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Mussolini的意式餐厅里,坐着仿佛镜面对称的两人。这家店铺面不大,但装修颇为豪华,水晶灯、巨型鱼缸、名人蜡像和音乐演奏也是一件不少。有理由相信,高昂的菜品价格中有相当部分是“环境税”。lhFDp
“那是约定。”被爱城华恋称为“命运之人”的少女回答道。lhFDp
“部分的真相也是撒谎哦?”她的手指划过光的小小刘海,“神乐还真不擅长撒谎啊。这可是演员的素养之一。”lhFDp
小光从谎言的语料库里搜索一番,发现自己毫无应对方法,只好回答:“…还有闪耀。”lhFDp
“Good girl.”钢叉插入意面之中,缓缓卷动,“华恋和闪耀。你没有忘记华恋,还真是太好了。”lhFDp
“华恋,她怎么样?”神乐光自就坐以后就一直捏紧裙沿,怀揣着不安。lhFDp
“和我以前一样。”面卷缠绕着钢叉,新鲜的番茄汁在末端凝成液滴,“苟且度日又甘居人后。”lhFDp
“嗯。”至少不会在选拔中相见了——她稍微松了口气。lhFDp
“神乐光。”半空中的面条随着人体的抖动而摇晃,“你,很高兴吗?”lhFDp
“至少华恋不会被你我争夺而受伤了。”光低着头,扯弄自己崭新的校服。lhFDp
“争夺?”烬轻轻放下刀叉,以免愠怒致使意外发生,“神乐光,这不是你我之间的‘抢夺’。这是华恋的‘选择’。”lhFDp
“这对你(jìn)不公平。”光挺起了胸膛,试图在另一个自己面前展现某种自信。lhFDp
“神乐光。”烬嗤笑一声,“我能理解你对华恋的信任。因为我也理解华恋对你的信任。随着时间流转,实现约定的希望也愈发渺茫。为了抓住希望,你和华恋一样,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个完美的对方。”lhFDp
“爱城华恋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神乐光,你真的知道吗?”质问。lhFDp
“我这样的。”她不禁怀疑,自己的言语和神情真的带着自信吗?lhFDp1
“那是十二年前。”灰原烬接过餐盘,向上菜的服务员点头致意,“但相同的起点,不代表同样的终点。同样的一颗西瓜种子,也会因为生长环境不同而不同;同样的记忆,也会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而发生扭曲。”lhFDp
灰原烬将镶蓝边的餐盘摆到神乐光的刀叉之间。在热爱烹饪的厨师手中,普普通通的面条裹上了酸甜的番茄汁液,被摆作火山的形状,还有热雾从“火山口”中升腾而起。lhFDp
“玩过人偶吗?神乐光。人偶不需要有自己的思维,只需要在主人的指挥下行事。”lhFDp
饭店的玻璃柜中,盔甲骑士与脱衣女郎背对背,手牵手,除去裸露在外的球形关节没有任何的破绽。lhFDp
“真是个悲剧?不一定。那也是一种幸福。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不需要为知晓的事物做准备,不需要自己思考解决方案。”她就像是拨开纱帘一般,拨弄光的柔软细发。lhFDp
“正因如此,我呢,和华恋定下了契约。和你们的约定不同。这是一个只有付出没有收获的契约。”一丝狡黠的笑爬上嘴角,“我成为了爱城华恋的‘人偶’。一只被叫做‘神乐光’的人偶。”lhFDp
钢琴的奏乐愈发激昂,小提琴的演出在此刻是如此悦耳——又或是刺耳。lhFDp
“作为一只总是被主人挑剔的人偶,我可以很笃定地说——”把缠在钢叉上的意大利面送到光的嘴边,“你不合格。神乐光。”lhFDp
“Kagura Hikari is a good girl.”灰原烬放下餐具,极为怜惜地摸了摸小光的头,“只可惜,我永远都不是你。”lhFDp1
“戏剧尚未结束,而我身为神乐光的戏份却要结束了。”指尖划到光的耳朵上,“你要接替我。不要让华恋失望。”lhFDp
“结账以后,我们去B班借美瞳。然后在更衣间…不对,在道具室里交换身份。”lhFDp
既然要撒谎,那就要做好全套准备,而且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巧合的是,灰原烬正是这方面的高手。lhFDp
一场闹剧拉开帷幕,腹语师的人偶和黑色的猫咪登上舞台。lhFDp
在四个人的队伍中,灰(Shén)原(Lè)烬(Guāng)是走在最后边的。lhFDp1
“真的,真的、真的是小光吗?!”还没走出校门,爱城华恋就按捺不住心情了,“真是好久不见!十二年不见!”lhFDp
“所以我回来了哦。华恋。”神(Huī)乐(Yuán)光(Jìn)在露崎的帮助下搬运行李箱,“没吓到你吧?”lhFDp
“怎么可能——这叫surprise!惊喜!”踮起脚尖转了一圈。lhFDp
——华恋…是一直都这么高兴的吗?倒也是。从我们认识开始,她的身边永远聚集着一群朋友。或男或女,或贫或富。她总是能完美地嵌入其中。lhFDp
“说起来,很厉害呢!英国王立戏剧学院。”真昼的赞扬让两位黑发女孩会心而笑,“听说那是世上最难进入的哦?”lhFDp
“唉,这样的吗?”华恋双脚交叉,两手张开,“那么厉害啊?”lhFDp
——这种事情,我从一开始就假借妈妈的名义说了呀?笨华恋。真的…一直都没有在看吗?lhFDp
“为了登上更高的舞台。为了和华恋重逢。这都是最起码的成就。”lhFDp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华恋抓起少女的双手,“坏心眼的菈薇尼娅大小姐!”lhFDp
“我叫神乐光。”人偶空闲的左手捻起裙边,黑色丝袜的光泽也在闪耀,“贵安。”lhFDp
人类是会遗忘很多东西的。但总有些事物过于闪耀以至于会被永远地嵌在脑海之中,如同琥珀里的昆虫一般。lhFDp
“而且而且,你也还戴着它!”华恋手指自己闪闪发光的皇冠发饰,“我们的约定!”lhFDp
——这就是…华恋心中的我?如此自信,如此主动,如此勇敢。如此…lhFDp
真正的小光在队伍的最后,懊恼着,忏悔着,否定着。lhFDp1
爱城华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堕到软绵绵而又弹性十足的床铺上。lhFDp
“可是华恋,这是‘我们两个’的房间哦?!”真昼看看华恋,又看看饶有兴趣地摆弄桌面物品的女孩,只得手足无措。lhFDp
至于某位消沉的同学…她躲在门口,像到了新家的黑猫一样,小心翼翼地窥视陌生的环境。假如有尾巴的话,那估计已经炸开了毛。lhFDp
“是这么说。那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宿舍!”lhFDp
空气瞬间变得冰冷起来,美瞳下红与蓝的目光都盯在了华恋身上。lhFDp
“唉…唉!”真昼先是愣了一愣,察觉到两名黑发少女眼里有光的她立即扑向华恋,将准备起坐的后者压在了床上,“华恋、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做呀!”lhFDp
“为什么?”像是恶作剧一样,华恋把手伸进真昼的衣服里,抱住了腰,“明明灰原同学也偶尔来住呀?”lhFDp
“唉、唉唉唉?!”通红的脸蛋和僵硬的手脚告诉我们,真昼的小脑瓜已经彻底宕机了。lhFDp
“对不起呢。华恋。”星星头饰的女孩打断华恋肆意妄为,“能带我去正确的宿舍吗?”lhFDp
“唉,可是…”华恋松开已经化作雕塑的露崎真昼,后者红着脸躲到了一边,抓着灰色夹克的衣领,好像要把自己缩进去一样。lhFDp
“时间和空间的区分并不会斩断我们的感情。”她知晓华恋的“密码”,“这是命运。”lhFDp
“对——命运。”华恋重复一次,嫌自己没准备好于是再念一次,“这是——命运!”lhFDp
“命运…”黑猫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就连这,也是命运…?”lhFDp
星光馆211号宿舍中,两人正以默契的配合整理和摆放神乐光带来的各式物品,比如白先生水壶、白先生徽章和白先生脸枕。lhFDp
得益于灰原烬对干净整洁的近乎于偏执的要求,这件实行极简主义艺术风格的房间可谓是一尘不染而又规划分明。嗯,如果忽略掉那张几乎没被叠起来过的被子的话。lhFDp
“华恋?”高傲的女孩趁黑猫跟着真昼到处跑的时间,开启了话题。lhFDp
“对不起…和灰原同学习惯了。”将几叠信封放在桌上,与灰原烬提前划出的38线相距不足一毫米,“她好像不是在日本长大的。可能也是一种文化因素?”lhFDp
要说责任的话,其实还得加上华恋无所谓的“性格”和夸张演出的习惯吧。lhFDp
问华恋的同时,也是在问自己。她从来就没搞懂过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lhFDp
“就是说吧?灰原同学就是个谜。总是藏着秘密。”折叠式台灯插上电源,“——小光觉得怎么样?如果感觉不太行,我们还可以和樱木老师申请,让小光和真昼调换房间。那我们就可以…”lhFDp
“我想,我们是能够好好相处的。”少女打断了华恋的喋喋不休,“不论是和华恋、和真昼,以及…甚至和‘烬’。”lhFDp
“嗯!Welcome to Seishio(欢迎来到圣翔)!小光!”lhFDp
这是我们的命运。lhFDp1
确定了舞台少女们都在沐浴的红眼睛女孩闪入宿舍,顺手拧上了锁——她向来重视隐私,至少是一个房间里的隐私。lhFDp
蓝眼睛的女孩没有接话,只是平躺在床铺上,举着和华恋的合照,不知发着什么呆。lhFDp
宿舍的窗帘把外面靓丽的风景遮挡得严严实实,夕阳斜射的麦黄色光芒也被拒绝入内。lhFDp
“华恋没有说谎呢。”她带着轻松的口吻,径直走向小光所在的床铺,“她真的把脑海中的你,投射到我的身上了。你只要按今天的样子来就好。”lhFDp
“做不到的。”手臂、照片和愧疚一同砸在床垫上,“我…做不到。”lhFDp
“不需要完美哦。”灰原烬爬上床铺,侧躺在小光的身边,“你可是真正的神乐光。”lhFDp
“不要再自怨自艾了。神乐。”她抚摸起小光的面庞,黏滑的水滴携着两人皮肤的炙热蒸发而去,“不要让我种下的稻谷在田野里腐烂。”lhFDp
“…唔。”小光转过脸,两人的额头都要贴在一起了,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lhFDp
眼角。颧骨。下巴。喉咙。锁骨。修长的手指自上而下地摸索这具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身体。lhFDp
在齿轮的金属碰撞声中,舞台的主持人,也在幕后紧锣密鼓地筹备最后的道具,审查最后的报表,按下最后一个蹄印。几根细线连结的巨大眼镜框也随着它的晃动节律而舞蹈。lhFDp
“她可真是个无情又温柔的家伙。”长颈鹿洗了洗蹄子,原先澄清的泉水就散满了朱红,“不在乎虚假的情绪,不在乎真实的愿望。满脑子都是利己主义,实行的却是利他主义。”lhFDp
“可是,我的同类啊,”微不足道的苍蝇在长颈鹿的尾辫打击中闪转腾挪,“部分的真相也是真相哦?”lhFDp
讨厌的家伙再次被击出舞台之外。lhFD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