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林冠扶着墙颤颤巍巍起来，望着紧紧锁上的阳台滑门，因痛楚和紧张而神情怪异：“……算是非法入侵吗？”kXY3p
他们身后，垂落下来的床单在风中摇摆，随着他们来到楼下，少女合唱队的歌声变得遥远了不少。kXY3p
“算紧急避险。”藤岛将旁边衣架上挂着的女式西装扯下，简单裹在手上，一记肘击打碎了滑门的玻璃：“邻居会理解的。”kXY3p
她柔声安慰着林冠，像是之前把林冠撕咬到鲜血淋漓的是别人，然后将西装抖开利索地穿上。kXY3p
现在不是秋冬，但只穿着运动内衣在户外也会感到寒冷，而且她也不喜欢向陌生人展示自己的皮肤。kXY3p
“警察！暂时路过！”藤岛没有浪费时间，她打开滑门，从裤口袋里取出警官证轻喝一声，迈步走进楼下的邻居家。kXY3p
林冠跟进去，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东西，是一个穿着淡灰色西装裙与黑丝袜，面朝下倒在玄关和走廊连接处的身影。kXY3p
“不，看起来只是单纯在超时加班回家后，直接在玄关累倒，睡得起不来的社畜罢了。”kXY3p
藤岛瞄了眼还有呼吸，发出鼾声，面目模糊但身材姣好的职业女性，以及掉在地上，贴着促销标签的廉价盒装冻肉，瞬间便完成了推理。kXY3p4
她从乱糟糟的厨房案台拿上两把厨刀，一把别在腰带后，一把在手里掂了掂，来到门边侧耳倾听一下，随后缓缓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kXY3p1
藤岛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扭过头去，却看到林冠正在把那盒冻肉往乱糟糟的冰箱里放。kXY3p
“啊，这种肉本来就临近过期了。”林冠解释道：“如果不赶紧冰起来，会臭掉的，多浪费啊。”kXY3p4
藤岛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楼上传来的一声爆响让她呼吸一滞，显然，警棍终究到了极限，少女合唱队已经将门撞开闯了进去。kXY3p
随后是一声尖叫，不再有歌声，只有熊熊燃烧的狂怒，哪怕塞着纱布，藤岛和林冠都感受到耳朵深处传来一阵刺痛。kXY3p
“走吧。”藤岛将林冠一把拉起来：“她只是个陌生人，不用管她了。”kXY3p
她对他顺手而为的善举似乎感到些许不满，林冠顺从地被藤岛拽着夺门而出，半开放式走廊一片漆黑，空气里只有少女合唱队尖叫的余波在回荡。kXY3p4
整栋公寓楼是个狭长的方形，走廊一侧对着相隔数米的另一栋楼，下面则是大楼与大楼间阴暗的小巷。kXY3p
为了尽可能减少维护成本，公寓楼没有电梯，只有位于楼房中间的狭窄楼梯间直通底层的大门。kXY3p
下了楼梯，出了大门，就是位于公寓楼另一边的马路，此时仰头回望，就会发现密密麻麻的阳台从楼梯外凸，争夺着有限的日照。kXY3p
他们在走廊内小跑，希望比合唱队更快离开这栋楼，掠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门，咚咚的脚步声在回响，却没有任何人出来查看状况。kXY3p
明明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但周围的邻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整条走廊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这里不像居民区，倒像一处偏僻的墓地。kXY3p
林冠想到那个在屋内倒地呼呼大睡的职场女性，心中隐有猜想，不知道是游戏的残留，还是邪祟本身所拥有的力量。kXY3p
周围的环境似乎形成了某种结界，确保除了他们两人的无关人士不会参与其中，不管是被合唱队牵连，还是成为他们出乎意料的助力。kXY3p
伴随着杂念与畅想，他们飞奔着冲进楼梯，入眼便看到各处遍布血迹与划痕，发丝散落，期间可见牙齿和指甲，被挤烂的血肉组织散落一地。kXY3p1
庞大的合唱队将自己塞进这条狭窄的楼梯间，然后在少女们的悲鸣和断断续续的歌声中，强行地从这条楼梯里挤了上来。kXY3p
“林冠，别想太多。”一只手放在林冠的肩膀上，藤岛靠了过来：“我在你身边。”kXY3p1
她身上正散发着奔跑产生的细微热气和淡淡的汗味，期间混杂了洗衣液的淡淡清香，这份强烈的存在感帮助林冠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惶恐。kXY3p
沉重的碰撞声顺着楼梯从楼上隐约传来，林冠浑身一颤，藤岛微微蹙眉，两人开始下楼，不再浪费时间。kXY3p
楼梯间里弥漫着血腥味，林冠感觉每次呼吸都会让自己的肺部腐烂一点，他下意识地向藤岛靠近，借助那股洗衣液的味道对抗周遭的血腥味。kXY3p
他喜欢这股洗衣液的气味，这味道让他联想到祥和的花田。kXY3p
所幸，虽然楼梯道内如同地狱，但并没有实际存在的敌人与阻碍，他们有惊无险地从封闭狭促的楼内，重新回到开阔的马路上。kXY3p
周围吹拂着冰凉的风，吹散纠缠在他身上的血腥味，林冠打了个冷颤，直到来到外界，他才意识到今晚有多昏暗。kXY3p
厚重的云层将月亮遮挡，周围的楼房里听不到多少人类活动的声音，只有明灭不定的路灯证明这里还是属于人类世界的范畴。kXY3p
林冠捂着自己仍在流血的右手，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这样的念头，随后仿佛世界听到了他的低语，并且做出慷慨的施舍让他愿望成真。kXY3p1
伴随着一声肉骨的闷响，有什么重物砸在了不远处的地上，他下意识扭头望向声音的源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眼睛。kXY3p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睛，这双眼睛正处于最为纯粹和水润的年纪，但此刻却像是落满灰尘布满裂痕的玻璃珠子，已经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活力与闪烁。kXY3p
林冠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恐慌，看到了如同深渊般的悔恨与绝望，随后，一切的情感都被一种强烈的憎恶，一种针对所有人的仇恨所掩盖。kXY3p
“你不能抛弃我们！”半身粉碎的女孩颤抖着，鲜血淋漓瘦骨嶙峋的身体夸张地拱起，发出嚎叫，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你会加入我们！”kXY3p
没有给林冠多少反应的时间，下一秒，他和藤岛的面前下起了少女的雨。kXY3p1
一具又一具躯体从上空落下，周围响起传来此起彼伏的骨肉破碎声，没有歌声没有叫嚷，只有重物坠落的呼呼风声，紧随着肢体撞击碎裂的沉闷声响。kXY3p
一朵朵血花在地面绽放，林冠发出一声低低的尖叫，脑子一下子空了，他脚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已经连哭泣都不会了。kXY3p
“合唱队！”藤岛仰起头，脸色铁青地道破了真相：“这该死的邪祟在抄近路！”kXY3p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就在上方，她家的阳台上，合唱队就在那里，蠕动交缠的躯体将整个阳台塞满，在互相拥挤中不断将少女喷出来。kXY3p
“我们不会放弃你！”急促的歌声再度响起，地面上那些血肉模糊的躯体开始仿佛毛虫般蠕动，再次形成为新的合唱队：“合唱队为你而来！”kXY3p
不，不是形成新的合唱队，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支合唱队，这邪祟是在用这种方法进行快速移动，直接从天而降来到林冠和藤岛面前。kXY3p
天上下着少女，地面响着魔曲，林冠低下头，喘息着，他不敢去看面前的惨状，但能通过连续不断的闷响和愈发嘶哑的歌声，想象到发生了什么。kXY3p
他感到恐惧，却已经不是单纯的恐惧了，而是某种发自本能的抗拒。kXY3p
人类不应该被这样残酷而无情地对待，至少林冠觉得如此不该如此。kXY3p
从那转瞬即逝的属于人类的眼神，他可以看出这些少女是被合唱队俘虏了，被那亵渎的歌声蛊惑，她们并非主动成为这扭曲邪祟的一部分。kXY3p
她们已经生不如死了，发出的每一点声音都浸满痛苦和绝望，但现在，又要承受这样残虐无情的对待。kXY3p
这不合理，也不应该，更不公平，她们到底做了什么样的错事，该被这样的对待。kXY3p
林冠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因为对自己和藤岛或许会和她们遭受相同遭遇的无边恐惧，更因为某种难以形容的强烈悲悯。kXY3p5
歌声不再充满魅惑人心的妖冶，他能够听到隐藏在优美去掉下的痛苦和绝望，人不应该受到如此的恶意，遭受这般漫无止境的折磨和苦难。kXY3p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林冠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对他说着。kXY3p
林冠陷入了震惊的恍然，而藤岛则皱紧眉头，她反手一刀斩在一具落在脚边的躯体上，感受着刀刃切进身体时的触感，随后愁眉展开。kXY3p
刀能伤到她们，至少能伤到构成合唱队的这些少女，除去那诡异的歌声和超乎寻常的力量外，合唱队似乎并不像她先前认为的那样不可战胜。kXY3p
藤岛犹豫了一瞬，要不要直接就在这里决战，但渐渐高亢起来的歌声，逐渐强烈起来的头晕目眩，还是让藤岛打消了这个念头。kXY3p
她手脚再快，也无法在合唱队再次聚合成型前，除掉数量足够多的少女，至少靠手里的这把菜刀是做不到。kXY3p
而且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发现能够被称为本体的存在，这个由无数少女聚合而成的邪祟，恐怕还得依靠林冠所说的织布机才能对抗。kXY3p
她扭头望向身后，注意到了林冠的异状，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林冠的手——而且是受伤的那只手。kXY3p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林冠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直接被藤岛拽起身，被她紧紧地抱进怀里。kXY3p
“不用害怕。”她对林冠低语道，用手指轻轻抹掉他的眼泪，声音平静而细小，似乎只想让林冠一个人听到：“我会保护你。”kXY3p
她低头凝视着林冠痛苦的脸，她似乎是把林冠的反应当成了恐惧，并在竭尽全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林冠。kXY3p
当然，如果她能松松手，别死死捏着他的伤手，那可能就更好了，林冠总觉得她的手指都快陷进去了。kXY3p
林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误解，他总觉得藤岛似乎对他手上的伤口存在某种特别的关注，甚至都可以称之为执念了。kXY3p2
“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忍着疼痛对藤岛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我相信你。”kXY3p
林冠对藤岛的粗暴做法能够理解，在见证了这样的惨烈景象后，确实很难继续保持内心的平静，但他还是希望藤岛能够尽量冷静点。kXY3p
藤岛露出一个和她锐利气质不符的心满意足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个喜悦的孩子，她依依不舍地松开林冠，扭头看了眼正在聚合的合唱队。kXY3p1
之前他们从哪里离开下水道，现在便又要从哪里回去，林冠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再次踏足这个幽深狭长的地方。kXY3p
这里的空气还是依旧浑浊而污臭，两道手电筒的光再次亮起，多亏了那根剑形警棍的牺牲，才让他们有机会带上最基本的探索装备。kXY3p
藤岛走在前方，脱离了合唱队歌声的她冷静了不少，至少不会继续用一种让林冠觉得不安的眼神盯着他了。kXY3p
林冠点点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已经逃离了歌声，但头也有些发晕，一方面是因为剧烈运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持续的失血。kXY3p
手上的伤一直不见好转，现在还在往外淌血，但哪怕是这样的状态，他也能把从流浪汉那里探听来的情报倒背如流。kXY3p
“流浪汉们说，在小久保公园东南方向的下水道内，有一处废弃的地下工厂，那里曾是黑帮用来制备非法兴奋剂的据点，但后来不知为何却被废弃了。”kXY3p
“居然还有这种事……”藤岛的眼角颤抖了一下，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件事从来没有曝光，还是该郁闷就连流浪汉都知道而她却一无所知。kXY3p
她讨厌对自己的地盘不够了解，这会让她感到不安，产生非常强烈的遗失感。kXY3p2
林冠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望着面前幽暗的窄道，原本因遭遇袭击和见证骇人景象而低沉的心情，终于又有了一点点的鼓舞。kXY3p
在徘徊了三个月后，他终于迈向这个故事的开端。kXY3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