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举着病例准备告诉她好消息时，就见芙拉塞头一低下，地上多了两粒水迹。42NW1
林后退半步脸色慌乱：“不是，这不是还没说完......你、我，这......”他猛一回头，反应过来房里面的家长昏昏沉沉的也听不见外头怎么了，赶紧一把揽过孩子往客厅走。42NW1
小小的阿拉米格人幼崽这些时日摄入了不少长姐带回的肉食，终于有了些皮肉覆盖在骨头上，但毕竟时间不长，看上去也就只比林第一次见时那小瘦树脸色要好些，这会神色慌张又痛苦的抽泣着，褐色的皮肤涨成红色。42NW1
林忙把人放在椅子上，也不躬身伸脸到底下去看她什么表情，抬手按在毛毛躁躁的头发上揉揉：“别这么激动啊，我这连好事情都没说完......阿姨不是不能治了，怎么这么伤心。”42NW1
喉咙里咕噜咕噜的芙拉塞噎住：“什、么？唔......”42NW1
林叹气，觉得先解决这个问题才行。他坐在女孩身侧，问起她怎么这么难过。芙拉塞支支吾吾抽噎半天，终究是没有说出全部，只是犹豫着掀开遮盖疤痕的刘海，答非所问到：“我就是、呜、不，没有，妈妈她真的没有事吗？”42NW1
林看着那个覆盖在她半边额头上紫色的纹路，和斜着斩断它的刀口痕迹，沉默着呼吸。很遗憾，芙拉塞虽然临到关头又放弃了讲述自己的故事，但这里的聆听者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42NW1
联系起克拉拉母亲的亏空和难过痛苦的女孩额头上的疤痕，林已经能够猜出来很多很多。42NW1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头看向卧室，遮掩自己不希望芙拉塞看见的表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什么脸色，但他不希望芙拉塞看见——这一家人不需要他一个外人来怜悯。他翻动病例接着自己的家属谈话：42NW1
“好，我们继续说吧。芙拉塞，别太难过了，阿姨还是有可能恢复健康。身体过分的亏空既是一个坏消息，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好消息。”林对芙拉塞解释道：42NW1
“就像突然来到沙漠缺水即将枯死的大树，这时候需要的不是不节制的不断浇灌，那只会让树在炎热下浇的水热死。只有一点点的给水，让树适应沙漠的味道后才能慢慢加量，浇透土壤。”42NW1
“塞文利安确实是个天才，他虽然在这方面算是个新手，不过他对阿姨目前的治疗方案很准确——不能下猛药，需要的是温和少量的补充，逐渐唤醒身体对以太的饥渴摄取。”42NW1
林感慨着艾欧泽亚人和他老家的区别，这种程度的衰竭放他那除了慢慢调理根本毫无办法，就算花大力气治好营养不良也会落下病根吧，“塞文利安给的药就是那些让树适应炎热的水，保持这个剂量和日常进食精细的食物，把底子先搞好。”42NW1
“......听不懂。”脸上挂着泪痕的芙拉塞呆愣：“但是母亲大人能恢复健康，对吗？”42NW1
林与女孩期盼的目光对视，矜持地颔首：“可以的。接下来就这样一直按这频率吃药，之后慢慢调整......”给芙拉塞把药物怎么样恢复克拉拉母亲的消化吸收功能，和什么食物对病人好消化吸收这些事项一点点揉开来说完，女孩郑重其事地用笔记好每一项。42NW1
林取过芙拉塞还回来的笔随意一塞，忽然抬手撩起她的头发。芙拉塞僵硬起来，她能感觉到林的视线打在她的疤痕上。林抚摸那道向下凹陷的疤痕，能感觉到当时这伤深可见骨的可怖，想起那老羚羊一样的女士，深深地感叹母亲不顾一切时的强悍。42NW1
他掀开自己棕色的围巾低服身请女孩看自己的伤疤，无声告诉她这种东西他也有个差不多的。42NW1
阿拉米格人愣愣注视那道斜长的撕裂状疤痕，看上去就像曾经林被从这个地方撕开了一样。她抬头看他，眼中是没有褪去的茫然无措。林告诉她：“本来应该没有那么大的，不过救我的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开到这么宽了。”42NW1
“芙拉塞，我不想知道你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反正这样的破事世界上太多了，无法想象的多。你永远无需向谁解释你遭遇过什么。”林说道：“除非心甘情愿，否则不要向别人讲述你的疤，它很重要，是你不可能丢失的标志——很痛，但是它让你和阿姨和克拉拉相遇了。”42NW1
“弱者的伤疤四处展露，只会让坏东西注意到这里有个有弱点的人。”林垂眸：“这不光是你的痛苦，芙拉塞，这是你的尊严。痛苦也是尊严的一种。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对外人露出你的疤痕，也不要试图讲述，在你变得强大前那没有用。”42NW1
向他人吐露自己的不堪，确实是效率的求得同情与帮助的办法。但一次，两次……不断的讲述自己悲惨的过程，也是不断消费自己尊严的过程。42NW1
不断地索取帮助又不自强，尊严又在哪里？林从不希望别人以为他的遭遇而在他面前露出怜悯的神色。42NW1
“我就不劝那些明天会更好，不要愧疚于家对你的付出那些无用的话了，芙拉塞，你要努力强大自己，要变得能够撑起这个家才行。”冒险者按住芙拉塞的肩，蹲下来与她平视：42NW1
“冒险者的工作并不安全轻松，你姐姐克拉拉是个法师，法师在战斗中若没有强悍的防护职业保护，就很容易被集火杀死。”42NW1
激励完朋友家迷惘的小孩，林带着病例和配方改进想法离开白玉小巷时已经中午，掐指一算现在自己做饭的话时间上就来不及下午的预约了，只好到商业街看看吃点什么糊弄自己。42NW1
乌尔达哈卖吃的店家除了那些top0的超高人气以外，所有老板都会用各种手段来迷惑客人，这些商业技巧包括但不限于更换更旧的匾额，低价请穷人来坐店充人流量，还有找托在街头议论等等。42NW1
在怎么商业欺诈上这里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现代化的程度。42NW1
依靠直觉，林选择了本店推荐的请炖牛肉——如果正宗的话应该是选用产自拉诺西亚或黑衣森林的水牛里脊肉，加入葡萄酒和些许香辛料煎制后再炖煮。42NW1
比林想象中的要好。不过明显不是正宗出产地的水牛肉就是了，口感上更有沙漠的味道，是本地牛。42NW1
林准时在预约时间抵达下午办事的地点：咒术师协会附近的艾拉里格墓地。他走入这城中的墓穴时，感受到了自己十分怀念的那种来自地宫的凉爽。42NW1
记得以前去什么朝代帝王陵墓旅游时如果是夏天，带队的导游就会加快前头的观览，赶紧去墓穴里面纳凉。42NW1
艾拉里格墓地（日文︰エラリグ墓地，英文︰Erralig's Burial Chamber）是利用地下遗迹建造的公墓，在这里捐赠金额的高低决定了墓葬的位置，一般越深的位置越好。然而，如果捐赠金额没有到达下限，可怜的死者遗骸便只能被埋在满是魔物游荡的荒野。42NW1
他踏入墓穴的前厅没过多久就有位身披罩袍的修士从门后出来迎接他，领他到一座搁置在这里的石棺前。这就是林今天下午要面见的客人之一了。他伸长脖子打量这座棺材刻有悼词文书的表面，修士见他打量得那么仔细，以为他是想要查看死者是否有按要求整理仪容，便建议是否要开馆最后再看他一面。42NW1
“昨天见过了，就不必了。”林喃喃道，修士瞪大眼睛：“什么？”42NW1
林回过神来，糊弄过去他的口误，接过疑神疑鬼的修士递来的契约查看：“就放在中间下半部分就好，押金什么的一次交齐就可以了吧？想来探望的话有什么忌讳吗？”42NW1
咨询完后续问题的闪光一个个条目的签字，“......就这样吧，请你把他放到一个安全又清静的角落。”42NW1
“恕我直言，闪光阁下，您是我见识过的最仁慈的人了，”修士说：“毕竟您居然能够帮忙安葬要杀死你的敌人，还为他花下这么大一笔钱。”艾拉里格墓地依托于地下的地宫遗迹，空间是有限的。越往下的租金就越是昂贵，哪怕是贵族也不愿意给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买下靠下方的墓地。42NW1
“哈哈，他不也是受害者吗？如果是个自己喝下龙血的龙族信徒我可不会这么善良了，但他遭受的不就是乌尔达哈的灾难吗？”到处找着签字条目的林头也不抬地说：“而且在厮杀的时候，他在向我求救——不停的哭着攻击着，哀嚎着好痛什么的，我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幕。”42NW1
终于搞定的林抬头，面对着目光惊诧的修士笑容平静：“就当是我为自己的纪念吧。”42NW1
“.......看来我的修行，确实远远不足。”供奉死之神的信者沉默，承认自己的不足。听见林接下来的回话，他更加讶异惘然；42NW1
“没关系的，修士，”林安慰他：“你不也是在龙化者威胁下的普通人吗。”42NW1
修士面对年轻人明亮平静到有些空洞的目光，意识到他所说的话并无任何安慰与说服的成分：冒险者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排斥死者的缘由，并且并不对他的意见感到不满，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于修士的想法。42NW1
——和他平淡的视线一样，他理解了修士对这龙的恐惧与厌恶，和他理解龙的苦痛疯狂一样。42NW1
“......啊......我的修行......还远远不足啊。”仿佛看见什么无法理解的庞然大物，修士忍不住后退半步低头说道。42NW1
林奇怪的看他那混乱的神色，不清楚他又想到了什么。他递过钱袋和契约：“就这样吧，修士，替我给他的墓前点上一碗香薰吧。本来应该是烧别的的，不过这里没有，最算啦。”艾欧泽亚的冥间收不收纸钱他都不知道呢，不过既然是星海的话，应该是不收这些东西的。42NW1
目送冒险者离开的修士凝望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半响，收起东西推走了棺椁，一路向着墓地深处，一路向下。路途间有无数石棺静静搁置在那些地道深处的角落，都是不知道谁的家人，谁的好友，谁的仇敌。42NW1
他将龙的石棺停在如林所想要的地方，这里远离其他人，接近底部。不知因什么苦难漂泊来到沙漠的敖龙族安睡在石室中。修士取出两盏油灯放置在墙上的凹槽中点亮，就像给熟睡的人留两盏床头灯，又找出安神的熏香点好。42NW1
这里的棺椁寥寥无几，除身份显赫财力雄厚的达官贵人，没有人有那个资格被安放在这里。一座神像屹立在尽头，代表来生的扎尔神目光平静的注视这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羞愧的信徒。42NW1
修士在神前仰望那石像雕琢出的神态，无端想起刚才凝视他的目光。42NW1
他虔诚地跪下，向来生祈祷着，为自己身为守墓人却不能怜悯死者的罪过：42NW1
“......仁慈的，伟大的纳尔札尔啊，看看这迷惘的灵魂吧。42NW1
他虽不是您的信徒，却是在这片土地上受难，受辱，最后被义人结束痛苦——请您斟酌天平的重量，请求您不要重判他被强加的罪过......”42NW1
————————————————————————————————————————————————————————————————————————————42NW1
之前查星座书的时候看到有星座人的特征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但是傲慢到想要怜悯所有人42NW1
我：我超，好鸡掰带感的人设，找个机会设定一下......42NW1
修士羞愧的原因是，他认知到了自己的对敖龙下意识的排斥后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亵渎了自己对神的信仰，也没有遵守自己身为守墓人高洁的职责42NW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