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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上) 如果能够重新活一次

  星光在意识弥留之际能够想起的,是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随后倒下。43G00

  由背带固定的电吉他也从身上滑落,摔在地上,和不远处的便携音箱发出共鸣,仿佛宣告着他的生命即将结束,三十年不到的人生经历如同走马灯在他脑海中放映。43G00

  星光是他自己取的艺名,至于本名,早在和他的高管父亲决裂后就舍弃掉了。他受够了压抑的氛围,也厌倦了各种人情世故,利益纠纷,和为了博取父亲的好感来故意讨好自己的大人。43G00

  星光在大学本科读完后便开始作为一个独立音乐人活动,他的足迹遍布整个华国。在遇见感兴趣的城镇时他会留上一阵子,观察此处的风土人情,积累灵感谱成曲子。即使家里仍然每月按时打一大笔钱过来,他也从未用过这些钱。43G00

  好在他乐器弹奏水平过硬,唱功不错,加之在长相上比较有符号学优势,靠着各种跑场,有时在街头表演,平台上同步直播,能拿到一份不错的收入,谈不上很多,至少能维持他在基本的衣食住行和乐器保养上的花销。43G00

  在他二十六岁那年,他在国内已经小有名气,直播平台上的粉丝也有了十来万。完成国内的最后一站——藏域的旅途后,正准备收拾行李,回到在故乡租赁的公寓,思考之后的旅途计划时,他的母亲打来了电话。43G002

  不同于他父亲不怒自威的气质,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的母亲带着一股包容,甚至有些软弱的氛围。跟他不对付的是那个冷漠古板的男人,没必要断了和母亲的联络。这几年在一些日子里,像是妇女节,母亲节,多是通过电话表达节日快乐。母亲每周也会打一次电话给他,她不敢去过分打扰儿子,免得对她产生厌烦。如果行程允许,在母亲生日和年末时,他也会回去几天,吃上几顿只有三人的团圆饭,饭桌上只有他和母亲在交流,那个男人则是草草吃完了就把餐具归位,然后出门回到办公室,开始自己的工作。43G00

  他早已对家中的一切感到习惯,尽管母亲卖力地想去解开父子二人的隔阂,在一次晚饭时,母亲谈论起他的音乐事业已经有了起色,其实走这条路也很不错的……43G00

  “玩够了没?”43G00

  饭桌上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能听见碗筷的微弱声响。43G00

  从此以后,母亲也不会在饭桌上提起这个话题了。她似乎变得更憔悴了一些,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盖时间留在她脸上的划痕。每次送别儿子时,微笑的面容上,噙着眼泪,反复叮嘱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目送着儿子登上班车。直到班车离去,她才缓缓开始挪动自己沉重的身体,回到自己车上,让司机驾车回到那个时常只有自己一人的家里。43G00

  星光暂停收拾自己的行李,接听了母亲的电话。43G00

  “星光啊,你这次的旅行怎么样了?每天有没有按时吃饭?身体有没有问题?听说高原反应很恼火的,适应不了就快点回来吧,妈妈会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苹果派,你从小吃的那家店里面的……”43G00

  “妈,我挺好的,我现在正收拾行李,可能过几天就到家了。”43G00

  他及时打断母亲的长篇大论,每次面对母亲他都觉得有些无奈和羞愧,对于这个把关爱倾注在自己身上的女性,他做的实在是太少了。甚至还让她担惊受怕,这个聪明但懦弱的中年妇人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厌恶作为她丈夫子嗣的身份,讨厌自己的姓氏,反感他父亲给他取下的,有自身商业生涯延续的含义的名字。43G00

  尽管星光绝不会这么做,她还是害怕儿子也厌恶他父亲的妻子,就像和他父亲断绝关系一样,和作为母亲的她不再往来。称呼儿子的艺名,既是她对星光自身努力的肯定,也是她小心翼翼尝试着去维护母子关系的举措。43G00

  “回来了?那就好,那就好,妈妈先不打扰你了,快到的时候你告诉妈妈,妈妈会来接你的。”43G00

  “好,再见,妈。”他等了两秒然后挂断,继续收拾行李,准备登上今晚的列车。43G00

  “妈,下周我可能就要去国外一段时间了。”在饭桌上,星光在和母亲的交谈时突然提出这句话。43G00

  “国外啊……挺好的,你打算去哪个国家啊?”43G00

  “我打算环游一圈世界,不会像国内这么细致,但应该也需要几年。抱歉,妈,这几年我可能不会回家了。”43G00

  星光说完这句话,二人便陷入了沉默。今天难得他父亲没有吃完饭就离开,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听到儿子说了这句话后放下手中一沓装订好的A4纸,瞥了他一眼,轻微叹了口气,然后又拿了起来继续审视。43G00

  最后还是母亲开口:“星光,妈妈会一直支持你的。到国外记得注意安全,外国的饮食可能会吃不惯,气候也可能会不太适应,外国人对你也不会太友善。你在每周有空的时候就给妈妈打个电话,要是我睡着了就发短信给我,有什么困难妈妈一定会帮你的。你不要嫌妈妈啰嗦,一定要注意安全……”43G00

  星光这次没有打断母亲的长篇大论,低着头不敢正视母亲,时不时“嗯”一声,配合着点头来回应,感受着这份苦涩而真挚的关爱。43G00

  过了几天,是星光启程的日子了。早晨,母亲怕他旅途中身体不适,只做了些容易下口的白粥。吃完后便送他来到机场,看着他走过安检,消失在人群中。她拼命挤出来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眼睛里饱含的泪水溢出,顺着眼角滴下,浸染了深秋之际戴上的围巾,这是在一次她生日上,星光送给她的礼物。43G00

  怀揣复杂的情感,同时对未知的旅途有着期待,星光又一次登上了飞机。43G00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