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昏沉沉口干舌燥，身上滚烫的像是一团炭火，一层一层全是湿腻的汗水。40Bqx
他眼皮沉重，仿佛坠着铅，怎么挣扎也无法睁开，几滴清凉的水滴在翻着白皮的嘴唇上，仿佛甘霖一般，蓝曦臣下意识张开嘴渴求更多。40Bqx
恍惚间听到杂乱而惊喜的嘈杂人声，紧接着，更多的水滴落下来，滋润着他干涸的唇舌。40Bqx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慢慢睁开双眼，看到自家弟弟那张俊朗明秀的脸晦暗的像外头阴云密布的天，双眼眍喽着，活像在赌场酣战了三天三夜的赌徒。40Bqx
他伸出手在蓝曦臣的额头上探了探，屋里闷热，但蓝忘机的手却是冰凉凉的，带着些湿润的气息。40Bqx
蓝曦臣混混沌沌的想，紧绷的神经蓦然一松，又沉沉睡了过去。40Bqx
等他心满意足的醒来时，看到的是热闹如昔的小不夜天。40Bqx
大约是睡得久了，精神上有些松垮，蓝曦臣一直到完成沐浴、吃饭等等一系列琐事之后才向蓝忘机问起这些异乎寻常的事。40Bqx
蓝忘机道：“温氏余孽现身，仙盟大会提前，七月十五不夜天，选贤诛温。”他说的极其简明扼要，蓝曦臣点点头，问：“可见过宋道长？”40Bqx
当他听到那个铃声就明白宋岚怕是跑不掉，听到蓝忘机的回答，也算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想。40Bqx
“是谁挑了不夜天这样的好地方，七月十五这样的好日子？”蓝曦臣站在朽烂的窗棂前，望着窗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各家门生弟子问。40Bqx
“有名有望，有财有势，有头有脸，有新有旧，一共二十来家联名挑的，温若寒要是知道不夜天成了旅游胜地，百家仙督必由之路，怕是在十八层地狱都要气得睡不着觉。”40Bqx
魏无羡与蓝忘机相视一眼，正要开口询问，不防蓝曦臣又道：“传信叔父，蓝家即日起闭门谢客，蓝氏在外门生三日内回归云深不知处，若有不及者，原地待令，不可擅动！”40Bqx
蓝曦臣没有做声，屋子里极其安静，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和渐渐消逝的暮光。40Bqx
许久之后，蓝曦臣才慢慢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我一步一步引导，终于逼得阿瑶杀了大哥。”40Bqx
莫说蓝忘机，便是魏无羡听到这话也立时变了脸色，还想再问，却见蓝曦臣恹恹的，魏无羡瞧了蓝忘机一眼，见他满目忧色，乖觉的一同退出了房间。40Bqx
七月十四的时候，该到的家族都到齐了，小不夜天荒废多年，屋顶墙壁完好的房屋本就不多，一下子涌入四五千人，自然是不够住的，只能先紧着几个大世家的门生子弟，大多数的修士都打算点个篝火露宿，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连续十来日的大雨将方圆五十里地浇了个透湿，40Bqx
十四夜里不但下雨，还刮起飞沙走石的大风，把修士们伐木割草搭建的简易草棚刮了个干净，蓝、聂、江、金四家虽尽力腾出地方，但也只能容纳极小的一部分家主进屋避雨，而大多数修士只能在深夜的暴雨里哆嗦着等天亮。40Bqx
聂怀桑憋着嘴坐在门槛上——为了腾出地方，屋里才置办的家具已经全部扔了出去。40Bqx
他刚刚调解完霍氏和白氏的口角，这两家都是依附于聂氏的家族，两家虽无新仇，但同在聂氏门下，总归有些旧怨，如今为避雨挤在一处，便有两三个刺头挑起事端，这些日子聂怀桑一下子赶到东，一下子赶到西，多年娇养的身子本就有些吃不消，还要深夜起床调解纷争，精神已是不堪重负，临近崩溃。40Bqx
偏生聂家的修士没眼色，叽叽咕咕抱怨道：“霍老爷子跟白老爷子都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怎的还看不开，几十年前那三瓜两枣的事不是早在赤锋尊手里了结了么，今日又翻旧账给谁看呐。”40Bqx
聂怀桑越听越心烦，披了件衣服蹬蹬蹬就往蓝氏这片屋子来，进了门打声招呼径直往蓝曦臣住的小间里钻。40Bqx
见到蓝曦臣，聂怀桑怨气冲天道：“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天不好，地不好，连人都不好了。”40Bqx
蓝曦臣正在喝药，听他抱怨，乐得放下药碗：“江宗主给你气受了？”40Bqx
聂怀桑气哼哼道：“他还不是老样子，我是苦主，他不敢太过分。”40Bqx
聂怀桑哼了一声：“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就是说个话，也有红中发财出来杠上一杠。”40Bqx
蓝曦臣托起药碗，浅浅呷了一口，乌黑的药汁看上去就苦涩难当，他却像是在品茗春日新采的鲜茶一般从容自在。40Bqx
许是嫌药太烫，蓝曦臣轻轻吹了吹墨汁一样的汤药，汤药轻轻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映出他俊美的面容。40Bqx
蓝曦臣也不卖关子，轻声道：“除了你，江氏和金氏三家，明日到场的，十有八九是要向我发难的。”40Bqx
聂怀桑迷糊起来：“为什么？为了仙督的位子吗？”还没等蓝曦臣说话，他便急道：“不对不对，蓝、聂、江、金四家，金鳞台这次是没机会了，可还有三家呢。”40Bqx
蓝曦臣道：“只有一家。”他和声道，“江宗主不会掺和，依着他的脾气，怕是也没人敢硬推他参选。”40Bqx
蓝曦臣轻蹙眉头，似乎在斟酌字句，不想聂怀桑倒是先开了口：“是我太差了，不配么？”40Bqx
看着他沮丧的垂下脑袋，蓝曦臣轻轻一叹：“倒不是这个，是你的资历不足。”40Bqx
蓝曦臣道：“既然来了不夜天，又是打着选贤诛温的名头，仙督候选人必然是参加过射日之征，杀上过不夜天的修士，聂宗主，是不是这个道理?”40Bqx
他说到最后竟然有些戏谑的腔调，聂怀桑心里虽有火，却也不得不承认，不夜天决战之时在后方协助调运粮草的自己确实没底气。40Bqx
蓝曦臣见他火气渐消，不由愈发温柔：“咱们四家虽非同气连枝却也是荣辱相关，可老话说的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今正是除旧迎新的好时候。”40Bqx
聂怀桑听着这话暗暗心惊，立时有些惊惶，他惴惴不安道：“那...那明日怎的是好？”40Bqx
蓝曦臣拍拍他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江、金两位宗主必不会袖手旁观的。”40Bqx
正说着，屋外有聂家修士来请聂怀桑回去，聂怀桑忐忑的掀开隔间的帘子，抬眼便看到蓝忘机和魏无羡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更不知他们听到了多少。40Bqx
聂怀桑不知怎么有些心虚，招呼也没打便逃也似的跟着自家门生回去了。40Bqx
蓝忘机一如往常的容色淡漠，但眸间却满是遮掩不住的忧虑，而魏无羡的神情更是凝重，踟蹰半响，方才开口道：“泽芜君，江...宗主真的不会参与仙督角逐？”40Bqx
蓝曦臣对他的提问并没有感到惊讶，他提起茶壶，将温热的水倒在药碗里冲洗里头的残渣，等他洗净药碗，才缓缓道：“魏公子，若是江老宗主还在世，他可会参与竞逐仙督？”40Bq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