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人与树海

　　卡尔德隆·查德威克曾经向「天才俱乐部」的某位成员提出了一个问题：一张广阔天空的照片和清明上河图，哪一者蕴含的信息量更大？lpyRB

　　早年，他第一次登上「星际和平公司」的飞船时，在太空中为自己的母星拍摄了最后一张照片。lpyRB

　　当时的他不曾想到，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便留下了一张这颗星球古往今来所有人的大合影——只有他自己不在其中。lpyRB

　　根据质量守恒定律，无论是在这张照片拍摄前去世的人，还是在它拍摄后出生的人，构成他们的物质都会被收罗在照片中，只是物质的存在形式发生了变化。lpyRB

　　试问，天空的背后到底存在多少颗这样的星球？lpyRB

　　与之相比，清明上河图却只有寥寥八百余人物。lpyRB

　　你用双眼看到的，只是一个经过你的大脑处理过后的认知结果。在这个处理过程中，海量的信息被过滤，只留下了大脑可以识别的部分。lpyRB

　　因此，这片天空在普通人的眼中只有金黄的晨曦与流星，但在查德威克的眼中，却好似有数以万计的方程和数以兆计的分子。lpyRB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混沌地运动。每一次碰撞都摩擦出比整个宇宙还要波澜壮阔的花火，令查德威克心驰神往。lpyRB

　　在这样的物理学盛景面前，匹诺康尼的美梦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呢。lpyRB

　　查德威克甚至无心理会一旁闯入的两位有机生命。lpyRB

　　只不过，查德威克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lpyRB

　　他一定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必，“遗忘”本身更加至关重要。lpyRB

　　那位不速之客终究还是来了。她的名字——查德威克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莫伊拉。她最近出现得特别频繁。lpyRB

　　“抱歉，打扰您了，查德威克博士。”lpyRB

　　莫伊拉天生就有凛然的五官，但此刻的她尽可能地放松了神态，用谦卑的语气对这位老人说话。lpyRB

　　“猎犬接到消息：临近谐乐大典，有不少不法分子擅闯匹诺康尼。有人曾目击到一位银色的机甲出没于筑梦边境，因此我们近期会加强对此处的警戒与巡逻。还请您不要频繁外出，特别是来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lpyRB

　　“......”lpyRB

　　查德威克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抬起头。lpyRB

　　“我知道了，莫伊拉。一个机甲找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能有何贵干。”lpyRB

　　“您应当知晓，家族十分注重您的人身安全。最近，您可有见到任何可疑分子吗？”lpyRB

　　查德威克摇头。lpyRB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暴力和人头攒动的地方。要是没有其它事情的话，你就放任我一个人静一静吧。”lpyRB

　　“好吧，博士。”lpyRB

　　莫伊拉无奈地从腰包里拿出了一瓶蓝色的饮料。蓝色的液体被盛装在苏乐达的玻璃瓶中。lpyRB

　　“这瓶药我就放在这里了，请您一定记得按时服用。”lpyRB

　　查德威克没有回答，也没有目送莫伊拉离开。他只是继续凝望着天空，良久后，才再度开口：lpyRB

　　“出来吧，两位。她已经走远了。”lpyRB

　　云凌和流萤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花坛中走出来，来到查德威克的面前。lpyRB

　　“原来您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啊...查德威克博士。”云凌惭愧地挠挠腮。lpyRB

　　查德威克转头看向两人，深褐色的眼眸毫无波澜，仿佛任何情绪都能被淹没于其下，不形于色。lpyRB

　　“我能看到你们的特别，孩子。哪怕透过梦境这层厚重的滤镜，我也能感受到你们身体里翻涌的生命力。你们停不下来，每时每刻都在追求冒险，所以才会来到这里，不是吗？”lpyRB

　　“不愧是博士，夸人都那么有水平。我嫉妒你的才华。”lpyRB

　　查德威克无视云凌的插科打诨，自顾自地说下去。lpyRB

　　“你们所拥有的那份能量...源源不断...似乎在不断向外流溢，超出了任何我所知晓的生物心脏所能负荷的界限。去吧，你们不应该为一位垂暮的老头停下脚步。”lpyRB

　　“呃...”lpyRB

　　“那个，”流萤插话，“谢谢您帮我们隐瞒，查德威克先生。”lpyRB

　　“博士，我想再冒昧地问一句。”云凌指着放在长椅上的那瓶饮料，“猎犬小姐给您的这瓶看起来像是「苏乐达」的东西，是...”lpyRB

　　“没什么，不过是把我囚禁在这座美梦里的枷锁罢了。”查德威克不以为意地回答，“家族的人美名其曰「心灵慰藉特调」。”lpyRB

　　显然，这个名字对于云凌来说印象深刻。lpyRB

　　“好的，谢谢您，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lpyRB

　　说罢，两人静悄悄地离开了。lpyRB

　　路上，流萤好奇地问道：“「心灵慰藉特调」是什么东西？”lpyRB

　　“就是那个，「远见服饰」的店员柯柯娜不小心在你面前摔碎的那瓶东西。”lpyRB

　　“啊？”流萤捂着嘴，充满歉意地说，“那我是不是摔碎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啊？”lpyRB

　　“不一定哦。听查德威克的描述，它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lpyRB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她。你看，虽然我们花低价买下了那条裙子，但归根结底，是我的疏忽导致裙子被弄脏。那位店长肯定会把损失归结到柯柯娜小姐的头上吧。”lpyRB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然...”lpyRB

　　云凌把手伸进口袋中，摸出了一张便笺，递给流萤。lpyRB

　　“这是...”lpyRB

　　流萤查看其上的内容。lpyRB

　　【某月某日】lpyRB

　　【一件真皮大衣，交付维塔塔女士；】lpyRB

　　【一只限量款手提包，交付安娜女士；】lpyRB

　　【今天还有三个客人预约了来店：格尔温太太......】lpyRB

　　【不...格尔温太太早就去世了，我在写什么呢......】lpyRB

　　【自从上次家族有人来过之后，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他们送来一些口味很独特的饮料（药物），说是能缓解我的抑郁......】lpyRB

　　【我没那么容易沮丧了，但心里为什么感觉空空的，很容易累......】lpyRB

　　【下次有机会去找家族的人问个清楚，总觉得他们把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拿走了...他们一直都是那么做的......】lpyRB

　　......lpyRB

　　便笺后面还记录了许多琐碎的事务。lpyRB

　　流萤看着这些内容，不禁瞪大双眼。lpyRB

　　云凌解释：“这是我刚刚从柯柯娜给我的《梦境旅游指南》里发现的，看起来应该是属于她的东西，被她不小心夹在指南里了。”lpyRB

　　“这个...我们最好还是还给她吧。她看起来很健忘，这上面或许记录了很多对她来说不应该遗忘的事情。”lpyRB

　　“嗯，我们回黄金的时刻吧。至于你的秘密据点，很遗憾，只能下次再来了。”lpyRB1

　　两人打道回府，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身后不远处的电线杆上，有几只棱角分明、长相奇特的绿色鸟儿在注视着他们。lpyRB2

　　lpyRB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