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电梯左拐是道长廊，迎面遇上一小萝卜丁，看张怀远气势汹汹的，小萝卜丁都快吓哭了，忙往回跑，边跑边喊：“他来啦他来啦！”kXXu5
妙高敦美尴尬一笑，指着萝卜丁说道：“那孩子有些怕生，请您不要介意。”kXXu5
张怀远挑了挑眉毛，自觉应该没那么吓人吧，笑着摆摆头表示不在意。kXXu5
长廊另一侧门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吃力地走来，一左一右两个两个小姑娘搀着，身后头还跟着一个稍大点儿的萝卜丁。那身影脸色煞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和刚下手术台似的，饶是如此也一步一步向他挪，站在了张怀远面前伸出手来，挤出个虚弱的笑：“您好，我是晏晚秋，是海理会驻东煌西安分部...呼...的督首，未...未能亲自迎接，实属无奈，敬请...敬请谅解。”kXXu5
“我是张怀远，呃，这个，——不是，你要不先躺下吧！”张怀远看着那伸出来能透出骨节的手，眼神都颤抖：“你先好好休息，你说话都喘不上来气儿！身体不能这么造啊！”kXXu5
张怀远不等她回答，招呼光辉信浓马耶：“快，把这...这扶进去，先安排躺着！这都什么事儿啊？！”kXXu5
一通好忙活，硬是在指挥室架个床出来，张怀远安排着去买葡萄糖来给吊命——好端端一姑娘给熬成骨头架子了，这特么啥工作能忙成这样？！kXXu5
晏晚秋被强行按着休息倒有些不忿，但无奈势比人强，马耶一个能按着她们三个督首的所有舰姬锤还尚有余力，这又来俩一看就不好惹的，打是打不过；再说她也确实要累瘫了，她手下的姑娘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劝不动她但现在来了个人能物理劝解的，自然也乐得其成，这时候一个个乖的跟鹌鹑似的对晏晚秋求援的眼神视而不见，忙着左右给她掖被子、暖体温。kXXu5
晏晚秋没辙，又放不下工作，安安静静地对张怀远说：“张先生，我其实没事的...”kXXu5
“啥没事啊？！”就这会儿了眼睛珠子还往办公桌上瞄呢，张怀远忍住想骂人的冲动，耐着性子劝导：“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想要工作好就得先休息好；再说了，就算你不心疼自己，你看看你身边这几个，她们可心疼你啊，算是为了她们，先放松会儿吧。”kXXu5
晏晚秋环顾四周，她的舰娘都报以关切的眼神，只好答应道：“那好吧。”kXXu5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好死不死，电话声响了。kXXu5
晏晚秋眉毛忧愁的紧，却也无可奈何，深呼吸几口气才笑了出来：“张先生？张指挥官？有趣的称呼，我想您作为人类中第一个被舰姬承认的男性，必定是有过人之处吧。”kXXu5
“心灵纯净的舰姬能选择您‘指挥’她们，甚至愿意称呼您为‘指挥官’，还不足以证明您的优秀？”kXXu5
“督首可不是什么‘指挥官’...”晏晚秋摇头，愣了神才哑然失笑道：“我想我们有很大的误会。”kXXu5
“我坦白了吧，我有没有指挥才能且先不论，我是误打误撞才有了自家舰姬。”张怀远却没心思再遮掩了，打了响指以示赞同，沉气说道：“不过对于她们的生命起源和你们这个‘督首’，我都很好奇——尤其是我在接触她们前只听过海妖，他们似乎把舰姬和塞壬混为一谈，你家妙高敦美也说了有人敌视舰姬，为什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人类和舰娘是不是合作关系？塞壬究竟是不是敌人？”kXXu5
晏晚秋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到脑门喘不上来气，又是深呼吸几口，才缓缓开口解释道：“直言不讳也是忠直之士，为舰姬愿意付出确也足够有称之为‘指挥官’的资格了，我会为您解答的。”kXXu5
“张先...张指挥官，您知道塞壬入侵已经多久了吗？”见张怀远摇头，她自答道：“已经有一个多世纪了！”晏晚秋陷入了回忆：“最初的时候，人类的海洋领地接连失守，陆地也岌岌可危，恰在这时，不知是施舍还是真有天助，我们打捞出完好的塞壬兵装，它只能由人类中心灵最为纯净的少女所操控，我们也就有了反抗的机会。”kXXu5
张怀远瞪大眼睛：“所以舰姬是人类少女加上塞壬兵装？”kXXu5
晏晚秋点头：“是的，我们成为舰姬后开始反击塞壬，也乘机夺回了更多塞壬兵装，在此之间，我们意识到需要有领导者，于是‘督首’应运而生，即舰姬中的佼佼者，拥有管辖统御之职的舰姬。但随着我们的反击，我们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灵不可避免地靠近着塞壬，每一次的战斗、每一次等级的突破、每一次受到伤害，都会加速这一过程，最后没入深海，据说会成为塞壬的一员。”kXXu5
“这一个多世纪以来，塞壬严密封锁各个大陆的海岸线，它们却不会主动进攻，只是把控要道使海运陷入瘫痪。起初舰姬的出来为人类带来一丝曙光，但塞壬太强了！我们即使前仆后继也无法驱逐塞壬，无论组织多大的舰队去打都一定会被如潮水袭来的塞壬淹没，只能驻守于海岸线上提防漏网之鱼。不主动出击就没法提升练度，没有高的练度主动进攻无异于赴死。”kXXu5
“死循环。”张怀远补充道：“然后一个多世纪以来短视的人类看不到好处，又看塞壬不主动进攻，也就和舰姬的关系逐渐破裂了？”kXXu51
“对，张先生聪颖。”晏晚秋不由咳嗽两声以消心中郁结：“随着时间流逝，人类世界里对于舰姬的存在越来越不满，我们需要他们的物资补给却没能带来他们想要的有效战果，那些声音也就愈演愈烈。沿海还好些，毕竟他们看的到，为了生存也愿意付出，但内陆的陆地商路重启后不满的人太多了，现在退出海理会的国家和地区也顺应民意多了些。”kXXu5
“嗨，想来的事儿，一个世纪足够人死五辈了。我看还不止，既然把舰姬和塞壬都叫海妖，怕不是还有人认为这俩是一伙儿的打着唱双簧的主意灭绝人类呢，至少会暗戳戳宣传成这样，对吧？”kXXu5
“的确。”晏晚秋苦笑连连：“即使在东煌也绝非铁板一块，自民国来各自为政时日太久，现在东煌也几是名存实亡，各地军阀意见不合，相互倾辄之下对我们的态度也不同，内陆确有将舰姬视作人类毁灭者的人存在。司令部纵使在海理会多次提出抗议也无可奈何，阳奉阴违下只能听之任之了。”kXXu5
“所以有了现在这幅光景，你们这儿甚至是普通人类都不愿意来了？”kXXu5
晏晚秋只能摇头苦笑，语气萧索：“塞壬兵装让我们心灵更加纯净、让我们保持容颜不老、让我们拥有非凡战力，而这一切都被人类看在眼里，在他们眼中，我们舰姬怕是早与塞壬同流合污，空有人类之名，而无人类之实了吧。”kXXu5
“好，我大致了解了。”张怀远凑近些，看着晏晚秋：“那还有一个问题了——你们既是人类又是舰姬，自己究竟如何看待自己的？”kXXu5
晏晚秋看着他，沉默许久之后，深深吸了口气答道：“我们觉得自己是抗击塞壬的英雄，他们却觉得我们是叛徒。”kXXu51
晏晚秋吃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的眼神却坚定不移，她问：“那您呢，张先生，您怎么看？”kXXu5
他看向他家的仨宝贝，她们都温柔地、安静地、坚定地注视着他。kXXu5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他既怕承担责任，又畏惧冲突；他本人毫无长处，面对困难也是能躲就躲、能拖则拖、实在扛不住压力了也是草草了事，从来都是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生活；他没有多少得到的，也从未努力争取过，自然失去了也是待在角落自我安慰，说些没关系命里要有终该有的虚话，好像这辈子就随便应付着过就成。kXXu5
所以张怀远会说、也只会说，勇敢地、坚定地，从未感到如此豪情万丈、如此力贯千钧，他讥讽嘲笑着，腥气从舌尖迸发：“我看他们像叛徒！”kXXu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