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失真声音让白夜连着打了几个哆嗦了，这是老城区里年久失修的危楼楼顶，还是三月未至的半个深冬，哈口气都得泛着白光，正常人巴不得窝在家里采暖气，同一时间地点遇上抽风雅士的概率可比撞见鬼还低。3tBoH
况且那个雅士还雅的没那么彻底，开腔就是“这人好像一条狗”，白夜很有自知之明的，情人节也不会缩着脖子到处闲逛，这种直接甩脸上的嘲讽倒也是第一次见，稍微还有点新奇。3tBoH
白夜僵着脸，讪讪转过头又小声愤愤地开口：“狗怎么了！狗可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你这么说可是会没朋友的！”3tBoH
他扫过的后方空无一物，只见着蓄成团的黑色，身后的空调机箱还在嗡嗡作响，隐约透出形貌的晾衣杆上好像站着一只鸟，此刻正无比慵懒地细细啄着里侧的羽毛。3tBoH
一只提前南迁的笨鸟，又或者哪个极具闲情雅致的富哥家养，个性桀骜不驯又渴望自由所以破笼而出了——白夜比较倾向后者，毕竟不是所有鸟都能把摆弄羽毛整出一副优雅高深的调调。3tBoH
但这不是重点，他没在身后瞅见半个人影，连阿飘那模模糊糊的白色鬼影都见不到分毫，白夜想起天台不仅是向大地伸向天空的手，还是薄情寡义的渣男常驻点，脖颈处忽然钻来一阵阴风，带起了一阵寒颤。3tBoH
可渣男管他什么事儿？要不是对着镜子也没法看见自个儿头上的标儿，白夜九成能保证那不存在的标签上是拿尖刀刻着的【纯情无害小处男】。3tBoH
茫然地摆动着脑袋，小半会儿白夜确定了身边没有人，他感觉自己又快疯了，上次是别人头顶跳出小框框，这次在呼啸的风口还能清晰听到女人的声音。3tBoH
严重点的精神分裂就会出现幻听的症状——妈的开什么玩笑？这是他这种从早乐呵到晚的阳光开朗大男孩会患上的病？3tBoH
“别站那里傻望了，附近没别人，跟你说话的就是我。”淡定的鸽子扑了扑翅膀，继续优哉游哉地理着羽毛。3tBoH
“啊？”白夜懵了半晌，脑子里浮现起高中餐厅边上的平面地图，记得心理咨询室在综合楼三楼的走廊尽头，也不知道学校愿不愿意帮他包下那死贵的医药费……3tBoH
“放心吧，你没做梦也没疯，顶多就看到了一只会说话的单纯小鸽子，这是很正常的事。”阴影里的鸽子淡定地理着下文：“人都是相当自我的个体，患上精神病的瞬间总会怀疑是世界出了问题，光凭这点你也该认清自己没有搭错哪根筋。”3tBoH
说得还挺有道理的，白夜愕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警觉地往前走了一步——至于为什么是往前，但凡退后一步他就得踩空掉下去，他真怕这鸽子一个暴起呼他脸上，一个踉跄就得在留下与世长辞四个大字。3tBoH
这可是六楼再往上的楼顶，掉下去基本头着地再死路一条，尸检报告九成九还得是自杀，不然就是不慎失足坠亡，也不知道小区和学校能不能为他做个一分钟哀悼再响个几天悲伤小音乐，可这么离谱的结局白夜是真不想碰着。3tBoH
白夜瞥眼悄悄打量着杆上的鸽子，揉了揉眼睛又吸了口干冷空气，顿感满脑子的不可思议：“你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3tBoH
“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纯洁小鸽子，我要重复几遍你才能相信我？”鸽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对白夜的不信任表示很伤心。3tBoH
神特么人畜无害的小鸽子！他只是出门溜达顺带着伤春悲秋一两下，一扭头竟然见着只中文说得贼溜的鸽子，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喜欢穿成串儿出现吗？可他的脑筋活跃、神经清醒，这世界果然疯了！3tBoH
嘴巴张大到能塞下一整个鸡蛋，寒气灌得舌头发冷，白夜识时务地闭上嘴，慎之又慎地往里侧挪着脚：“我我我知道了，你是一只纯良的好鸽子，会说中文是常事，鸽子会说人话也是文学常识，我已经换好脑子还彻底领悟一切！”3tBoH
“嗯？怎么感觉没那么惊讶？明明我该是平日见不到的超级鸽子才对，”鸽子有些疑惑：“比白鸽警探还强力的角色堂堂登场，难道不该心潮澎湃吗？”3tBoH
隐隐感受到鸽子越过蒙黑又直击灵魂的视线，白夜心里咯噔一下，低下头有些心不在焉：“没啊，我都打定主意去学校心理咨询室看看……惊吓要是过载可连情绪都算不上啊。”3tBoH
“惊吓过头反而没了反应，你在唬我吗？”鸽子疑惑地说。3tBoH
“那就这样吧，看来我的小怪兽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丢丢动摇了，是个不错的征兆。”鸽子对白夜若有所思的沉默很是满意，它扑棱着翅膀飞到他的脑袋上：“谈谈感想吧。”3tBoH
“什么感想啊？”白夜有点在意鸽子话里的小怪兽是不是指他，晃了晃脑袋：“……我成绩挺好的，其实身体素质也不错，靠脸吃饭也不是不行。除了有点穷，我没觉着自己有什么不足的地方。”3tBoH
白夜认认真真地开口说着，脑海里倒放起自己短暂的人生，虽然之前挺糟，但现在不错。每天能从床上被自己帅醒，过着穷但精神富足的生活，偶尔还能遇到好人，他真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赖。3tBoH
“我可没叫你一个劲儿地臭屁自夸，”头顶的鸽子噙着笑，满不在乎地开口：“看来你对现在的生活还挺满意的嘛，这样就可以了吗？”3tBoH
“足够了足够了……回头上个排名靠前的好大学，拿完奖学金再花个几年完成原始资本积累，最后找个小地方开个网咖，每天瘫在二楼打打电动，找个能看对眼的妹子一起过日子。”白夜絮叨着。3tBoH
与其是说给头顶那只会说话的鸽子，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白夜偷偷想起音乐教室里的苏尧，扬着脑袋坐在钢琴前，他偷偷想过两个人貌似差不多的地方。3tBoH
他和他的好兄弟大概一样，脑子里早就塞满了自己的生活，像是搭在轨道还没启动的火车，呜呜响两声就会发动。3tBoH
只不过苏尧动起来就是复兴号那种时速四百往上的，卯足全力地狂奔在铁轨上；他是早古就有的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像只刚上磨台的懒驴。3tBoH
“不错啊，”鸽子坦率地称赞着，不知道带没带着讽刺：“完全没有热情和理想的目标，对艰苦的地方一笔带过，特别符合你混吃等死的理想生活状态。”3tBoH
白夜露出单纯的微笑，一边盘算着会说话的鸽子到底值多少钱，一边在喉间酝酿着专属于他的烂话，类似只要乐意就能做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坐上咆哮的布加迪威龙，后面跟着一车队千娇百媚的姑娘。3tBoH
“反正不管你怎么想都可以提前放弃了，哪怕用碳素笔已经描好样子也就泼个白油漆的事情。”鸽子冷不丁来了句：“就是那么简单，选择往往很奢侈。”3tBo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