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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走歪了

  林冠很想就这样投入巫女怀抱,享受巫女所承诺的永恒安宁,他的某些直觉知道巫女能够做到,但不行,至少现在不行。42Tm83

  “嗯?”42Tm8

  巫女发出一声轻柔的哼唧声,像是在迷惑,又像是在不满于林冠毫不婉转的直白拒绝,但巫女很有耐心,愿意听林冠进行解释。42Tm8

  “藤岛……或许还有得救。”42Tm8

  尽管无比不舍,林冠还是艰难地将脸从巫女的怀中挣脱出来,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缓缓起身,呼吸重新变得平静下来。42Tm8

  “她还能够和我说话,还有自我的意识……如果能及时伸出援手的话,她……她可能没事……”42Tm8

  林冠的声音很轻,诚然,这只是一个若隐若现的闪念,一个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的猜想,但对林冠来说,这理由已经足够。42Tm8

  十分的足够了。42Tm83

  “你又要惹祸上身了吗?”巫女的声音没有愤怒,只有无奈和怜惜,以及不解:“去掺和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掺和的事情?”42Tm8

  “明明没有任何人要求你去做这些事,就算什么都不做,就算在这里放弃,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责怪你哦?”42Tm82

  林冠起身的动作猛然僵住,巫女的话语便戳中了他内心的软弱,这还不够,巫女还要把他心里那份不可告人的阴暗也给撕扯出来。42Tm8

  “而且……为什么要去拼了命地救藤岛呢?”42Tm8

  “你吃了那么多苦,承受那么多磨难,却无法成为调查员,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你,却能够成为调查员……”42Tm8

  “这很不公平吧?”42Tm8

  “别管她了,让她被合唱队毁掉吧,让织布机被毁掉吧,这个世界对你如此冷酷,这是你有权力做出的报复,没人可以指指点点。”42Tm84

  巫女像是完全洞穿了林冠的一切想法,一刹那间,林冠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和巫女说话,还是在直接聆听自己的心声。42Tm8

  林冠的喉咙微微颤抖,意志开始动摇,根植于人性深处的恶念正在成长,过往积攒的仇恨正在翻涌,像是藤蔓般将他紧紧缠住。42Tm8

  “你已经错了那么多次,可是却完全不吸取教训,这次又要再错一次吗?”42Tm81

  林冠能够意识到这便是最后的劝说,温柔的巫女已经给了他一个宝贵的机会,让他能够在又一次犯错前迷途知返。42Tm8

  他突然感到身体变得无比沉重,就像每一块肌肉都被拷上了枷锁,他用双手撑着膝盖,痛苦而艰难地喘了两口气。42Tm8

  没有任何敌人,只有巫女和林冠,甚至都没有巫女,只有林冠,林冠自己,他在与自己进行一场殊死搏杀。42Tm81

  须臾后,这场搏杀分出了胜负,林冠弯曲的身体渐渐站直,他的声音依旧因身心俱疲而低沉沙哑,但终于不再动摇。42Tm8

  “我……没有错。”42Tm8

  “难道因为没有回报就要冷眼旁观吗?难道因为没有好处就不对人伸出援手吗?”42Tm8

  “我的父母从来没有教过我这种事情……”42Tm86

  林冠很平静,没有嘶吼或者咆哮,没有哭喊或者尖叫,林冠不是在辩解些什么,争论些什么,而是在阐述自己所相信的道理。42Tm82

  “有人被无端殴打,便要伸出援手;有人在被哄骗吸毒,便要上前阻止;如果世界马上会被毁灭,便要努力把它拯救。”42Tm8

  “有人将要被邪祟吞噬,折磨,便要……拼上全力去把她救出来,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应该遭受到那样的对待。”42Tm87

  在经历了这一切的苦难与折磨,一切的失望与绝望,一切的悲愤与痛苦后,他学会了什么?42Tm8

  他学会了,就算知道会被高中生猎手们殴打,在那个时刻,他依然会阻止那些高中生猎手的暴行。42Tm8

  他学会了,就算知道自己无法得到任何感激,在那个时刻,他依然会阻止那些极道诱骗他人吸毒。42Tm8

  有错的是他自身的弱小,有错的是恶徒们的暴行,而不是他的行为本身,至少在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后,林冠依然觉得——42Tm82

  “我没有错。”42Tm84

  “这也权衡,那也权衡,哪有那么多需要去不断权衡的利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一直都非常清楚。”42Tm82

  “我……确实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这是个平庸的普通人,随处可见,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42Tm82

  林冠的情绪有些沮丧,但又有些坦然和解脱,他曾经无数次说过这样的话,但直到这一次,他的话语才是毫无保留地发自真心。42Tm8

  不再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前途幻想,不再有自己骗自己的隐约期待,他认清了自己的平庸,并终于坦然地接受了真正的自己。42Tm8

  无需为此痛苦,也无需为此自卑自贱,因为他的平凡这本来就是客观事实,不是吗?42Tm8

  “太远的事情我管不到,太大的事情我管不了,但如果面前就有应该去做的事情,就不能因为自己平平无奇,就视若无睹。”42Tm8

  “所以非常抱歉。”林冠站直了身子,却低着头,不敢直视巫女的脸:“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42Tm8

  他感到十分强烈的惭愧,巫女展现了毫无保留的善意,如此强烈的关怀,但他却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对方失望了。42Tm8

  不,就算巫女因此而勃然大怒,也并不奇怪。42Tm8

  但在片刻的犹豫后,林冠还是缓缓抬起头,他想要堂堂正正地讲清楚,他并没有在做错事或坏事,他不需要遮遮掩掩。42Tm83

  “因为我……还有人要去救,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很重要,生命无价……这是最基本的道理。”42Tm83

  林冠注视着巫女的脸,却没有看到任何失望或愤怒,巫女昂着头,深紫色的眼眸凝视着他的脸,脸上唯有微笑。42Tm8

  林冠感受到巫女态度的变化,巫女之前对自己似乎只是某种无差别的温柔慈爱,那么此刻的巫女,就是真正在注视着自己。42Tm82

  注视着名为林冠的平庸的凡人。42Tm8

  “不用感到道歉。”巫女微笑着注视他,像是正在把他的长相乃至于存在都深深记进心里:“我不会评价你的选择,而永远会成为你的支持者。”42Tm82

  林冠听到了巫女的柔声细语,但某些力量让他无法完全理解其背后的深意,而巫女也不准备让他好好思考。42Tm8

  “你是一个好孩子。”巫女抬起手,轻轻抚摸在了他的脸上,眼波流转间透露出溪流般的温柔,紫瞳中泛起妖冶的光:“好孩子就应该得到嘉奖。”42Tm8

  “我给予你许诺,向前迈步吧,你可抵达美妙之梦,我会在那里等着你。”42Tm84

  林冠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感受到,他并不觉得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巫女,意识中的混沌开始变得淡漠。42Tm8

  “你……到底是谁?”42Tm8

  巫女露出温柔的笑容,眼神中的慈爱依旧,这眼神曾让林冠感到温暖与向往,但他此刻再来看,却又觉得有种令他不寒而栗的感觉。42Tm8

  如此深邃无穷的温柔,如此广阔无际的慈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其填满,令巫女感到心满意足,让她愿意收起这不分对象的无边爱意与呵护呢?42Tm89

  或许要把整个世界都给填进去,才能做得到吧。42Tm82

  “我只是你梦中的过客罢了。”巫女的身影开始摇曳,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团朦朦胧胧的水汽:“又或许,你才是我梦中的过客。”42Tm83

  “美好的梦境,残酷的现实……究竟哪边是真的,哪边是假的,你希望哪边才是真的?”42Tm8

  伴随着一阵悦耳的轻笑,巫女消散于无形无踪,林冠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迷茫地抬起头,向着四周望去。42Tm8

  刚刚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转瞬即逝,林冠依稀记得自己先前好像见到了谁,说了些什么,可再去回忆时,却又迅速地将其忘记。42Tm8

  就仿佛他刚刚打了个盹,做了个模糊不清的梦。42Tm8

  但随后,一股寒意将他彻底惊醒,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明确,林冠猛然向着前方望去,挣扎着起身,可是,却没有看到邪祟合唱队的身影。42Tm8

  他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高中少女,她们垂着头,唱着嘶哑含糊的歌声,互相拥挤着向前迈步,手脚上满是血迹和污泥,像伤痕累累的难民。42Tm8

  藤岛就在她们中间,身材高大结实的她被少女们团团簇拥,看起来充满了违和感,她也低垂着头,但发出的歌声却显得有些颤抖和迟疑。42Tm8

  林冠下意识地用力眨眨眼,面前的少女们又在扎眼之间变成了邪祟合唱队,无数具残破的肢体互相纠缠,它正唱着诡谲的邪曲向织布机靠近。42Tm83

  发生了什么?42Tm8

  只是一瞬的犹豫和迷茫,躯体交缠的肉块又变成了成群结队的少女,林冠用力晃晃脑袋,知道现在不是深究这种事情的时候。42Tm8

  他已经因为踌躇不前和犹豫不决输过一次了,现在可不准备犯下相同的过错。42Tm8

  深吸一口气,林冠向少女们靠近,少女们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放慢脚步望向他开始时指指点点。42Tm8

  很奇妙,林冠远远望去,站在那里的似乎只有十几名拥挤在一起的少女,可随着他逐渐靠近,周围的空间膨胀,少女的数量变多了。42Tm8

  物理法则似乎部分性的失效了,他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口袋宇宙,周围的世界染着紫色的光晕,在这里,几十名少女正簇拥了藤岛前进。42Tm8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他来到这群少女的边缘站定,鼓起勇气向她们搭话,尽可能让自己显得礼貌:“我能……我能带她走吗。”42Tm81

  他指着中间的藤岛,少女们听到了他的询问,转过头迷茫地看着他,脚步更是彻底停下,开始互相对视,似乎在征求彼此的意见。42Tm8

  沉默和等待让林冠紧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让林冠不安,但他最关心的事情,始终是站在那边浑浑噩噩的藤岛。42Tm8

  最终,少女们点点头,她们开始说话,众人如同一人,只发出一个声音。42Tm8

  “可以是可以,我们觉得你是个好人,但她已经属于我们了。”她们问道:“我们很喜欢她,想带走她的话,你得拿东西来换。”42Tm86

  这对话带着诡异,但林冠却只觉得少女们的要求合情合理,但随后又感到不知所措,他能有什么东西来交换,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一无所有。42Tm8

  就在这时,一个靠他最近的少女像是受不住某种诱惑般,抬手在林冠的手臂上轻轻摸了一下,摸去他的一块皮肤。42Tm8

  周围的少女向她投来责怪的目光,林冠却是露出微笑,他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用来与少女们进行交易了。42Tm8

  “把我拿去吧。”他向少女们张开双手,微微低头:“用我来交换她。”42Tm8

  话语说完,林冠立即向前进发,他不希望给少女们后悔的机会,拥挤着的少女们掀起小小的骚动,有的人满眼期待,有的人一脸不满。42Tm8

  但最终,她们还是让开了一条路,让林冠能够抵达藤岛身侧。42Tm8

  林冠彻底安下心来,知道少女们不会说谎,他穿过这条狭窄的道路,一只只脏兮兮的纤细手掌从两边伸出,不断从他身上取走一些东西。42Tm8

  一片皮肤,一滴鲜血,一缕发丝,一束肌肉,林冠并不感到痛苦,只感到某种安稳与心满意足,少女们正在确实地履行着和他的诺言。42Tm84

  他顺利地来到藤岛身边,用力扯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离开,藤岛原本痛苦但麻木的脸色,也开始渐渐发生某种变化。42Tm8

  先是如同从梦中醒来还搞不清现状的迷茫,随后她抬起头看向林冠,眼神中透露出某种寻到熟悉之人的安定,但紧接着就是难以形容的惊骇。42Tm8

  不管她看到了什么东西,都显然和林冠所见的东西截然不同。42Tm8

  她似乎想要问,想要说,但林冠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是牵着她来到这个口袋宇宙的边缘,将她轻轻推了出去。42Tm8

  “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个天赋和才能。”他坦诚说道:“但是你可以,机器告诉我了。”42Tm82

  藤岛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但周围的少女围绕过来将她隔开,她被挤了出去,林冠也只是冲她笑了笑,随后转过望向簇拥过来的少女们。42Tm82

  “别急。”他安慰到:“每个人都有份。”42Tm83

  “我是你们的了。”42Tm817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