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单嗝——，各单位注嗝——，各单位注意第嗝——，第十五嗝——”43DG5
一边感受着胃部的蠕动，我一边听到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与之而来的还有这烦人的、似乎永远不会停下的打嗝。理论上来讲，这应该是所谓的饿嗝，就是胃酸分泌过多腐蚀胃黏膜的时候，产生气体导致的打嗝现象……43DG5
我的胃黏膜这么厚实的吗？腐蚀出来这么多气体一直停不下来。说不定我这辈子都不用担心胃穿孔了。43DG5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第十五发准备拔弹！”43DG5
哲子她好像生气了。对于平常又老实又好脾气又有些脑子不好用的她而言，是个挺罕见的情况。43DG5
扶住钢索，她向着这边竖起了大拇指。调整了一下估计已经被血和汗浸透了的腹部绷带，我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压动液压手柄。43DG5
特别明显的费力感。关节和肌肉正在向大脑发出严厉地抗议，它们需要正常的劳动对待。43DG5
看着那发又是EMP的战斗部被从沙子里完全拔出，我稍微松了一口气，靠在液压手柄上，照着肚子给了一拳，强迫身体把打嗝停下。这一招虽然有效，但对空腹的冲击再次带来的强烈胃痉挛让我的视野再次被黑暗充满，缓了好几秒才恢复过来。43DG54
“野宫，十点方向火力压制，配合星野打掉那个火力点！”43DG5
“直觉的话，我感觉可能在那群沙兵里，他们的素养更好。”43DG5
饥饿、疲劳和伤痛同时叠加在身上的感受实在说不上舒适。之前本来已经麻木的神经又开始逐渐恢复正常，痛苦的感觉开始慢慢消磨我的意志力。说起来有些离谱，现在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最难受的并不是可能已经有些发脓的腹部枪伤，而是小腿抽筋之后依然在不停抽搐的腓肠肌。43DG5
我早就认为人体的痛觉感受机制有什么大问题。这种预警机制居然会明显错误判断身体故障的严重程度。当初设计的时候是哪帮子做的方案设计和评审啊，建议统统炮决。终身责任制懂不懂。43DG5
“春香酱佳代子酱，穿过去炸掉敌人的重火力载具，多带些炸弹！我们来开路！”43DG5
圣园未花可能没注意到，自己从嘴边滑落的不知道因何而生的感慨也被收音机构捕捉到了。左右对讲机在胸口轮流响起，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种人形双声道音响，原本感觉舒服了一点的精神又开始混沌起来。43DG5
“——这里是空中观察哨，敌方部队即将完成对两部头盔团的火力线合拢。后者正在激烈突围，方向……方向不好判断，好像因为指挥官昏过去没人能统一意见……”43DG5
“星野，想办法帮巴洛斯基帮一把。现在还不到她们退场的时候。”43DG5
“……好吧，大叔我勉为其难救一下咯。真希望她们以后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43DG5
星野现在的声音听上去满游刃有余的。前线的局势估计是在变好吧……43DG5
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哲子居然已经完成了引信的拆除。赶忙晃了晃脑袋，我集中起正在逐渐涣散的精神，抬起头，正好看到我的大徒弟掏出了个小镜子和小剪刀，咔嚓两刀剪掉了头发，然后拿起发夹，整理了一下刘海。43DG5
……如果不是在发火之前意识到她是在尽量遮挡自己额头上枪击导致的淤青，我说不定会忍不住训她工作不认真。43DG5
自古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用老话安慰着自己，我驱使着这具对休息恋恋不舍的身体站起来，却正好被快速整理完的哲子发现了看向她的目光。表情很是险峻，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想看我。43DG5
哲子的上一次认真生气要追溯到之前我生日的时候了。当时的她为了那一天精心准备了一个生日宴会——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是在苦兮兮累哈哈地干完了某项黑市上报酬差点儿被吞掉的烂活之后。那个时候，不知道是脑子抽风还是太过高兴，吹完蜡烛之后，我开了个有点儿恶劣的玩笑：具体而言，就是给自己唱了首恶作剧一样的生日歌。43DG5
“祝我生日倒霉，祝我蛋糕发霉，祝我缺胳膊少腿，祝我越吃越肥。”43DG5
我平常是不会搞这种幼稚且不合时宜的自嘲的，毕竟是人都看的出来，这连点儿最基本的水准都没有。只能讲，当时真的是高兴到忘乎所以了吧。43DG5
结果就是，哲子很生气，甚至可以说是出离了愤怒——她痛恨着拿生理缺陷来自嘲的我，也痛恨着在那时候依然在给我拖后腿、很多时候只能在旁边看着却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43DG5
就跟今天一样生气。那个时候，我们俩是怎么和好的来着？43DG5
抬起这发EMP，我恍恍惚惚地走到临时储弹区，几乎快要到了的时候才发现哲子的腰比之前弯的更厉害，把重量都自己承担了过去。看着她站起来之后又开始捶腰，我心中的愧疚膨胀得更厉害了。43DG5
“那什么，”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我卡了一会儿，“当心腰啊。老这么干容易腰肌劳损。”43DG5
“别一直担心议价的事儿。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跟早濑优香对着干我还算有点儿经验了。别生气了哈。”43DG5
怒气冲冲地插起腰，哲子瞪着我：“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原因……但是那个不重要！祝工！你做得太过了！”43DG5
“是，实在不好意思。”点点头，我说，“我没想到这活儿这么难干。当时没把你及时按住确实是我的失误。不过那个淤青可能还好，应该不会留疤……”43DG5
“也不是我的事情！这件事情根本不是祝工的问题，请不要随便拦责！”看上去好像更生气了，哲子狠狠地从胸口吐了口气出来，“重点是祝工你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是谁跟我说的，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我不管了，总指挥总指挥，这里是排爆组！”43DG5
“祝工的身体情况不太好，我申请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43DG5
没能及时拦住，哲子的话已经通过对讲机传了出去。这让我有些紧张：第一，我们的公共通讯已经证明了存在敌人的监听；第二，其他人都还在前线进行着战斗，而能否结束战斗完全取决于我们这边的工作进度。在这两种情况同时存在的状态下，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要求休……43DG5
“收到。需要救护人员的帮助吗？我可以安排救护骑士团的人来帮忙。”43DG5
“别乱来！”连忙接入到通讯之中，我慌张地否定着这个即将把我抬上救护车的计划，“老师，你别听哲子瞎说，我根本没事！排爆作业会尽快完成的！”43DG5
再瞪我我也要说。要是被救护骑士团抬走了，岂不是给圣三一留下话柄，到时候结工程款直接按百分比扣钱当医药费，说不定利润又得打水漂了。43DG5
就当我这么想着松了口气的下一秒，对讲机里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度：43DG5
“枌生祝，101命令，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好好整备，不得擅自推进排爆进度！听明白了没有？”43DG5
感觉头有点儿晕，我一个踉跄没能站稳，被哲子扶住了。随后，我听到哲子用同样的音量回答着：43DG5
生米煮成熟饭了这就算是。前面打成一团的情况下，你让我怎么歇得下去？43DG5
晕完之后，头开始疼了起来。也不想管其他的事情，我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揉着太阳穴。十五分钟的话，能做的事情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干脆先把排爆的报告写……等等。43DG5
“哲子，”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大徒弟，我问，“你脱衣服干什么？”43DG5
她并没有理会我，只是把外套扔到了地上，然后掏出了某个小拇指大小的瓶子，往衬衫上喷了喷。随后，面向我，她张开了双臂：“嗯。”43DG5
“过来！”一跺脚，哲子的态度很强硬，“我之前学到了一个能让祝工好好休息的办法。过来！”43DG5
“那话别乱说。好吧好吧。就抱一下是吧？也没见你哪天落下过。”站起身，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朝她走过去，“你是不是真的柴油味儿闻上瘾了。这病抽空得去治……”43DG5
还没等我说完，不由分说地，哲子将我揽入怀中，熟悉的柔软触感和不熟悉的香味迎面扑来。她刚刚拿出来的小瓶子，可能是某种香水？用来安神的？这种东西要是有用的话……43DG5
“闭上眼。现在按照我说的来思考哦，祝工。”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脖子上，另一只手环在我的腰间，她的手指有节奏有规律地按压着，有些痒，但又有些舒服，“你现在，在完全失重状态的近地轨道上。”43DG5
……大阵仗。说实话，这种东西要是有用的话，我也不会饱受失眠和噩梦困扰这么多年……43DG5
“你穿着厚实的核动力、相干存储设备宇航服，它会为你提供舒适的恒温和几乎永远不会用尽的氧气。宇宙射线和小陨石都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你的身体感觉很舒适，很放松，这也是进行这次太空行走应当具备的理想状态——”43DG5
“周围是黑色深邃的太空。视野所及，什么都没有。你独自一人，仿佛处于这空旷的宇宙的中心，享受着恒温和恒湿，享受着舒适的呼吸，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扰到你——”43DG5
“没有任何事情。你需要做的，就是在空旷的宇宙中，在这套完美的宇航服当中，安静地、放松地蜷缩着。耳边传来的，只有心跳检测器的声音。它在检测着你那完美的生理状态。滴——滴——滴——”43DG5
“蹭”地一下跳起来，我的额头差点儿撞上哲子的下巴。意识到自己刚刚进入了完全的失神，既没有每天晚上神经衰弱导致的失眠，又没有入睡之后几乎必然出现的梦魇，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43DG5
“五分钟哦。”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哲子合起手掌，“你的脸色好多了，祝工。从格黑娜专门学来的催眠技巧看起来挺有用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43DG5
……不得不说，这可能是我这几年来，休息得最好的五分钟了。43DG5
“祝工你光环灭掉的那个瞬间吓了我一跳。”把外套捡起来穿好——我现在才想明白，她脱掉外套应该是担心拉链让我产生不适——哲子笑容就像是开了朵花，“不过，真的太好了。这下子……”43DG5
说到这里，她的眼角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这下子，起码能睡个好觉了。祝工你自己可能没注意过，除非累晕过去，你每次睡觉的时候光环几乎只会熄灭不到一个小时。太好了，真的太好了。”43DG5
……唉，真是的。照顾不好自己也就算了，还总让别人给自己担心……43DG5
“劳你费心，真的劳你费心。”低下头笑了笑，我转过身，“以后可能就要多多拜托你了。不过现在，咱们还有工作要做。再加把劲儿，哲子，就剩最后这一下了。”43DG5
就在我准备通告休息时间结束的时候，老四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祝工，电话。是A总。”43DG5
快速酝酿了一下情绪，我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露出近乎谄媚的笑容：“哟，A总！实在不好意思，刚刚还在干活儿。您有什么急事吗？”43DG5
电话的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随后，A总那慢悠悠的声音才飘了出来：43DG5
“嗨呀，这着急干活儿，还一直没来得及吃呢。怎么A总，今天晚上要不然聚一聚？”43DG5
“聚一聚倒是没什么大必要，不过也看你了。你呀，天天干活儿这么拼命，身体早晚会出问题的。到时候，谁还来给我调试电机啊？听我一句劝，赶紧去吃饭吧。”43DG5
“这事儿由不得我啊，A总。”专门为了吃饭的事儿？打电话？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今天这顿吃及时了，明天的饭说不定就吃不上了。”43DG5
“……啊，这样啊。看来真是大工程。那这样，你想吃点儿什么？我让兄弟们提前买好，等下给你送过去。”43DG5
“不用不用，就不麻烦大家跑这么一趟了。我这给圣三一干活儿，再怎么论也得圣三一管饭不是。”43DG5
电话的对面再次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就像是叹息一般，A总的话语带着某种奇怪的情绪：43DG5
“圣三一的饭，你今天恐怕是吃不上咯。想吃饭的话，要么现在去吃，要么，就让兄弟们给你带吧。所以给我个话，想吃点儿什么？”43DG5
“……麻烦给我带几个黄瓜寿司就行。我徒弟喜欢吃海藻的。”43DG5
“行，没问题。啊对了，之前那个电机好像不大对劲，你看……”43DG5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啦。寿司肯定会给你送到的。那么，合作愉快。”43DG5
“秘书同学秘书同学，立刻转告老师。”听到“嘟——嘟——”的挂断声，我一刻不停地拿起夏莱的对讲机，“凯撒即将封锁靶场，重复，不是进攻，凯撒要封锁靶场，大概率是封堵所有通向靶场的道路！具体情况依然不明确，但能够确定，凯撒即将封锁靶场！”43DG5
“去问问桐藤渚，她说不定知道怎么回事！”43DG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