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化成的镜面正在缓慢凝固，纸片迸射出的光明与热力消退，两个点之间的窗口快要闭合了，吕雨荣注意到了这一点：433K81
“时间不多了，我需要更多有关重塑之手的情报，除了由暴雨导致的肠胃炎，你们还知道些什么？”433K8
APPLe晃了晃身体：“嗯，根据广播里的报道，当地政府似乎打算在焦树林里建设临时营地，用来安置那些没能及时得到治疗的患者……根据报道里说的，那个焦树林似乎就是我们曾经经过的那片树林。”433K8
“焦树林，槲寄生，那这次援助可能不是由重塑之手主导，但肯定有他们的几分手笔在其中。”吕雨荣想到重塑之手曾经的嘴脸，立刻断定这群混蛋搞这出绝对没什么好屁可放：433K8
他顿了顿，忽然将话题换了个方向：“有谁知道韦耶豪瑟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433K8
APPLe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吕雨荣会在抓紧时间里将剩余的计划全部交代出来：“韦耶豪瑟？我……没听说过。”433K8
站在一旁的十四行诗迫不及待地举手，总算有一个问题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她凑近了些，向镜子另一旁的维尔汀展现自己的存在感：433K8
“我在有关的调查报告里看到过，她是华盛顿林业大亨的继女。”433K8
吕雨荣想起了记忆里的那场大火，闭上眼睛稍微平复了一下思绪，继续追问道，十四行诗愣了一下，摇摇头：433K8
“剩下的我也不清楚，调查报告里有关那位韦耶豪瑟的描述只有几句只言片语……”433K8
有人加入到了对话当中，有力的沉稳男声，吕雨荣光是听声音都能形象出来人是怎样的英姿勃发西装笔挺，APPLe和十四行诗让出了一个位子，让那个人有机会与吕雨荣正面相谈。433K8
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西装笔挺倒是让吕雨荣猜中了，英姿勃发倒也算半对，苍白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苍老，脊背却挺如劲松，即使他丢掉手里那根头端灌铅的银手杖也不会有多大变化，那根手杖的作用与其说是支撑，倒不如说是在展示他的身份。433K82
吕雨荣打量着雾镜中的这位老人，颜色质地与苏芙比的衣物相近的墨绿色条纹领带和他胸口上佩戴着的吉祥物“提丰”头像胸针已经说明了，这位是苏芙比宅邸里的一员，但是他到底是“父亲”，还是苏芙比口中的那位卡森管家，他现在还没看出来。433K8
两人对视，而后沉默着，吕雨荣以为他开头会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但是看这位的样子，明显是在等他先开口。433K8
青年想要问，但是又觉着这不太礼貌，于是他斟酌了片刻，决定先自报家门：“我是吕雨荣。”433K8
然后他把维尔汀扯了过来，让女孩和老者面对面，因为他总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在里面：“……是维尔汀的下属，嗯，就是这样。”433K81
维尔汀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当老者颇具威压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时，她便明白了吕雨荣将要面临的处境，当即把青年挡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433K8
“是的，他是我的下属……请问我们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了您吗？”433K8
老人回答道，并长吐一口气：“我还以为您是韦天，很抱歉吓到你们了，我是这个庄园的管家卡森。”433K8
维尔汀回头看了吕雨荣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推了出去：“他是吕雨荣，但也是韦天。”433K8
吕雨荣只觉得有两股刀一样的眼神从自己身上剐过，一道目光来自维尔汀，意思是“自己用假名闯出的祸自己背”，另一道目光来自那位叫卡森的管家，意思里有部分的“你这个混账”，剩余的都是“我要宰了你”。433K81
吕雨荣差点倒头大喊“好汉饶命”，他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到这位管家了：“等一下，至少告诉我我错哪了！”433K8
卡森扶了一下右眼眶里的单眼镜片，语气舒缓，但里面蕴含着随时将要爆发的怒火：433K8
“苏芙比小姐告诉我，韦天是从她的裙子里逃出来的……”433K8
在吕雨荣震惊的表情中，这位老管家一字一句道：“韦天先生，告诉我。”433K8
“什么叫“从裙子”里？”433K81
吕雨荣愣了一下，随后慌神道：“等，等一下！Stop！”433K8
他听见了身后维尔汀“扑哧”的小声笑声，对方的威压已经化为了实质，如果释放出灵性就能看见悬浮在自己头上的沉重气氛，明明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可是光看站姿就知道这家伙强的要命！433K81
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是溺水后拼命挣扎快要喘不过气的人，他确实记得自己做过那样的事……但是他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啊！433K8
“I can't breathe！”（我不能呼吸了！）433K81
吕雨荣意识到了，在解释清楚前，这个老家伙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希望对方能够相信他的说辞：“是从她的影子里！影子！只是影子！黑蒙蒙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啊！”433K8
维尔汀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帮衬自己的下属：“确实是影子，他有在影子里穿梭的能力……只是不相信把目标选成了苏芙比。”433K81
看来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子说起话来还是更能让人相信一些，吕雨荣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陡然一轻，但是新的疑问又接踵而来，APPLe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用那个能力逃出来呢？”433K8
“你这不是废话，没逃出来的原因肯定是逃不出来啊。”433K8
“结界，半径20公里，像个罩子一样把这片都盖住了，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一片缥缈的薄雾……但是当你真的碰上去就会发现，这玩意硬得跟铁没什么两样。”433K81
吕雨荣两手围起比划了个范围，然后用这个范围去包住维尔汀：“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除非你有邀请，但是很明显，我们当中没有人会有这样的邀请。”433K8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思索了一阵，然后继续道：“它甚至隔绝了我的感知，和酒馆里一样，就像是……”433K8
把敏感的神经回路切掉，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再说了在打阿尔卡纳的方案里，自己并不是决胜的那张底牌，倘若自己真的是被针对的那个，也无伤大雅。433K8
得到了答案的APPLe往后退了一下：“好吧，是我没反应过来。”433K8
“没事，但是现在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吕雨荣摊开手：“所以，韦耶豪瑟到底是？”433K8
卡森站了出来，在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后，他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能够心平气和地回答吕雨荣的问题：433K8
“如果你指的真的是我记忆里的那位韦耶豪瑟，那我们的老爷曾与他们有过来往，华盛顿州林业大亨，在他们家遭遇了巨大的不幸之前。”433K8
他闭上眼睛思索了几秒，睁开眼时便有了决断：“但是您要问的似乎是那位韦耶豪瑟小姐……这样的陈年旧事想必那位小姐一定不愿意再提起，我可以问一下您询问这件旧事的目的吗？”433K8
吕雨荣很快答道，他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然后他又很平静地再重复了一遍，这次他是看着一旁把玩着武器的斯奈德说的：“是为了救人。”433K8
或许是青年回答时的不假思索，又或者是他宁静淡然的表情，总之吕雨荣的表现里绝对有什么东西感染到了这位老者，他再没有推脱，而是讲述起了一件来自1928年的往事。433K8
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绝非忽然发生，这种现象早在1928年时便有了苗头，首先是农产品价格的下跌，而这种现象又最先发生在木材的价格上，苏联的木材竞争压垮了那些从事林木业的企业，连作为领头的韦耶豪瑟家族也无可避免，于是推平森林，变卖土地就成了韦耶豪瑟家的唯一选择。433K8
“然后是大火。”吕雨荣轻声道，某人所经历的火焰他看在眼里，于是他也一起置身于那片火焰当中了。433K8
他的问题被解答了，如他所猜想的那样，毁掉一个人或许只需要糟糕的一天：433K8
“着火了，在韦耶豪瑟小姐的父母陪同客户参观产业的那一晚，火势吞没了一切，有人说他们是无力偿还债务选择了自焚，也有人说，是那位韦耶豪瑟小姐使用黑魔法烧尽了那片森林。”433K8
卡森没有再说下去，已经足够了，说多了是徒增伤悲，也是对那位韦耶豪瑟小姐的不尊重，他看着吕雨荣：“现在，那位小姐以槲寄生的称呼自居。”433K8
吕雨荣点点头，他已经补全了那场大火中的缺失，并极力压抑自己的激情，不让那个会吐槽“这到底是韦瑟还是韦恩”的神经病跳出来煞风景，这对他来说相当艰难：433K82
“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说办法只有一个。”吕雨荣耸肩，纸片快要燃烧到头了，无视一切因素的通讯将要结束，他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433K8
“直面恐惧，拥抱过去，创造未来。”433K87
不能让她再留在那场大火当中了，虽然他自己也没啥底气，但是如果不尝试着伸手，他心难安，念头不通达。433K8
雾气在扭转，它就要变成一团不透光的雾了，APPLe急切地问道：433K8
“来焦树林集合，我估计决战会在那里进行。”在按熄飘忽不定的火焰之前，吕雨荣回答道，然后他手一压，两边的纸片同时归于无形：433K8
“要么我们尝试着破坏结界逃出去，要么你们也一起加入战斗……”433K8
斯奈德伸手，将手平放在固化的薄雾上，她闻到了一股怪味，这种味道让她昏头转向：“除了固化的结构外，还有气体保护。”433K8
“是这样的，这片雾气里混了不少东西。”吕雨荣看着维尔汀将她扯了回来，自己走上前：433K8
“但并非不能破坏，要是你们想走，我现在可以送你们出去。”433K8
维尔汀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但是那样的话你会选择留下是吗？”433K8
吕雨荣摸了摸自己的大衣，这件不论沾染到什么污浊油液都会在片刻间恢复光洁的纯黑大衣颤动着，有什么物件暴动了，但又很快被镇压下来：“那些混蛋是来掠夺物资的……我不想让重塑之手那么轻易地得逞。”433K8
斯奈德轻哼一声：“你这么一说，你家上司就不会走了。”433K8
“现在哪都危险，没准留在你们旁边还更安全。”斯奈德倒是看得透彻，不过吕雨荣觉得这其中还是从心的占比大一些：433K8
“你清算谁都好，但是千万不要打着打着突然给我头盖骨来上一枪。”吕雨荣故作害怕姿态。433K8
斯奈德不说话了，吕雨荣以为是自己的发言雷到了她，结果她压根就没往那边想：“关于那个叫槲寄生的女人……当着她的面揭伤疤，这就是你救她的方法？”433K8
吕雨荣的思维也跳得很快，他迅速跟上了斯奈德的思路：“我说过了，要直面恐惧，没法直面恐惧就没法正视过往，被过往束缚的人是没法真正踏足未来的。”433K8
斯奈德沉默着，片刻后她又换了个话题：“你觉得你也救了我？”433K8
“这话题跳的，放在现代的Q群网友里都显得有些离谱了。”吕雨荣叹了口气，无奈道，而后指向远处沿着雾气边沿行走观察的维尔汀：433K8
“我并没有救任何人，我只是给了点希望，你那纯粹属于自救，而槲寄生是不自救不行，所以比起谢我你更应该感谢一下维尔汀，要是没有她和阿尔卡纳周旋一波，现在你估计都已经躺棺材里被人吹锣打鼓着送回去了。”433K8
维尔汀听见两人在谈论自己，就回过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点点头，虽然她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丝丝窃语什么：“不客气。”433K8
吕雨荣哼唧了几声，双手抱怀，小声道：“我先前就应该把她哭唧唧的样子复印个成千上万份，免费发放给世人观赏吔。”433K81
斯奈德没理他，她现在都有些习惯眼前这个男人时不时抽风耍宝不看气氛的做派了：“看着你这样自信，我也有些底气在身上……”433K8
“欸，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人家二点五条牢师翻车前也挺自信……”433K82
黑粗硬的枪管子顶在了吕雨荣的腰子处，斯奈德目视前方，语气不变，感慨道：“要是能早点遇到你们就好了。”433K82
被威胁了的吕雨荣终于正色了几分：“没事，现在遇见了也不迟。”433K8
在安静了片刻后，吕雨荣听见了细小的声音，顶在他腰部的枪管微微颤抖着：“我很害怕。”433K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