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爹娘。”金凌喃喃道，“他们原来是这样的人。”他的眼圈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抽动鼻翼仰头望天，一直等到风吹干泪珠才垂下眸子。f1rg1
“师...师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魏无羡声音喑哑，他唇齿哆嗦，说完这一句，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f1rg1
江澄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把掐住魏无羡的脖子：“你有什么脸叫她师姐？！她说的话，她劝你的话你可听进去一个字！畜生！灾星！孽障！”f1rg1
魏无羡瘫软着任凭江澄的手越收越紧，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滑去，仿若溺水一般。他没有挣扎，只呆呆望着江厌离的身影，即便胸口憋得几乎要炸开也不觉得痛苦。f1rg1
钢钳一般的桎梏忽然松开来，新鲜的空气通过咽喉涌入身体，魏无羡猛烈咳嗽起来，他跪倒在地上哑声嘶吼：“江澄，你个没种的X，为什么不掐死我！”f1rg1
他的眼泪和口涎挂满面门，身体因为痛哭抑制不住的颤抖，似乎要把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悲伤倾泄而出。f1rg1
江澄的眸色好似小院里浓重的黑暗，他直视金凌，冷厉道：“你要为这个杀父仇人求情？！”f1rg1
金凌笔直的站在他的面前，轻轻松开抓着江澄手腕的手，一字一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他杀的是我的父亲，这个人祖父祖母杀得，母亲杀得，我杀得，其他人要用这个由头杀他，不行！”f1rg1
江澄微微一震，这是金凌头一次凛然正色的与他辩驳，虽然理由漏洞百出，但态度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坚定。他有些意外，略平了平心中的怒火，仍旧冷冷道：“他害死了你母亲，你母亲是我的亲姐姐，血肉至亲仇深似海，如何杀不得？”f1rg1
金凌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凝聚四肢百骸的力量，他微微提了提下颌，沉声道：“我从小听人说我的父母亲为夷陵老祖魏无羡所杀，亲眼目睹我父亲被杀的金氏叔伯与我说了无数遍，但我母亲，”他顿了顿，抬眼朝江澄的眼睛望去，“我母亲是魏婴亲手所杀，还是为魏婴操控的走尸所杀？”f1rg1
从江厌离出现在不夜天那一刻起，江澄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要说当日混战激烈，旁人顾着杀汹涌而至的走尸没有看清，可他却是从头至尾看的清清楚楚，不夜天血战之后的无数日夜，阿姐中剑倒下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折磨得他痛不欲生，那段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延续到金光瑶当上金氏宗主，亲自将金凌送到莲花坞，有了阿姐唯一的骨血在身边吵吵闹闹，不夜天未能及时上前救助的悔恨与无力之感才稍稍纾解。f1rg1
金凌的质问让他又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一下子透不过气来。f1rg1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年轻的宗主喃喃念着，“可笑，可笑我娘自不量力，可笑她为了不相干人的性命舍身犯险去劝杀我父亲的凶手躲灾避祸，我娘怎么这样蠢，怎么这样天真……”他身上煞气陡增，抽出岁华对准魏无羡直直劈了下去！f1rg1
就在岁华触碰到魏无羡的一刹那，一阵微风平空而起，这一剑就此劈不下去！f1rg1
江澄冷眼旁观，弹指间便看出端倪，他冷冷道：“泽芜君好雅兴，戏看够了就出来吧！”f1rg1
院墙逐渐淡去，三人又身处于灰色的雾气当中，蓝曦臣负手从雾气中走出来，望了一眼瑟缩在地上已然失去神智的魏无羡面露不忍，轻轻道：“江宗主，劳烦你将魏公子带出去交给忘机。”f1rg1
江澄没有做声，他瞥了一眼金凌，蓝曦臣和声道：“阿瑶说有件要紧的事需要金宗主斟酌决断。”f1rg1
江澄毫不吝啬的将怀疑挂在脸上：“我和阿凌一起去。”f1rg1
江澄哼了一声，昂首抬脚欲走，不想金凌突然出声：“我一个人去。”f1rg1
此言一出，江澄像是被贴上了定身符咒，抬起的脚尴尬的悬在半空进退两难。f1rg1
“舅舅，我想自己去看看，”他的声音有些许怯意，但前所未有的坚定，“从前有舅舅指点，我只知道我做的事是对的，但从来不知道对在哪里，这一次，我想自己做决定。”f1rg1
他像儿时一样仰起头，蓦然发现他的个子快与舅舅一般高了。f1rg1
江澄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想笑却突然忘记了唇角是向下弯还是向上翘，只好板着脸瞪了一眼蓝曦臣，心中五味成杂，干干嘟囔道：“刚才又打又杀，一眨眼变了主意，小屁孩真善变。”f1rg1
江澄的声音不大，金凌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没好气的回嘴道：“管我变几回呢！”f1rg1
这一句看似凶狠却又像小孩撒娇一般，江澄无可奈何，就是有再大的气此时也发不出来，只得提溜起地上的魏无羡往迷雾间一线亮光走去。f1rg1
蓝曦臣上下打量金凌数眼，金凌翻了个白眼作为回应，瓮声瓮气道：“泽芜君看什么？”f1rg1
蓝曦臣含笑道：“方才答应阿瑶过来的时候，我还有些…顾虑。”f1rg1
金凌胸中愤懑之气尚未消下去：“顾虑我像个熊孩子一样又哭又闹，还要拖着舅舅一起闹？”f1rg1
蓝曦臣坦然道：“确实如此，只是，”他和声道，“这一次金宗主让蓝某刮目相看。”f1rg1
想起方才的失控被蓝曦臣全数看了去，金凌心中本就十分不爽，撇撇嘴毫不客气道：“以后还有泽芜君另眼相看的时候。”说着气鼓鼓往散开的雾气望去。f1rg1
刚刚被金光善痛骂的金光瑶低着头退出议事厅，迎面撞上意气风发的莫玄羽。f1rg1
金凌没有见过从前的魏无羡，乍然见到和现在的魏无羡一模一样的人不禁眉头一皱，耳边忽然传来赵子梁清朗的声音：“金宗主莫要误会，这是莫玄羽。”f1rg1
祖父的风流债很多，他知道但不清楚，作为隔代的长辈，这样的事于情于理他都无权置喙，加之金光善的私生活乱归乱，但对私生子女的态度和处置方式基本按照不闻不问不认这极给妻子金夫人面子的六字方针进行，除了金光瑶这个意外。f1rg1
金光瑶与莫玄羽在金麟台上的身份是一样的，但地位却因回归金氏的方式有了肉眼可见的差距，旁人对金光善借莫玄羽打压金光瑶的做法心知肚明，对金光瑶不满的修士纷纷以追捧莫玄羽的方式羞辱这个changji之子。f1rg1
而此时的金光瑶虽然被金光善迎头痛骂，也显出萎靡颓丧之态，可金凌却敏锐的捕捉到他眸间一闪而过的不屑。f1rg1
与莫玄羽擦肩而过的金光瑶嘴唇微动，声音细小微若蝇吶，蓝、金、赵三人皆未听清，却见莫玄羽脸色骤变，猛然转身探手，不料却捉了个空，金光瑶已然瞬步走到殿阁尽头，转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即折进另外一条路消失不见了。f1rg1
浓雾起了又散，场景又换到一个雅丽的小院，金光瑶穿着单薄的亵服坐在卧室前的台阶上，他散着头发，脸色绯红，唇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痂皮，恹恹的轻轻咳嗽。f1rg1
他努力回忆这个场景的时间——金光瑶的修为先天不足，经他几乎不要命的勤奋修习，已然成功结丹，有了内丹，虽不至于寒暑不侵，但一般的头疼脑热不会沾染上身。f1rg1
还未等他理清思绪，却听院墙外有人窃笑道：“宗主风流，好歹只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可这私生子...嘿嘿，主意打到亲兄弟身上，真真是绝了！”f1rg1
另有人叹道：“大好前程毁在胯下二两肉上，糊涂啊。”f1rg1
窃笑之人嘻嘻笑道：“糊涂不好么？亲兄弟好歹赐了金姓入了族谱公告天下，现下提起敛芳尊，修士们叫出口的是金光瑶，这位虽也赐了金姓，可金鳞台上提起他，一张口叫的还不是莫玄羽？”顿了顿，那人又笑道，“糊涂点好，糊里糊涂的享受享受，到时候与亲兄弟一起共赴黄泉，下辈子说不准能得个完满，要是现在清醒了......”f1rg1
与他说话的人似乎也明白过来，又叹道：“清醒了又怎么样，一没修为服众二没权势威望，天天苦熬着等刀落断头的那一天？”f1rg1
金光瑶听着这些话，皲裂的唇角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哑着声音对站在阶下的莫玄羽道：“听到了么，外头两个洒扫小厮都比你看得明白。”f1r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