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微的星光,藏在厚厚的积雨云的背面。从地面上看上去的时候,只是见到层层叠叠的翻滚的浪花。kXXrb
没有什么风,居酒屋中吵闹而热烈的空气顺着半掩的门扉冲出来,与梅雨天潮湿而炎热的气息静悄悄地融合在一起。kXXrb
平泽忧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番景象:金色侧单马尾的虹夏半倚在路边缘的一根水泥柱上,正仰着头,透过张开的手掌的指尖缝隙,遥遥地打量着远处的天际线。kXXrb
头顶的路灯洒下白色的光,在化学课本上被称为“丁达尔效应”的化学作用下,向着女孩儿的头顶,女孩儿的指尖,投下如同天使阶梯一般细长的光束。kXXrb
莫名地有一种错觉。仿佛,在下一秒,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就会被带走似的。kXXrb1
“只是想要透透气。里面稍微有一点闷。——你呢,怎么也出来了?”kXXrb
“是嘛。”点头:“一不小心出来的有点久了,让大家担心了呢。”kXXrb
“不过没关系的,只是单纯地想起了许多事,所以略微有一点感慨罢了。”kXXrb
歪着头,眨了眨眼:“大概,也算是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一些多愁善感?”kXXrb
于是真锅忧也笑着接话:“学姐只不过比我大一岁。若是算得上‘上了年纪’的话,我们整个乐队,还不如改叫老奶奶乐队算了。”kXXrb
虽然按照心理年龄来说,虹夏的年纪远远不止表面上的十七岁这么简单。但,穿越又重活一世的小忧,年龄又何止十六岁?kXXrb
“老奶奶乐队啊……说来,我有听说,小忧你有一位姐姐,叫……平泽唯,是吗?”kXXrb
真锅忧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女孩儿提及姐姐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做好了、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做好了用“真锅和”作为自己对外介绍时的“姐姐”,用以取代那个已经变成灰色的“平泽唯”的名字的准备。kXXrb
但,当猝不及防地从虹夏前辈这里听到唯的名字,尤其是那种似乎还不太熟悉、怕给念错,因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吐字尽可能清晰的声音和语气,她还是觉得新年初参时神社里的大钟“咚”地一下敲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控制不住的泪水,迅速填满地整个眼眶,又从眼眶中满溢而出,顺着脸颊,化作两道泪痕,无声地滴落。kXXrb
嗫喏着,使劲地想要张嘴,但,如同被抛在干岸上的鱼,浑身颤抖着发不出一丝声音。kXXrb
直到,金发女孩儿伸出手来,略带着点歉意地递出一只手绢。kXXrb
“诶?!奇怪?我怎么在流眼泪……实在是对不起,学姐……我……”kXXrb
如同小花猫一般胡乱地抹在脸上。讲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地语无伦次。kXXrb
虹夏静静地看着。用充满包容力的微笑静静地等着,等着女孩儿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擦去了脸上的泪,才又安静地、望着天空,继续说道。kXXrb
“繁星,就是我的姐姐留下的,最伟大的作品。或者说,遗物。”kXXrb
女孩儿的声音中带着细微的颤抖,不明显,如同有线电视信号常常会出现的那种转瞬而逝的杂音和雪花。她的目光柔和地望着对面店家的灯笼的柔光,仿佛在看来自展演厅的耀眼的灯光。kXXrb
“我的妈妈在我和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父亲又因为工作忙常年不在家,结果最后陪在我身边的家人就一直只有姐姐。”kXXrb
“当时的姐姐还在和人组乐队。为了不让我感到寂寞,去到演唱会的时候,就总是把我带上。”kXXrb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live house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名为幸福的光环,闪耀着让人心醉的光芒。”kXXrb
“因为鼓的声音十分响亮,所以选择鼓作为自己的乐器,并立下了成为‘世界第一鼓手’的愿望。虽然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天真到近乎幼稚地宣布要组建属于自己的乐队,站在舞台上向着观众们,传达自己想要传达的音乐。”kXXrb
“姐姐看到了那样的我。在那之后退出了乐队,办起了live house。”kXXrb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繁星其实是姐姐为我创造的地方。只不过姐姐永远不会说出来。而就算是其他人追问她离开乐队的原因,最终也只会被以‘玩腻了乐队’这样不痛不痒的理由搪塞过去。”kXXrb1
“我也大概是从那时起,逐渐地生出了一个愿望。那就是,代替姐姐,站在舞台的中央,成为当红乐队,替姐姐实现她的梦想。”kXXrb
那是属于伊地知虹夏的初心。虽然在结束乐队成立以后的那些风雨兼程中,这份初心与友谊、羁绊、不服输、以及其他一些东西混杂起来,共同铸造出另一个让她愿意不抛弃、不放弃、始终站在舞台上的理由。但,没有办法改变的,是她曾经是因为姐姐站在舞台上的这一“事实”。kXXrb
从十年以后回到现在的虹夏发现,星歌已经憋着一口气在音乐道路上闯出了一片天,乐队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过去要知名的多,已经实现了“人气乐队”、“当红乐队”的理想。从十年以后回到现在的虹夏发现,自己因为和星歌的矛盾从来没有走上音乐道路,繁星的开办背后或许还有着大多数人不知道的隐情,但这份隐情,和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就连上学和放学路上都急匆匆赶时间的小虹夏根本没有任何关系。kXXrb
再加上,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在音乐职业化道路上苦苦挣扎的喜多、因为“吉他英雄”小有名气而被当红乐队招揽成为顶梁柱的波奇酱、以及至今仍杳无音讯的凉……kXXrb
对于她而言,通向音乐的那些个理由都已经基本被断绝。剩下能够让她依旧站在舞台上的,似乎,正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除了所谓“惯性”别无它寻。kXXrb
但,操弄了这一切的命运之神的大手似乎连这最后一点温柔也不愿意留给虹夏,于是——kXXrb
“姐姐的告别演出那天,因为一些骚动下楼去繁星查看,意外得知一向守时的星歌店长竟然已经迟到半小时,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电话也打不通。”kXXrb
正是在那样的条件下,刚刚回到现在摸不着头脑的虹夏被迫临时顶替上场。正是因为这个,八个月后的有咲顺藤摸瓜找到了繁星来,希望虹夏成为她即将组建的乐队的鼓手。kXXrb
“后来才知道,姐姐缺席迟到的原因是:她在来的路上忽然晕倒。好在有过路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kXXrb
星歌患上了肌萎缩侧索硬化,这是个虹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病症。那个曾经破碎了结束乐队的希望,又把她困在病床上许久的堪称噩梦一般的病症。kXXrb
病情的确诊是在五年前的例行体检上。正是因为这个,当红乐队的队长伊地知星歌放弃了她数年打拼创造出来的劳动成果,选择回到家在自己父亲的极力反对下开办了名为“繁星”的live house。由于她一直掩饰的很好,加上回到现在以前那个曾经的孩子气的伊地知虹夏和家里的冷战始终未有过停歇,所以竟然一直到病情恶化到危及生命的地步都没有人发现。kXXrb
而那次迟来的告别演出,也不过是渐渐地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不行了,所以想要趁着最后的还能活动的时光,为这世界留下最后一点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罢了。kXXrb
“医生对此束手无策。她们引进了来自琴吹集团的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人类并没有攻克肌萎缩侧索硬化这一绝症。”kXXrb
最后一次手术,不,是倒数第二次手术甚至已经给人希望了。就连主治的山田医生都已经几乎相信病情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只是,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个幻觉。kXXrb
在手术完成、进入定向复建康复治疗阶段两个星期后的某天,从一大早开始,星歌的病情忽然急剧恶化,完全违反医学常识的那种急剧恶化。对此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专家医生们只能临时再增加一场手术。kXXrb
星歌没能从那场手术的手术台上下来。kXXrb5
繁星,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由暂时歇业彻底变成了无限期的停止营业。kXXrb
对于虹夏来说,那不仅仅是因为在原本的世界线中星歌活的好好的,而到了现在这个世界线里却英年早逝。即使没有这些,即使她从不知道这些,星歌,也是她唯一的姐姐,是她自妈妈离开以后最亲最爱的姐姐。kXXrb
她们,真的,在很大程度上,只有彼此,可以相依为命了啊。kXXrb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其实都只是单纯地依靠着自己的惯性在前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选择音乐,又或者是将一切打碎重来,从零开始。”kXXrb
说到底了,对于现在的虹夏而言,支撑她继续走在音乐这条道路上的,支撑她继续站在舞台上的,即使痛苦、即使难过,即使彷徨迷路也要站在舞台上的,那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kXXrb
“所以相比于听了那场告别演唱会以后慕名而来的以梦想、以对音乐的执着追求为名的乐队,像有咲这样的只是强调‘最强’的颇具有功利性质的目标更能打动我。说白了,这样的目标,不需要任何的心理负担,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只是做,单纯地做,就好了。这是我所理解的有咲回答的‘因为山就在那儿’的那句话的本意。”kXXrb
“但其实仔细想想,当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当我作出加入乐队的行动的时候,我的选择就已经明了了,不是吗?”kXXrb
——我还是没有办法割舍繁星,割舍和姐姐的那些回忆。纵然,我已经不需要为了姐姐前进。kXXrb
——我还是没有办法割舍结束乐队,割舍那些曾经一起朝着梦想前进的美好时刻。纵然,结束乐队的大家不需要、也不可能需要我继续努力,打理好团内团外的一切,帮助协调沟通,做些很多时候就算是当事人可能都会觉得多余的事情。kXXrb
“所以,我需要纠正一下自己的说法,在听了小灯的《春日影》之后。”kXXrb
“和大家一起,把我们的乐队,打造成当红乐队,打造成有咲心目中的‘最强’的乐队。”kXXrb
等着现在的大家,等着结束乐队的大家,等着“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妹”的姐姐,等着始终面带微笑的、期待着自己和星歌的精彩未来的妈妈。kXXrb
虹夏的前半生,迄今为止的前半生,总是做的被等待的那一个。被妈妈等待早一些成长起来;被姐姐等待可以在繁星绽放光彩;作为队伍的领头羊,费心费力地拉扯着结束乐队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家庭前进,被结束乐队里的大家等待;还有,被等待着可以早些懂事,早些化解与姐姐的矛盾。kXXrb
——无论什么时候,你我都是一辈子的朋友,从相识开始,到离开结束。kXXrb
——无论什么时候,团队都会向着上前进,无例外地,永不停歇。kXXrb1
——无论什么时候,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塑造了自己,拥抱过去,也是你我的本来模样。kXXrb
[第一卷 书斋 完]kXXrb3
虽然明天大概会单开一张请假条,但还是在这里提前说一下,明天可能会休息一天,整理一下第二卷的剧情,周四再正式开始第二卷。kXXrb
然后,关于时间线需要特别注意的剧情章节都已经更新了,在标题上做了注释,如果看不到的话,大家可以刷新一下章节目录。kXXrb
最后,感谢艾福杰尼的打赏、感谢艾福杰尼的刀片、感谢艾福杰尼的月票,阿里嘎多~(承担了我这个扑垓小作者一整天的营收……万分感谢!)kXXr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