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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当时光坠落之时(其一)

  ——生命之流,正喑喑嘶鸣,X6E2l

  彳亍,哭号,静默,永不停歇。X6E2l

  极光,海水,冰层,岩石,X6E2l

  水源之花,泉眼之花,永不会消逝。X6E2l

  阴云,酸液,矿灰,苦土,X6E2l

  焦灼的幻梦,亘久的悲恸,X6E2l

  ——无言的气体星云,它永不会在黑暗中睁目。X6E2l

  在生命的最原初,一切不过处于混沌之中。X6E2l

  起源于众生的无意识之梦,X6E2l

  生命自苦难中长存已久……X6E2l

  ——啊啊,其仍知,X6E2l

  “苦难”仍为“苦难”么?X6E2l

  ……X6E2l

  于那殉道之途上,传教士的所见。X6E2l

  “你的殉道之途就此开始了——阿斯塔汀·塞维列。”X6E2l

  “去到那圣山之顶——聆听神明的教诲罢。”X6E2l

  那是这一位苦行的修道士所深知道的,所谓“殉道之途”,便是求道者以身求道之路。X6E2l

  在这圣途之上,无数的求道之人倒下,这便是他们的“殉道”了。X6E2l

  此后,“圣徒”的名号将为他们的尸骸作加冕。X6E2l

  而能够完成这一次“殉道之途”而归来的修道士,便能够成为作为教宗替补的“枢机主教”。X6E2l

  ——名为阿斯塔汀的传教士,他是不曾在意过这一切的。X6E2l

  在这路途上——在这神圣的道路上,他穿过最险恶的沼泽,密林与荒野。X6E2l

  这道路上多无人迹,自然的气象在此尤为盛烈。X6E2l

  肉体上的苦难不能够令他动摇,纵然在这条道路上,他已遍体鳞伤。X6E2l

  但他也明白,他的躯壳已附上不死的诅咒,纵诞是这颗星球上再可怖的灾祸,也是不能够陨灭他的肉体——他只是不愿让这不灭的躯壳,沉默了他的魂灵。X6E2l

  在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了,多少劫难他都已挨过。X6E2l

  当他再一次为了求索而睁开双目,那为众多求道者所神往的圣山已出现在他眼前。X6E2l

  “我如今在圣山之下……自古至今的人们呼唤她的名字——‘狄曼山’,她是那样的巍峨高耸,坐落于这一片高原之上,高洁而不屈。”X6E2l

  “聆听神明的教诲……”修士喃喃的自言自语着,他深紫色的瞳仁凝望着圣山之顶,万古不化的冰雪将那里覆盖,传言,原初教宗阿尔卡曾在那里跪拜十天十夜,而后神明显现,留存“奇迹之法”之箴言。X6E2l

  “如果我当真没记错,此时应当是狄曼山麓的花季了。”X6E2l

  “但为什么……在这里我见不到一朵盛放的花儿呢?这四周是那样的死灰。毫无生气。”X6E2l

  在远道而来的修士正陷入沉思时,一声勒马的喝叫自身边不远处传来,让他不由得一惊。X6E2l

  “做什么的?”那马车上的人厉声质问着修士,那人看起来衣着十分华丽,远不像在这一片山麓下与世隔绝的原住民的模样。X6E2l

  这般的语气对一个陌生人而言,实是过于有威胁性——但他一时半会并未得到修士的答复,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X6E2l

  “我徒步而行,来到这圣山之下……为了求索神明的教诲,我来到这里,作为一个普通的传教士,我来到这里,仅此而已。”短暂的沉默之后,修士平和地言说道。X6E2l

  “一位‘殉道者’!啊啊,请原谅我方才的失礼,远道而来的修士。”那人收却了方才盛气凌人的姿态,转而又变得讲礼数起来,其转变的速度之快,不禁令人咋舌。X6E2l

  “如果可以——请允许我载您一程,可敬的修士。”X6E2l

  “不必了……如果我身躯的部分都不再与这大地接触——那么我会无法知道前行的道路。”X6E2l

  “好吧——好吧,走您自己认定的路就好,这狄曼山下的小镇就坐落在附近,您可以在那里暂时落脚……”车轮辗轧土地的声音越来越远。X6E2l

  修士的身边又重归了寂静。X6E2l

  “这地方……有外人闯入了么?”X6E2l

  他暗暗想着,独自前行。X6E2l

  待那修士抵达那狄曼山下的小村镇时,夜已很深了。X6E2l

  “费图斯……费图斯镇,就是在这里么?”修士对于自己所见的一切,产生了些怀疑。X6E2l

  本该在漆黑的夜幕下陷入寂静的村镇,此时却是有了驱散黑暗的灯火……X6E2l

  这如果不是外来者所为——名为阿斯塔汀的修士是绝不会信服的。X6E2l

  而且……自他抵达这狄曼山下的小镇之前,一种沉闷而不消却的隆隆声便开始搅得他心神不宁起来。X6E2l

  轰隆……轰隆……X6E2l

  这声音来自于他脚下这片土地的深处——缓慢,而让人不安,像是将死者的哭号——不,或者是怒吼吗?无论如何,那是这片大地正表达着不满。X6E2l

  ……X6E2l

  坐落于狄曼山麓之中的费图斯镇——据那些与阿斯塔汀从属于同一教会的修士们所说,那小镇是受着神的恩惠而长久存在的,是宛若世外一般的美好之地……X6E2l

  “那里的人们温和而良善,无论是作为殉道者,抑或是为了一睹圣山真容而采用其他方式前往的那些修士——当他们在狄曼山下发现了那样的一个美好纯洁的小村镇时……那里的居民们从没有对那些修士表达过排斥或是不满。”X6E2l

  “而那些远道而来的修士们为了报答他们的热情与善良,他们便为镇子里的人们带来草药与作物的种子……使疾病与饥饿远离那个美好的镇子。”X6E2l

  “他们就像温室里的花儿一样——我说不清这是坏还是好呵……唉。”X6E2l

  “啊啊,不说这些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见一次花季时的费图斯镇——那可真是很美啊,如果你见过的,那你一辈子可都不会忘掉了。”X6E2l

  “如若在平日里——那里除了无奇的野草与稀松的树木,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物……虽然那里的天空长久的澄澈着——绵延的山峦壮丽而奇绝,但这都不是费图斯镇最耀眼的风景。”X6E2l

  “你一定要在花季正盛时,到那里去看看……”X6E2l

  “……那些在无数个稀松寡淡的昼夜中的羞涩花儿,就在一夜之中将那星宿满布的夜空,将那多色的繁星投射到那看似平常无奇的草丛之间,待人于困乏的睡梦之中醒来时,那朦胧目帘中的天地就变了一番颜色。”X6E2l

  “尤其是有一种植物——那是在费图斯镇中所独有的。”X6E2l

  “那种植物名为“绿绒蒿”,在他们的文化中,由绿绒蒿所开出的花儿,被称作“弗洛林达之花”,镇子里的人们将那种花儿视作奇迹的化身,巨山之神对他们独有福祉的体现。”X6E2l

  “因此,绿绒蒿这种植物所生出的显花在费图斯镇的文化中被赋予了一切美好的象征。”X6E2l

  “啊啊,我曾经去到过那里,见到过那里迷人的花海。”X6E2l

  “但是,我兴许活不长了。” 年老的修士喃喃地说着。X6E2l

  “我希望能够……再见到一次盛开的‘弗洛林达之花’,阿斯塔汀……塞维列。”X6E2l

  “你知道么……在费图斯镇人的口口相传中,有着这样一段传说……”X6E2l

  “在那传说之中……在即将濒死的费图斯镇人的身上——如若这人的心性善良无比——那么庇佑着这片山脉的神明就会令其颈部生出那‘弗洛林达之花’来。”X6E2l

  “以这种方式所生长出来的‘弗洛林达之花’会被视作是神明的恩赐,它能够实现这濒死者的一个愿望。”X6E2l

  “我应当明白的——我不该去带离那高山之上的绮丽,但是我便快要死去了——已逝的我将升入天空,回到神明的怀抱中去。”X6E2l

  “或许待你完成那‘殉道之途’后……我早已逝去了。”X6E2l

  “但我仍然祈求你,阿斯塔汀,慈悲的年轻修士,无论登时我是死或否,请为我带来一枝绿绒蒿的显花,我祈求你,阿斯塔汀,直到那时,我才能走向那永恒安息……”X6E2l

  ……X6E2l

  无处不在的碎石,深邃无底的矿井,呛人的烟尘,终日工作的机械,撕碎黑夜的冰冷灯光,随处可见的流浪者……一切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阴翳。X6E2l

  这是那位修士所见到的——这是他所见到的……花季的费图斯镇,凋敝而荒谬。X6E2l

  修士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说不出话来,在这种地方,他应当保持长久的沉默。X6E2l

  现在当真是很晚了,他想,可供他落脚的地方确是有的,但当他看到那些流浪者——那些人的外貌,与莱尼亚斯或是其他地方的人……大体上并不相像,他们之中应当大部分都是这里的原住民,因受到旷日持久的妨害而沦落至此。X6E2l

  名为阿斯塔汀的修士仍然缄默着,他将自己身上裹覆着的衣物系紧,寻了一片无人的小巷,靠着灰白色的墙壁坐下。在这潮湿的阴暗处,发霉的味道很重。阿斯塔汀在这数年间的殉道之途中,曾经历无数次风餐露宿,条件恶劣的临时居处亦是极多,但哪一次都比不上这一次在费图斯镇街头的露宿——这里的氛围,让他的骨头都不禁开始发寒。X6E2l

  他只得闭上眼目,心中默默地祷告。X6E2l

  “愿那些苦难即不会令你的躯体沉默,也不会令你的灵魂怠惰。”X6E2l

  “主啊,迄今我在这圣山之麓,所见所闻——皆是苦难的无声悲啸。”X6E2l

  “……我该如何作为呢?众多的教会作为神明在人间传递福音的代行者——此时我来到这里,却无法减轻他们的苦痛。”X6E2l

  “……我必须不断发问,主啊。”X6E2l

  意识随着困意而模糊,思考亦随之殆尽消没,X6E2l

  街边的灯火仍然明亮,它的微光照耀在这苍灰色的大地上。X6E2l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