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追随特蕾西娅殿下离开那座令人伤悲的城市后，萨卡兹人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营地里的酒馆。3u2lW
由于卡兹戴尔的国际名声不算太好，这个国家大多数民众的工作状态时常处于佣兵、流民与工人的叠加态。3u2lW4
颠沛流离的生活自然不会给他们带来彬彬有礼的绅士气度。3u2lW
所以当一群魔族佬聚在一起时，最常发生的交互便是打架和赌博。3u2lW
今天他们却是老老实实地紧挨在一起，没有古色古香的【萨卡兹俚语】从人群中飞出，空旷的酒馆里竟然形成一道肩并肩的人墙。3u2lW3
“不要试图用鄙夷的目光淹没他们，除非你可以直接杀死那个萨卡兹人。”3u2lW1
瑞安铿锵有力的话语引来一阵欢呼。3u2lW5
荒野上的风霜凝实了他瘦削而坚韧的身躯，即使按照崇尚美丽的女妖王庭的标准来看，他也算的上俊秀。3u2lW
只不过每个手指上散布着源石机器磨出的新旧伤口，略微破坏了清秀的气质。3u2lW
白天干活、晚上同工人们一起口嗨，这样的日子自从瑞安来到巴别塔，已经持续了月余。3u2lW
相熟之后，工人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不去军事委员会谋一份差事，瑞安更是大放厥词：3u2lW
“肉食者鄙，不屑与谋。”3u2lW5
当然，身处战乱不断的奇葩小国卡兹戴尔，瑞安本应该和其他荒野佣兵一样，抄起武器在这片热土上共襄盛举、埋头苦干，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练成如今这幅嘴强王者的模样。3u2lW4
用一种比较诗意化的语言来说原因的话——他的灵魂来自星辰，光年之外的某颗蓝星。3u2lW6
脑袋里有货，又是不缺力气的魔族佬，文武双修自然不在话下。3u2lW18
瑞安作为一名萨卡兹亲身体验了十几年饥饿与战乱之后，就不说什么为卡兹戴尔之崛起而读书这样的伟大理想了，让身边的人吃饱饭，总还是要试一试的。3u2lW10
正讲到关键时刻，木门吱呀一声，一位披着粉白色长发的女性悄悄地走进来。3u2lW
她找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歌利亚工人的巨大黑色长角挡住了视线，以至于瑞安没有注意到来者。3u2lW
而工人们正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年轻人的演讲，握在手掌里的破木酒桶都来不及往嘴里送，没人看见酒馆来了位特殊的客人。3u2lW1
哦不对，是土木老姐。3u2lW5
她有自信把近百个生产区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似乎拥有着无穷知识的凯尔希，两人配合相得益彰，几乎将巴别塔辖区的工业体系改进到极致。3u2lW8
可明明已经几乎优化到极致的生产流程，在其中一个生产区内的效率居然被提高了三倍还多！3u2lW
后来阿斯卡纶领命找到那块分区的负责人，一个目不识丁的老歌利亚，典型的荒野佣兵，显然没有本事弄出什么改进方案。3u2lW
一问才知道，始作俑者是一个加入巴别塔不久的年轻人，打小就跟着老歌利亚的队伍。3u2lW
每天最喜欢讲些“全世界萨卡兹联合起来”之类令人半懂不懂的话语，虽然没办法帮人填饱肚子，给长期流浪在荒野之上的无聊汉子们添些乐子还是可以的。3u2lW18
内战以来，死人不少，粮食不多。3u2lW3
虽然饿着肚子的队员们每天都说要扔掉手脚不利索的瑞安，不过每次夜晚降临篝火燃起后，老厨子的行李包里还是会多出一副碗筷。3u2lW1
只是最近人手实在是短缺，老歌利亚队长迫不得已让他帮忙干点杂活，谁知道他一出手就整出了不少大活。3u2lW
“第一天他去了加工源石器械零件的车间，直接把车床的生产流程给改了，怪是怪了点，不过效率提升很明显，工人受伤的次数也几乎没有了。”3u2lW12
歌利亚感慨着摇摇头，忽然想起自己正接受殿下的询问，连忙回归正题：3u2lW
“一周后，瑞安找到了管农事的老伙计，那小子拿着铁矿渣拼起来的‘白色锅盖’模样的小玩意，说是要推广大棚技术造福泰拉，把小老头唬的一愣一愣的......”3u2lW7
“对了，他居然还懂矿物冶炼，能拿着煤矸石块徒手画出一种又高又大的炉子，是三天前的新发现。”词汇量匮乏的老歌利亚用手势比比划划，“可露希尔工程师都被吓了一跳。”3u2lW23
“我也挺纳闷，他跟着我们这些老家伙流浪在外十几年，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昂贵的纸本子。”3u2lW
为了不饿瘪肚子，他的队伍也干过不少次“志愿捐献活动”——每次满脸慈祥的歌利亚巨汉拿着大砍刀瞪着往来商队的倒霉蛋，总是会有大善人自愿奉上一大批生活物资，来为他们的下一次善举打好体力上的基础。3u2lW1
当其他队员高兴地分配战利品时准备晚上大吃一顿时，瑞安总是从柴火堆里挑拣着没被焚烧殆尽的书籍，然后看上一遍，有时还会趁着守夜时低声念诵......3u2lW
“那时我们都以为他想移民到哥伦比亚或者其他什么能吃饱饭的地方，路费都凑好了，但就是撵不走那个古怪小子。”3u2lW3
“想解决一个地方的问题，就得彻底融入那个地方才行，‘留学生’是不顶用的。”3u2lW12
巴别塔乃至整个卡兹戴尔始终不缺乏勇猛的战士，但奇缺富有远见的谋略家。3u2lW16
尤其是萨卡兹平民，能写出自己名字的都算是老学究，若是能说会写，便可在佣兵商场里谋求一份脑力工作，比如帮忙计算人头赏金，或者走私军火时避免一方吃大亏啥的......3u2lW
更罔论徒手机械绘图，这种维多利亚军校毕业生的水平，再加上是无师自通的话......3u2lW18
简直是一份不可多得的人才！3u2lW6
趁着最近与凯尔希汇合，特蕾西娅开足马力一顿爆肝，终于可以挤出点时间出去走走了。3u2lW
“殿下。”门外又闪进一个迅捷身影，她比微风更加安静，以至于无人觉察。“雇佣兵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3u2lW
“凯尔希没再给我布置什么任务吧？”特蕾西娅打趣说道。3u2lW
“没有，殿下，凯尔希女士说今天您可以休息一晚上。”3u2lW
“坐在这里听一听嘛。”特蕾西娅招了招手，酒馆内昏黄的光线融化在她的戒指上，显得颇为融洽，“听听同胞的声音，不是什么坏事哦。”3u2lW2
“殿下，我还要准备雷姆必拓的那条船的转移事务——凯尔希女士说这是巴别塔目前的头等大事。”3u2lW
阿斯卡纶对令人发昏的政务不感兴趣，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小时的闲暇，她正要转身离开，准备让殿下好好清净一下。3u2lW
悄悄往身旁瞄了一眼，殿下敛起了平常不轻易收回的微笑。3u2lW
想要喝止台上之人惹人气闷的发言，又偷偷瞄了眼聚精会神的殿下，阿斯卡纶叹了口气。3u2lW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3u2lW6
“压在所有萨卡兹人心头上最沉重的大山，凝聚成不外乎这样一句话——”3u2lW
“要选择内战还是外战？”3u2lW1
阿斯卡纶眼神陡然锐利，她收起了发散的思绪，而特蕾西娅的表情渐趋凝重。3u2lW
“不论是最近在‘疤痕商场’声名远扬的爆破新星，还是流浪在卡兹戴尔荒野的最底层雇佣兵，对于同胞相戕这件事，大概都不会抱有太过积极的想法。”3u2lW1
“不是我们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3u2lW6
“这才是绝大多数萨卡兹人的内心想法，而沉默的往往是大多数。”3u2lW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无论是傲慢的无视抑或残酷的镇压，无论是乌萨斯的火炮，还是维多利亚的蒸汽骑士，都不能彻底掩盖我们的声音，除非你能直接杀死那个萨卡兹人——杀死他们心目中的那个愚昧、无知、暴虐的萨卡兹人！”3u2lW6
屋内的空气迟滞一瞬，随后掌声雷动，人们大声喊叫着，将积压已久的麻木心情扫除大半。3u2lW
“【萨卡兹脏话】！”老歌利亚队长重重地闷了一口啤酒。3u2lW
阿斯卡纶沉默不语，她身边的特蕾西娅若有所思，王女轻声问道：3u2lW
“那么，如何解决朋友间的巨大矛盾呢？”想起自己的兄长，即使是她也不由得感到些许迷惘。3u2lW8
声音不大，却有极大的穿透力，如利箭般穿过了兴奋的喊叫声中。3u2lW
殿下是萨卡兹的英雄，战线对面的特雷西斯将军也是英雄。3u2lW
两百年前的三国联军入侵战争历历在目，萨卡兹的长寿基因让历史不容易蒙尘，六英雄的英勇身姿仍旧鲜活。3u2lW
但现在两位英雄的友谊产生了巨大的鸿沟，矛盾又当如何调和？3u2lW
“妥协。”瑞安平静地喊出。3u2lW13
“你说什么？！”阿斯卡纶冷锐的质问声让位于正前方的工人打了个哆嗦。3u2lW
“别激动，这位...女士。”瑞安这才发现一群老爷们的身后站着一个披着兜帽的瘦小同胞。3u2lW
可是从一位女性的角度来看，那便是身材高挑了，他几乎需要平视对方。3u2lW2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旁边的特蕾西娅挥手止住了护卫，这时人们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3u2lW
或许有人不会认识巴别塔最出名的刺客，但所有人一定都认识王女的模样与声音。3u2lW
即使从未亲眼目睹过她的身影，与其对视时产生的安宁感也足以让最粗犷的萨卡兹瞬间明晓她的身份。3u2lW
“殿下！是殿下！”3u2lW1
工人们哄闹着一窝蜂离开，有几个大胆的趴在门口，大部分当过佣兵的则更远一步，凭借着战斗中磨练出的极佳听觉，佐以相应的源石技艺，大概的对话也能听个七七八八。3u2lW
看了眼慌张失态的同胞们，瑞安暗暗叹了口气，看向面前平易近人的领袖，他措辞着避免触犯禁忌的语句：3u2lW
“萨卡兹之间的仇怨再深，也不会比民族的存亡更加重要。”3u2lW
得到特蕾西娅的颔首认可后，他索性大胆地将心中想法尽数说出：3u2lW
“所以对于暂且敌对的特雷西斯将军的势力，不可采取一味地敌视政策。”3u2lW
“我估计...不，我肯定，只要目前这种对峙持续下去，两大阵营之间必定会有一战，而无论胜者为谁，萨卡兹必将获得失去未来的短暂统一，这样的血腥吞并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3u2lW9
“种种仇恨叠加在一起，整个萨卡兹族群将化为血肉的燃料，被灌入一辆无法停止的毁灭战车当中。”3u2lW
“如你所说，瑞安，如果卡兹戴尔有朝一日真的被改造成一辆无法停止的战车，隆隆车轮下的每个萨卡兹又该如何自处？”3u2lW
成为“魔王”之后，特蕾西娅通过她的黑色王冠深潜于数千年前的往日余晖中，反复地呼唤同胞，试图从萨卡兹众魂的低语中找出一条道路。3u2lW
但没人能给出答案，哪怕是最伟大的历代先王也不行。3u2lW6
“我有两个方案，请殿下先阅览其中的一个。”3u2lW1
而瑞安却像是当了真，他忽然凑近王女，迎着她吃惊的目光，如同间谍掏枪般小心谨慎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棕灰色的方块，引起阿斯卡伦一阵警觉。3u2lW
连忙对着过于忠心的同胞摆摆手，萨卡兹的君主可没有那么脆弱。3u2lW1
而且面前的年轻人绝非小人，通过短暂的接触，她做出了精确的判断。3u2lW
特蕾西娅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本印刷质量低劣的小册子。3u2lW
“本书作者对于应对最极端的情况颇有见地，可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我希望殿下尽量不要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侧方传来瑞安的幽幽低语声。3u2lW5
特蕾西娅随手接过小册子，薄本子的封面上烙印着一串恶魔般的猩红大字——3u2lW14
“如果萨卡兹的子孙们一天不合并统治，便一天不得安宁。”3u2lW25
特蕾西娅只是略微扫视了几页，便觉得头晕目眩、心神摇荡。3u2lW
“普鲁国茵河郡普玻诺村的希尔先生，他是一位艺术家——哦，是准艺术家，口号是‘考不上就二战’、‘希尔会保护好大家的’诸如此类振奋人心的话语。”瑞安面不改色的回答。3u2lW19
为了避免萨卡兹变成真正的魔族佬，更不想看到散发着理想主义光辉的殿下在未来凄惨地死在地堡里，他加重语气补充道：3u2lW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些话语过于振奋人心了，殿下须谨慎对待。”3u2lW12
特蕾西娅心不在焉地聆听着年轻萨卡兹的应答，用纤细的手指蹭掉额头上的晶莹汗珠后，她默默地把似乎正在不断低吟着恶魔低语的书页合上。3u2l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