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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猫(中)

  我想想啊,从哪里开始写呢?若是大小姐的话,便从此处开始吧。42UOI

  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在遇到大小姐前,我总是这样想。42UOI

  幼时的记忆,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能够回忆起的,也不过是一些小小的些微细节,或许说,那些记忆,被我故意扔进了角落,不愿再拾起;42UOI

  目光落于此刻,躺在大小姐的身旁,我本应安心坠入梦中,但究竟哪边是梦,实在是有些分不清,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呢?我不知道,当我想要去计算的时候,却发觉自己连曾经属于哪个时代都不甚记得了。42UOI

  那个人在我苏醒时为我指明了方向,使我能够来到大小姐的身边,这便是已经足够了,即使,我并不知道代价。42UOI

  应当入眠,大小姐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睡在她的身侧,如同以往一般,在这细微声响中,我终是入梦。42UOI

  身体,像漂浮在空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竟是变得小小的了,透过有些破旧的窗户,一抹阳光照了进来,照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我在这小小盒子中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除了简单的生活必须品,已是再无其它;啊,我记得这里,在我的记忆角落中,还有这地方的残余印象,这就是我的“家”,我原原本本的“家”;42UOI

  “吃饭了。”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心里泛起一股极度的厌恶之情,从未曾想过,竟还会听到他的声音。42UOI

  “……”我未曾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沉默着走到门前,屋外早已空无一人,从门上开的小小洞口前,一块干面包静静地躺在地上,旁边缺了口的碗里,少量浑浊的水反射出有些明亮的光,这便是我今天的食粮。42UOI

  生下来便拥有猫耳和尾巴,在这充满迷信的小小地方,这便是神的降罪,我是被诅咒的家伙,我只能,活在这阴影中,这破旧窗户所照射进来的,便是我唯一的光。42UOI

  我本是怀罪之人,是应该被处死的家伙,即使是那父母,在记忆中的样子也是模糊不清了,或许,我只有刚出生那段时间见过他们吧,亦或者,每天在屋外给予我食粮的,就是我的父母?我不知道,自我记事起,我便一直在这屋子中,从未踏出过一步,唯一知晓的,便是自己是被这世间不容之物,但不知道为何,早已应该被火烧尽的我,却是被允许活了下来,这是大家给我的赦免,是对于我的饶恕,是我当感激涕零的救赎。42UOI

  每天的日子都是这样,在恍惚间便是已经过去。42UOI

  从窗口的破洞间吹出来的风愈发冷了,身上单薄的衣服已是快要抵挡不住,好冷,好黑,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向我袭来,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我还会醒来吗?蜷缩在盒子中的我这样想到。42UOI

  正当我将要进入永恒的沉睡时,门被打开了,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从未打开过的门,在今天却是被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散发出不好闻的味道,但看起来真的好暖和,“跟我出来。”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啊,他就是每天早上赐予我干面包的人,我从箱子里拿出变得越发干硬的小半块面包,轻轻咬了一小口,为无力的身体注入少许的能量;42UOI

  “别啃那玩意了,快些出来。”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厌恶地看了我一眼,便径自走出了屋子。42UOI

  “嗯。”我干哑的喉咙发出了难听的声音,身体也跟着从盒子里缓缓爬出,跟上了他的步伐。42UOI

  我从未来过这房间以外的世界,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这么的新奇,但纵使在意,我也只能默默跟后面,双腿有些沉重,是体力不够了么?果然刚刚应该多咬一些面包的。42UOI

  “她可真臭的。”是另一个声音,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但同样的是,在这声音中,依旧饱含着厌恶。42UOI

  “别废话了,快去把她洗干净,可不能就这样交给伯爵大人。”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42UOI

  “哈?为什么不是你去?”两个声音之间似乎交流并不顺畅,是在谈论我的事吗?有些模糊的双眼试图去捕捉他们的相貌,但终究无济于事。42UOI

  最终我还是被带入了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是水啊,我只有着这样的印象,身上单薄的衣服被脱下,不知道被扔到何处,有些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桶水从我的头顶浇下,有些温热,“如果不是怕浇冷水直接死掉,就不用浪费这些柴火了,啊,不过伯爵大人出手想必一定十分阔绰吧,毕竟那可是伯爵呀……”是那个有些尖锐的声音,看来我是被她带来的这个地方,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脸上时不时会洋溢着我不知道的情感。42UOI

  身上被搓洗着,头发也被扯得生疼,真是如同酷刑一样,我想要逃出这个地方,但我并没有这么做的勇气,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这么做的气力。42UOI

  “好了,真是麻烦。”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当再一桶水从我的头顶浇下的时候,那个尖锐声音对我这么说道。42UOI

  “把这个穿上。”一件衣服被递到了我的手上,相比之前,这件衣服温暖了太多,当此刻变得轻盈许多的还有着点点微热的身体被好好包裹住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或许已经到了天堂。42UOI

  在这之后,我还吃到了从未吃到过的东西,热乎的汤,松软的面包,还有不再浑浊的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不曾体验过的,至于他们说的可以提些价了之类的话语,我已无暇顾及了。42UOI

  这一天晚上,是我长久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开心。42UOI

  第二天,我坐上了马车,身旁又是一个陌生的人,我想问她我们要去哪,却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但她没有生气,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很快就到了,我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她的手,虽然小小的,却是温暖地令我能够安下心来,我将我的那块的干硬的面包递给她,这是我早上偷偷回房间取回来的,她没有接,怎么了呀?这可是我的宝物呀!我这样想到。她一下抱住了我,我感觉眼睛好像有些温热的液体流出,我终究还是大哭了起来。42UOI

  我被带到了一栋巨大的宅邸之中,其中的一切,都是在我那小小房间中不曾见过的,我见到了一个散发威严的男人,带我来的人将他叫做老爷,我学着她的发音,模糊不清的音节从我的喉咙迸发出来,并没有组成一个听得懂的词语。42UOI

  我能够感受到一股带着好奇的目光,并不是来自于眼前的男人,也不是来自站在我身旁的人,而是来自于一个女孩,她安静坐在男人的身旁,周身都透露出一股华贵的气息,我们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她别过了头。42UOI

  春去秋来,我成为了这座宅邸的女仆,而教会我女仆一切的那个人,却是再不见了踪影,听其他人说,她嫁去了别处。42UOI

  我还是不喜欢说话,纵使我已经学会了诸多词语,我能够好好地喊出老爷夫人,而不会再发出几个让人听不懂的音节;我能够同商贩好好交谈菜品的价格,而不会再一有人搭话便张牙舞爪地试图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已经变得沉稳,干练,对于各项技能都有了极度优秀的掌握,我已然成为了一个合格乃至优秀的女仆,而且,在这个宅邸,我,也并不特别,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有着耳朵或者尾巴,这令我不必在意自己的不同。42UOI

  猫的生长周期并不算长,大小姐明明都没有变上太多,我却是已经从一开始的小不点变得比大小姐还高半个头了,自我来到这里,大小姐便是会时不时接近我,趁我还不能够反抗她的时候,给我穿各种各样的衣服,似是将我当成了人偶,真是,我的制服明明是女仆装呀。42UOI

  但大小姐也将我当成了真心的朋友,这我也是知道的,她时常会同我诉说她的心事,而我只能默默的听着,我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来回应,我只能当一个听众,我仍然记得那个下午,当我知道老师离开的那个下午,那个我在花园角落偷偷哭泣的下午,是大小姐找到了我,温柔地安慰着我,和初夏的阳光一样。42UOI

  我也记得,当大小姐问及我的生日的时候,“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我这样回应道,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眼神中的落寞,大小姐跑开了,不一会,便拎着一样东西回来了,“那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来吃蛋糕吧!”大小姐用充满阳光的声音对我说道,那是我从未尝到过的甜美味道。42UOI

  但大小姐也会有令人困扰的地方,每当我认真工作的时候,大小姐就会用小瞧猫耳一样的巨大脚步声,偷偷走到我的身后,想要摸摸我的尾巴,真是的,现在明明是工作时间,而且尾巴这么敏感的地方,怎么能随意触碰啊!大小姐可真是完全不懂女孩的心思,“大小姐,你想做什么呢?”每一次,我都会这样问道,语气中更多的是不满,在大家面前,大小姐想让我露出糟糕的样子么?42UOI

  自己的性格,我大约还是知道的,我是个胆小而敏感的孩子,在大家面前,我总是会装出一副十分干练,十分完美的样子,我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掩盖我的内心。42UOI

  所以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我才敢展示出真正的自己,我是那样地喜欢着小姐,我想要同大小姐接触,我想要被大小姐抚摸,我已经不满足于只是从身后抱住大小姐,我想要大小姐将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我想要钻进大小姐的怀里,感受大小姐的温暖,啊,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是如此地喜欢上了大小姐,但当大小姐将手伸向我的尾巴的时候,我逃避了,我好像,还没有做出足够的心理准备。42UOI

  但或许是我私下的表达过于热烈,大小姐似乎也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甚至已经会在工作时间,如同恶作剧一般欺负我,即使我已经发出提醒,却还是会轻抚我的尾巴,这令得我十分害羞,感觉耳根都要红透,真是的,大小姐真是个坏心眼的主人。42UOI

  外面的气温正在逐渐升高,已经是到了四月末了,这样说来,夫人前些日子也是同我提起了要找个好人家的事情,是啊,我也快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走上那条女仆长曾经走上的那条道路,“克尔伯爵家的执事倒是个不错的人。”夫人做出了她的推荐,我能够违抗吗?我问自己,不能,我早已知道答案。42UOI

  我不过是这宅邸中的一名女仆,是老爷夫人给予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想为我寻个好人家的他们是真切地希望我能够得到我『应有的』幸福,我怎能拒绝她们呢?我怎能因为自己那隐秘而微小的感情而拒绝她们呢?胸口仿佛有巨石压在其上,眼眶也有些发疼,但怎能在夫人面前露出丑态,“明白了,我相信夫人的眼光。”我这般谦恭答道,后面夫人又说了什么,脑中已经是完全没有印象了。42UOI

  猫的发情期每逢临近五月便会到来,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工作也难以如以往那般顺利完成,或许也是受到之前同夫人谈话的影响,我心中对于大小姐的喜爱竟是有些满溢了出来,纵使是在工作中,我也无法像平时那般抑制住对于大小姐的渴望,我想要更多地触碰大小姐,想要大小姐更多的触碰我,想要大小姐触碰我的耳朵,触碰我的尾巴,触碰——我的身体。42UOI

  入夜,躺在这温暖的床铺之中,但我的脑中却满是大小姐的身影,心中的火焰竟是燃烧地如此热烈,大小姐现在是睡着了吗?有想到我吗?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变得奇怪了,既然如此的话,再奇怪一些也没什么的吧!42UOI

  确认大家都已经熟睡后,轻轻掀开被窝,发挥自己作为猫儿的天赋,轻手轻脚,无声无息地钻进大小姐的房间,钻到大小姐的被窝之中,安心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大小姐独有的气息,是我喜爱的味道,大小姐的怀里,真是温暖,我不禁想到,脸上已经布满红霞,但在幽黑夜里熟睡的大小姐不会看见,在大小姐的轻微鼾声中,心中的火焰也仿佛得到了抑制,在此,我能够得到安心的入眠。42UOI

  有了一次的经验,我越发熟练,越发大胆了起来,每到夜里,我就会偷偷潜入大小姐的房间,钻入大小姐的被窝,同大小姐一起入眠,而到了早上,我便会在大小姐醒来前,再偷偷离开,有了大小姐能量的补充,我白日里的工作也能够顺利完成了。42UOI

  但我也终究有失手的时候,这晚,当我爬上大小姐的床,钻入大小姐的怀中,正欲在大小姐的气息中入眠的时候,一只小小的却又十分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尾巴。42UOI

  “呀!”我如同受惊的小猫,发出了并不优雅的声音,抬头,大小姐的眼睛正看着我。42UOI

  “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喵咪钻进来了呀。”大小姐打趣地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像一个熟透的苹果那般。42UOI

  “现在是五月初,这…这是发情期导致的!”但我依旧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辩解到,虽然我知道这是那样的无力。42UOI

  “哦,原来的发·情·期呀,难怪每天枕边都有小猫的气息呢。”大小姐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但依旧是用着打趣的语气。42UOI

  “我…我先回去了!”自己每晚的潜入原来都被大小姐收在眼底,我只得落荒而逃。42UOI

  往后两天,我夜里久违地呆在了自己的房间,但心中的火焰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真是,发情期明明应该差不多要过了呀,我的脑袋又开始变得不清醒了。42UOI

  白天四下无人的时候,我依旧会向大小姐撒娇,但我已是得不到满足,终于,在我意识游离的夜里,我竟是再度钻进了大小姐的房间,大小姐并没有睡,我是知道的,但她依旧尝试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怕是将我吓走。42UOI

  都是发情期的错呀,这样告诉着自己。42UOI

  没有逃走,而是轻轻钻进了大小姐的被窝,我用我的头,我的身体,我的尾巴,轻轻磨蹭着大小姐,喉咙里也不自觉地发出了一些有些奇怪的声音。42UOI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糕吧,但前面是我最爱的大小姐,所以,即使是这般样子,也可以被看见。42UOI

  “你想做些什么呢?”大小姐强装镇静,问道。42UOI

  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我的脑子已经想不到回答。42UOI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会管了。”大小姐终究还是无法维持她的镇静模样,抱住了我,这一晚,我也知道了大小姐的“弱点”。42UOI

  一夜过后,当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我按时醒了过来,身旁是仍旧发出鼾声的大小姐,看着大小姐脖子上的红色印记,果然还是有些脸红,嗯,全都是发情期的错,肯定是这样。42UOI

  轻轻在大小姐熟睡的脸上落下一吻,我也该回房做好早晨的梳洗,前几日,我已成为大小姐的贴身女仆,每日叫大小姐起床也成了日课之一,房间换到了离大小姐更近的那间,也不必再想办法避开大家回房了。42UOI

  成为了大小姐的女仆,每日相处的时间也变得相较以往更加多了起来,这自是让我极其开心的,但之前夫人所提到的事,也逐渐排上了日程,我不想离开大小姐,但懦弱的我,没有勇气去反对老爷夫人的决定,我真是个胆小的家伙呀,或许,我会在出嫁的途中反悔吧,但我有勇气再回来这个家吗?我不知道,毕竟,我是个胆小的家伙。42UOI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这一天,老爷夫人将我叫到了房中,告诉了我婚期的消息,我不曾见过对面,只知道是克尔伯爵家的一名执事,听夫人说着实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也只知道克尔伯爵是个好领主,他的领民对他也是十分爱戴,除此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42UOI

  “我不同意!”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大小姐却是在我要开口答应之际猛地闯了进来,她展现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强硬姿态,“她是我的女仆,我不允许她嫁给任何人!她是属于我的!”大小姐将我护在了她的身后,紧握着我的手中传来微微的颤抖,暴露了她的些许慌张。42UOI

  “……”无声,沉默,房间的空气寂静了许久。42UOI

  “若是女儿你想的话,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只是希望,你不会后悔。”夫人最终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大小姐说道。42UOI

  “绝对不会!”大小姐留下这样一句话,拉着我离开了房间,此刻,我如同被囚禁于高塔之中的公主,而大小姐,则是拯救我的英雄,在今夜,公主将向她的英雄献上奖赏。42UOI

  往后的日子里,我与大小姐可以不再那般躲藏,我可以更为大胆地向大小姐诉说喜欢,即使这会令得我与大小姐的脸都变得通红,但这不可或缺。42UOI

  猫的生长速度很快,虽然外形上不会发生多大的变化,身体还是会止不住地衰老,而我这般的猫儿,寿命也不过二三十年,我终究是要离开大小姐,我可以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大小姐,但大小姐她,我希望她能够在我离开后仍有幸福。42UOI

  但那不过以后的事情,现在的我,只想珍惜同大小姐一起的时光,和大小姐创造共同的回忆,让我不会被大小姐遗忘,我真是一个,矛盾而又自私的家伙。42UOI

  ……42UOI

  “真是,怎么梦到以前的事了,是见到大小姐太兴奋了吧。”我揉了揉有些睡乱的头发,外面的天空刚刚泛白,在微弱的光芒下我看着大小姐还沉浸的在梦中的精致脸蛋,能够再和大小姐相遇,真是太好了,即使……42UOI

  “怎么了吗?”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声音,大小姐迷迷糊糊的问道。42UOI

  “没什么,只是想要亲亲大小姐的睡颜而已。”我俯身在大小姐的耳边的说道。42UOI

  “欸?!”猛然睁大眼睛的大小姐想必也清醒了吧。42UOI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