是么？”曼施坦因问。3sESq
“是啊是啊，”古德里安笑着抓头，“这样我的终生教授职位也到手了。”3sESq
“古德里安，从我们在哈佛同宿舍到如今，你说谎话的时候就会抓头，你就不能稍微克制一点么？”曼施坦因叹了口气。3sESq
古德里安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3sESq
“她对于‘言灵·皇帝’没有共鸣，对么？”曼施坦因直视古德里安的眼睛，雅利安人的蓝灰色眼睛里带着金属般的冷光。3sESq
“校园新闻网上张贴了这条新闻，是今晚的头条，张贴者是你的学生芬妮尔，‘惊爆新闻，S级学生路明妃对于龙皇秘仪咒文没有共鸣，校方正在寻找原因！’。如今整个学院都知道这件事了。”3sESq
“你的专业就是龙族谱系研究，你虽然很脱线，但是在专业上你一直都比我强，不会盲目做出什么‘血统变异’的结论。你清楚地知道龙族血统非常强大，经过几十代的混血，它都不会被人类血统彻底抹掉，变异的例子更是一个都没有。但你却对你的学生们说，路明妃存在变异现象。从那一刻起你就是试图掩盖这件事，对么？”3sESq
古德里安点头，“我对她吟诵了‘言灵·皇帝’，‘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可她完全没有共鸣，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例，龙族血裔对‘皇帝’没有反应。而她确实有龙族血统，否则在楚子航黄金龙瞳的压制下，她很难反抗。我判断她有龙族血统，并非仅仅基于校长把她评为‘S’级。”3sESq
“龙皇尼德霍格是龙族的唯一祖先，‘言灵·皇帝’是他统治后代的最高言灵，但凡他的后裔，听到这条言灵的时候，都会感受到龙皇的召唤。可路明妃说你在唱歌。这绝不是一个小事。”3sESq
“冰海残卷，编号AD0099，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所需的资料。”曼施坦因把一卷密封在圆柱形玻璃瓶中的铜卷递到古德里安手中。3sESq
“首字母AD的残卷？”古德里安吃了一惊，“这是绝密文档！”3sESq
“只有最古老的文件里才隐藏着最高级别的秘密。”曼施坦因说，“‘言灵·皇帝’对所有臣服于龙皇的血裔都有效，但确实有一支血裔是不臣服于龙皇的。”3sESq
“《龙族事典·秘密章》中提到的‘白王’。”古德里安低声说，“这是我们俩当初共同的研究课题。”3sESq
“对，在这个学院里恰好我们两个是最了解白王历史的人。白王的‘言灵·神谕’是我们所知的、唯一克制‘皇帝’的言灵，它背叛黑王之后，曾对自己的所有血裔使用‘神谕’。”3sES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