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巴伦支城的街道上人潮涌动，无论是贫民集聚的木楼区，还是熙熙攘攘的城市中心，灿烂的秋日阳光都尽力地照到了每一个角落。不过，阳光一般遍及不到那些藏匿在巷道中的小酒馆。lqLkt
酒是人类从古至今的追求。从古至今无论英雄豪杰还是市井小民，他们都跟酒有着或多或少的渊源。酒馆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情报的汇集与发散地。这个世界的传说故事也总是少不了酒馆的身影。lqLkt
齐瑟依旧穿着他那身有些邋遢的带帽长袍，穿过一股股人流，钻入了巷道中，走入了一家名为“麦香”的小酒馆。lqLkt
他得知会合地点的位置的时间也仅仅是在半小时前。中午的时候，他本想带着新认识的异世界朋友吃顿好了，却意外了引发了一件大事。他本想为朋友的学生们的“决斗”出谋划策，但眼前的事物显然更具重要性。lqLkt
他也只好先让异世界朋友们自食其力，而先前来与贵客见面了。lqLkt
与户外的酒馆不同，城市里的酒馆一般设有包间。它们一般都是为有一定的客人准备的交谈场所。lqLkt
推开包间的门，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早已坐在其中喝着小酒。见齐瑟到来，中年人示意服务员关门，随后挤出淡笑迎接齐瑟。lqLkt
“好久不见呐齐瑟，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中年人操着一口方言味的通用语问候道。lqLkt
“恐怕已经是两年前的御前会议了。”齐瑟恭敬地说道，“下午好，克莱因大臣。”lqLkt
克莱因大臣是齐瑟在宫中为数不多相处得比较好的贵族。他有着侯爵的身份，但由于其常年在宫中为皇帝效力，大多数人都不会以爵位称之。在许多人的眼中，他是百分比忠诚于皇帝的实干派，在首都贵族圈中有着良好的名声。lqLkt
齐瑟也同样敬重这位即将迈入“隐退”年龄的大臣。他们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相识，其实齐瑟当初敢于加入勇者小队，这其中也有克莱因大臣一部分的功劳。对待大部分人，大臣都没有像那些沉醉于奢靡事物的贵族一样摆架子，这样的作风自然也得到了齐瑟的认可。lqLkt
“话先别说，喝杯小酒暖暖胃吧。我请客，想喝什么？”大臣笑了笑，提议道。lqLkt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瑟笑了笑，“三杯青果酒谢谢。”lqLkt
“哎……”大臣叹息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这种称不上是酒的饮料。说吧，三杯酒是不是又代表着你那三个同伴？”lqLkt
青果酒是一种低度的低价果酒，其酒精度大致与啤酒相当。只要是酒性稍好的人，一次都能喝上几瓶。但许多贵族对这种廉价的酒嗤之以鼻，认为它们无法衬托自己的地位。lqLkt
“这你就有失偏颇了大臣。一杯敬勇者和盾剑士，你知道的，老神父可不喝酒。”齐瑟一本正经地说道。lqLkt
虽然当年的勇者小队因最后只有齐瑟存活，于是只有齐瑟的姓名得到了公开。不过克莱因侯爵实际上是有权力知道剩余几人的真名的。尽管如此，他们交谈时还是用代词称呼勇者小队的其他三人。lqLkt
“哎……你还是那样，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没法从二十多年前的那段时光走出来。”大臣说道，“而且你也不小了。哪怕是魔法师，像你这个年纪的同行也早有家世了。”lqLkt
“这些事就暂且不提了吧大臣，你约我出来，可不是想又唠叨我一番吧。”齐瑟笑着答道。lqLkt
对于大臣这番宛如父亲劝导儿子的言论，齐瑟早已习惯了。lqLkt
“啊，确实。不过讲真也没什么要事，纯粹是因公务路过，得知你在此，叙叙旧罢了。”大臣直言道。lqLkt
齐瑟坐下，如往日一样寒暄几句。两人有说有笑，如果被宫廷内的许多人看见他们这种仿佛旧友重逢的相处方式，想必又有不少舌根被嚼了。lqLkt
“你是昨天来的吧。”大臣啜了一口酒说道，“刚来两天，你好像就遇上了一些大事件啊。”lqLkt
“就昨天下午我刚到，跟领主打交道的时候，魔法协会的那个会长就跑进来跟咱们说，检测到东北方向很强的魔力反应，吸引了周边环境的大量魔力。虽然我不太懂魔法，但听那位会长所说，附近的大气的魔力浓度直接下降了好几个等级呢。”lqLkt
“不过我没跟领主仔细讨论这事，他似乎也有些难言之隐。怎么，跟皇帝陛下的密令有关？那我就不打听了。”lqLkt
两人都是忠臣，都知道皇帝有跟下属下密令的习惯。不过既然是密令，皇帝自然不会想太多人知道，哪怕彼此皆是亲信，他们也不会相互打探这方面的情报。lqLkt
看着大臣与自己共有的默契，齐瑟笑了笑，如实回答道：“密令确实是有，不过跟昨天那事没什么关系。昨天是因为听说这附近有魔族藏匿，所以我才去帮忙清理一下罢了。花了一点精力，无伤大雅。”lqLkt
“能让你这么说？看来那些魔族有一定的实力咯？”大臣好奇地问道。lqLkt
齐瑟强行压下心底浮现的复杂心情，维持着笑容说道：“只是比起散兵游勇要强上一点，我们突发前往，一开始有些应对不及，但最后还是把它们解决了。”lqLkt
虽然齐瑟不是喜欢吹嘘自己的人，但自己好歹也是宫廷首席魔法师，明面上国内的魔法师首席战力，再怎么也不能说自己被一群异界来客几乎毫发无损地击败了，这要是传出去自己饭碗和声望都要不保。而且虽然克莱因大臣在他看来算是能信得过的人，“基沃托斯”人的存在也实在不好解释。lqLkt
“哈哈，你也好久没对付过能让你稍稍动真格的魔族了吧。有个锻炼的机会，也不是坏事。”大臣打趣齐瑟道，“不过为啥巴伦支伯爵本人不太愿意讲这事？昨晚和早上我都问过他，他都支支吾吾地找借口开脱，表情跟便秘了一样。”lqLkt
说到这里，齐瑟就来了劲，直接将伯爵的丑态与抽象行为全盘托出，包括但不限于一年半了都没发现食客里藏有魔族间谍，得知真相手手忙脚乱，还把试图把自己忠心的食客关禁闭之类的事。两人讥讽着伯爵的行为，快乐的情绪洋溢了整个房间。lqLkt
“说到魔族间谍，我记得二十级年前，皇宫里也出了类似的事情吧。”齐瑟联想道，“我记得，最后指认了伪装者的证人就有大臣你？”lqLkt
“是的，那是一次惊险的遭遇。幸好在魔族内部，会这种把戏的强者可谓是少之又少，不然我们对抗魔族的压力恐怕要翻倍。”大臣说到这里，回味起当年经历过的心悸，“不过也是奇怪，为什么巴伦支城里也有魔族间谍呢，还是在当今魔族势力衰亡的背景下。这里虽是商业重镇，但战略价值相比北方的一些其它城市不算太高啊。”lqLkt
“也许……”齐瑟说着，啜了一口青果酒，“是因为那个魔族把又一次的‘魔王复活’传言当真了吧。”lqLkt
“魔王复活……”见齐瑟提到这里，大臣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也许他试图掩盖这表情的变化，但他没法掩盖藏在心中的某种复杂情绪，这样的变化依然被齐瑟注意到了。lqLkt
见交流的氛围有些凝固，齐瑟连忙转变话题，问道：“那大臣你怎么来这里的？是公务在身？如果是要统计粮食产量的话，应该不用这么早啊，而且怎么不见你部下的人马？”lqLkt
“跟你叙旧，带什么部下，呵呵。”大臣吐槽了一句，“我的有些部下可不像我一样，能接受你这孤僻高冷的性格。”lqLkt
“你说对了，确实是来统计粮食产量的。不过，很快就统计完了。因为，今年的收成肉眼可见比去年还要遭，精细的统计就不用多花心思了。”大臣的语气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无奈，话罢，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lqLkt
齐瑟对这方面的话题没有什么发言权，毕竟他在炼金术方面并非专精，也没多少农学知识，只能干巴巴地感叹道：“这种事还真是看天时啊。”lqLkt
“我看见，你似乎新交了个朋友吧。”大臣搓了搓有些泛红的脸，问道。lqLkt
齐瑟便搬出早已备好的一番说辞，解释道：“只是新认识的野法师罢了。似乎是因为实验不小心把自己传送到附近了。”lqLkt
“哈哈，我对你们魔法师的东西，不太懂，也不太关心，他能被你认可，那就行了。”大臣似乎有了几分醉意，说法也变得直接了许多，“但我倒是懂那个领主的操作。那家伙趁着机会，又要搞什么厨艺决斗，看起来有些随便，但实际那家伙是打算以此促进经济。”lqLkt
“说实话，那家伙虽然浑身缺点，搞经济却是在行的。要是南方的那几个蠢货也有这本事，我就不用看着他们那边的烂账天天发愁了。”lqLkt
在一轮轮的交杯与谈笑中，时间与瓶中酒液一样流走了。回过神来，太阳已经落山，街道上兴旺的人流也收敛了大半。齐瑟其间换了换口味，来了几瓶啤酒，但最终又点回了甜口的青果酒。待到他脸颊泛红的时候，面前的克莱因大臣已经醉倒在了桌上，俨然有几分不省人事的模样。lqLkt
虽说如此，齐瑟倒不担心对方。他过去跟大臣打过很多次交道，深知起嗜酒的性格，也知道不用为他过多担心。他收拾起自己的随身物品，打算就此别过。lqLkt
听到醉醺醺的大臣吐出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言语，齐瑟回望大臣，感觉有些奇怪。lqLkt
喝醉之后的人吐出一些胡言乱语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不过也有酒后吐真言的情况。齐瑟忧心忡忡地望着趴在桌上的克莱因大臣，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lqLkt
当年人们得知魔王已死，一是因为魔王军的溃散，二是齐瑟亲眼目睹了魔王被自己的魔法贯穿且变成魔力碎屑。这怎么可能有假呢。如果魔王没死，那他和伙伴们的旅程，岂不是成了笑话吗？他怎能容忍自己所珍视的，引以为傲的岁月被如此侮辱。lqLkt
他没有生大臣的气，当初齐瑟回到王都报告时，许多贵族都质疑魔王之死的真实性，但那时，克莱因大臣明明不是他们的一员。难道说，时至今日，大臣在心中依旧没有信任自己么……lqLkt
他很想问这难道就是大臣酒后吐真言的表现吗？当年支持自己加入勇者队伍的人，竟不知为何，至今都没有彻底信任自己？齐瑟不禁想，难道自己的信任只是一厢情愿吗？lqLkt
其实，克莱因侯爵在宫中一直被许多人认为是生性多疑的代表。当年他能成为识破魔族刺客的证人，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可是齐瑟从未因此就怀疑过这位同样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大臣。lqLkt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悲哀。哪怕他身居高位，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这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都没法得到他想要的快乐。他时刻回忆二十多年前的旅途，是因为那是段充满了信任、团结与欢声笑语的故事，虽然没有应该最好的结局，但他依旧无比珍重那段传奇般的日子。lqLkt
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信任的人竟然是如此揣测自己的，他想问些什么，却如鲠在喉。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发现自己真正能信任的人竟寥寥无几。除了徒弟汉娜和自己曾经的小队伙伴，就只有……lqLkt
昨天刚认识的“老师”。一个刚认识自己没多久就能与自己推心置腹的人。相比之下，伴随自己成长的一位长者，竟然还没有一个刚见面的异界人信任自己。这甚至让他也不禁怀疑，是否“老师”也没那么信任自己呢？lqLk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