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完全脱离了所谓的灵肉魂概念,就连所谓的心灵与“我”都是飘渺之物,这样的存在,何以谓之?lhJAl
曾经被成为格林的存在,与曾经被成为伊娃的存在,于那最终的涅槃之后,已然失去了你我的分别,人类文明中必备的人称代词对他们而言早已是无谓之物,一切用以描述他们的你我他都只是出于语言的局限而强名曰之。lhJAl
对于凡物而言,那是两个人,一个看着平静俊美的青年,一个清冷光洁的少女——偶尔,戴上冠冕时,也会呈现出高挑女子的成熟姿态。lhJAl
对于天灾而言,那是难以以探知感官认知的模糊之物,像是两相皆合的完满混沌,两仪而太极,他们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两仪向【元】的擢升演化,由两仪进发,其终点是太极,是太一,所谓的太上虚极即是如此。lhJAl
“常人看你们也是常人,因为他们的认知被局限于此,天灾看你们是两仪至元的奇妙境地……既不是元也不是两仪,而是两者之间的演化,是复返先天与一元复始两条大道极点的交织,也是因为他们皆是天人道的五行四象,本身就在进行三才与两仪的修持,因此元就是他们能够望及的终点。”lhJAl
而神说:“而降神能够看到更多,能够理解更多,反而……什么都无法理解。”lhJAl
行走在时光的浪潮之中,神之眼凝望着时空河畔漫步的那无以谓之之存在,双手合十,琉璃金身普照十方光明,只是那眸中无量光怎样照彻万有,却都看不清眼前存在的实相。lhJAl
亦或者说……看得清,照得透,却恰恰说明了什么也无法看清——这不是废话吗?那两个家伙怎么可能看上去那么正常?lhJAl
此刻的【世尊】,看着他们,就是凡物眼中的青年与少女。lhJAl
只是这个青年比起众人熟知的格林,看上去还要更加年幼一些,只有莫约十五六岁——这大概是骑士学徒时期的格林。lhJAl
朝着时空长河的源流看去,便能看到更加年幼的格林,甚至可以追溯到格林的童年,而在那之前,则是两相混合,既有两仪境回溯过去的格林,又有轮回节点之前,由出生到八岁的格林。lhJAl
这个家伙同时存在于所有时空之中,旅人的脚步遍及一切的历史与未来,上哪都能看到这两个退休的骑士与巫女享受闲暇人生。lhJAl
此刻,新世界诞生的第一夜,主星的太阳沉入暮色,世尊便来到时空的长河之中,观照这与之前看似相同的新时空,顺带看到了哪里都有的他们。lhJAl
一轮圆月高悬长空,不凄清,不惨白,圆润而莹白,令见惯了凄月的世尊也有些失神,祂有生以来漫长岁月,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月亮,就像夜色里的太阳一样。lhJAl
凝望着圆月,格林忽而说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诸相非相,你早知道的。”lhJAl
“如果我真的能够勘破,那我早已是【元】。”而世尊苦笑,“格林,这世上一切皆是我执,我能看到那心境的上升之路,抛却我执的,才是真正的佛,可是……我做不到。”lhJAl
“没有做不到和做得到。”而伊娃说道,“我们不会去想这种问题,抛却我执的是完人,是佛陀,是初始之天人,而我们不是,也不打算变成这样的存在。世尊,我们这样的人都是由最为偏执的理想造就,哪里有可能变成六根清净无色无欲之人?那太为难我们了。”lhJAl
如果不是诸神都偏执到了那个地步,昔年也不会有那时光漫长到诡异的亿年战争,也不会有那宁肯费尽千辛万苦也不愿看到任何牺牲的他们——亦不会有如今的世界。lhJAl
爱着众生,爱着世界,爱着所有的一切,因此才想要拯救所有,成为了那事实上的救世主。lhJAl
因为觉得凡物很可怜,看着那副模样不舒服,所以才要救一救——这是许多龙的回答。lhJAl
因为听到哭声就会觉得烦躁,而自己的听力又太好,这尘世哭声实在是连绵不绝,就只能断其根源,改变这个创造哭泣的世界——这是许多不甚温和的神明的回答。lhJAl
没办法,我们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想要过得幸福,就必须要有一个幸福的美好世界支撑,不得已,才要拯救世界——名为格林的男人会这样说。lhJAl
他们就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知行合一,其存在本身即是权柄与大道的显化,若是要用某一个单独的词汇去描述神明,那个词既不会是名词也不会是动词,而是两者皆有,神明的名亦是神明的行,这或许很难以理解,总之——这就是他们。lhJAl
“格林”,不光是格林的名字,而是一种道路,一种行为,一种概念,一种真理,格林如此,伊娃如此,其他神明也是如此,世尊,自然也是一样。lhJAl
名为世尊的佛陀极端强调【我】的概念,其存在即是终极的偏执,虽为佛,却陷于我之执念,这是世尊成就的根基,亦是其上升的劫。lhJAl
虽然看不懂如今的伊娃与格林,可世尊知晓,眼前看似清纯无暇、仿佛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才是这世上在佛之一路走得最远的存在。lhJAl
在两仪境时,她就已然是新的觉者新的佛,新的【如来】。lhJAl
而在远远超出两仪,甚至超越了元,抵达无以言述之境地的她,又成为了怎样的存在?lhJAl
“谁知道呢?”而伊娃盯着月亮,“我也没见过真正的佛,如果硬要说的话,反而,重光和你这种,才算是真佛吧?所有概念皆是由他人定义,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先天,你说佛是这样那就是这样,若说不是那也就不是,反正也没谁给个统一标准——唔。”lhJAl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忽而说道:“你问问他呗?”lhJAl
“最早的凡物,最初的觉者,大般涅槃经的最初作者,佛的道路是由他提出,你可以问问他,大概比较有权威性。”少女说着,指向了长河。lhJAl
时光之浪潮滚滚东流,世尊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时空浪潮的尽头,新世界中,有许多花开。lhJAl
“……他活了?”世尊先是怔然,旋即感叹,“不……自然,你们已经拯救了所有。”lhJAl
最初的创世之神明再度花开万象,于是新的世界就此诞生,眼前的时空长河看似拥有所有的过往,仍是当年的那条河,可世尊知晓——这是新的河。lhJAl
祂感受着河水,每一滴溪流的流淌,他知道河不是那条河,可河中的水却又是那当年的水。lhJAl
源自于旧世界的诸神铭记着过往,其存在本身即是时空的锚点,这河中水皆是由祂们的认知记忆所锚定,旧有的阿卡夏之书已然焚毁,可书中的文字却是被完完全全复刻在了新的纸页之中,就是这样的概念。lhJAl
“回头再问吧……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哪怕是降神,也需要整理一下思绪。”lhJAl
世尊轻叹,拂去心上尘,走上河岸,掸去河水,就此原地躺倒,坐卧河畔,凝望圆月。lhJAl
骑士与巫女的身形悄然消散,他们已然离去,虽然同时存在于所有时空之中,其存在,却又被想要独处的男人所遗忘,神是完全的孤立系统,他存乎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忘却了所有外物,眼中只有那一轮圆月。lhJAl
那双金红眼瞳之下,漆黑的瞳孔,于月色的光中,仿佛又倒映出了什么。lhJAl
跨过了地狱与炼狱的洗礼,自苦难人世中度过了漫长时光的旧世界众生,终于抵达了那最终的天国,新的世界美好而又幸福,太阳高照,温暖的光芒轻轻抚摸着河畔的青草,一阵风起,蒲公英如羽花飘落,他能看到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们在伊甸园中嬉戏,他们的脊背仿佛生出了洁白的羽翼,这个世界无有苦痛,只有欢乐。lhJAl
“或许一位神明,可以为祂所爱的少数几人创造出那样的伊甸之园,那样的世界没有原罪,没有苦痛,没有磨难,可是……那样的世界,终究不能长久。”lhJAl
“看似幸福美满的天国,终究——只是一无所有的空白。”lhJAl
“一个人会孤独,两个人就会有纷争,三个人会产生妒心,人这种生物啊,终究,是不可能只有光的。”lhJAl
世尊——曾经,名为阿德里安·格林的男人,轻声说道。lhJAl
“最初的神,就是因为想要创造那样的世界,而造就了地狱。”lhJAl
如若没有地狱,就不知天国究竟为何是天国,如若没有深渊的苦痛,那天国的欢乐也不过是空。lhJAl
泪水划落,那仿佛是被颜料染红的眼眸,逐渐恢复了昔年的黑,眼中那完满的天国消逝了,纯白的天使不复存在,没有人的背后长着羽翼——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再是全部。lhJAl
新的世界才刚刚诞生,虽然一片无限大的巨型草地看上去很美好,可长久以来终究是不行,新的文明总不能一直生活于蛮荒旷野,因此,围绕着那花开的地方,可以看到许许多多巨构运转,诸多工程师们忙碌的背影。lhJAl
他们忙着测量新的宇宙常数,要在新的宇宙中重建起自己的文明。lhJAl
男人能看到黑暗,天河中有亿星闪烁,可光明越是璀璨,作为其背景的黑暗就越是深邃,这个世界有多少光明,就有多少深不见底的黑。lhJAl
名为世尊的阿德里安,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是真是假,但抛开那两个人,对于其他人的观照,应该没有任何问题。lhJAl
“这个世界有多少光明,就有多少深不见底的黑。”她说,“这样的话反过来说,不是世界有多少阴暗,就有多少光明吗?”lhJAl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他感到自己许久不曾动弹的心灵终于感受到了切实的、如同凡物一般的痛苦,这痛苦令他落泪。lhJAl
手心,感受到了久违——已经久到就连神也快要遗忘的温度。lhJAl
他点头,说道:“我这一生,没有比如今更快乐的时光。”lhJAl
“我早已经忘了。”他说,“那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的往事,早就,已经不剩下多少记忆了。”lhJAl
“怎么会呢?”而她说,“你要是真的忘了,就不会这么痛苦。”lhJAl
阿德里安这一生都未有此刻这般痛苦——或许当年有过,但也已经忘了。lhJAl
“你是故意的。”他看着模糊不清的月亮,控诉道,“难道看我这样,你会愉快一些吗?”lhJAl
“我不知道……”而她的声音也愈发颤抖,“不过大概,是故意的吧……毕竟——”lhJAl
她说:“——你自称你已经遗忘了过去,可那些被你抛下的过去,对我而言,却是昨日啊。”lhJAl
哭泣的男人是神,哭泣的女人是曾在男人的怀中死去的凡物,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lhJAl
他们有着不同的境界,却是同样地哭泣,同样地不明白。lhJAl
阿德里安不知道那两位能不能理解,大概……也是不能吧。lhJAl
他们一起哭了很久,直到女人逐渐哭累了,而神着实是中气十足,发现这一点后又相当不好意思,才不再哭。lhJAl
名为阿德里安·格林的男人,在那无限遥远的过去里,也未曾有过今日一般痛苦的时光。lhJAl
快乐往往是不经意间的事情,没有痛苦那么深刻的感触。lhJAl
而她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明明这样的难过,却又好像……有着与以往的痛苦不同的事物,让我觉得这样的难过……大概,也只是度过了之后,就可以抛到脑后的东西。”lhJAl
而是……痛苦之后,依旧可以再度站起来,再度面对着未来的情感。lhJAl
“哈,倒也没有那么麻烦。”她揪着他不知何时咧开的嘴角,“你这不是在笑嘛?”lhJAl
仍未落尽的最后一滴泪终于从他的眼角划过,那佛陀的金色并未化作虚无,而是如同流风一般飘落在他们身边。lhJAl
璀璨的金色照耀了一切,就好似是温暖的太阳,以及一定会变得更加快乐的明日。lhJAl
他微微张口,又有些嗫嚅,神到了这种时刻竟是懦弱起来,而她不催促,只是凝望着他的眼睛,静静等待。lhJAl
她晃荡着他们牵起的手,他们一起站了起来,身边,是对于他们而言虚无的一切。lhJAl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这个诺大的世界,对于他们而言,就已然没有了归宿。lhJAl
今天之后是明天,虚无之中亦是可以再度填充实物,令其不再虚无。lhJAl
步伐先是缓慢,因久违的重逢而生涩忐忑,逐渐却又流畅,最终——则是狂奔。lhJAl
以为流干的流水再度流淌,心灵仍旧抽痛,却好像,已经变成了与痛苦无关的事物。lhJAl
人在快乐的时候也会流泪,在喜悦的时候更要恸哭,神的梦终于变成了现实,跨越了苦痛的地狱,迈过了炼狱的人世,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十级的至高天,来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天国。lhJAl
世尊去往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对于神而言,在这个大宇宙之内开辟的宇宙就相当于他们自己的家,家里怎么装点家具弄成什么模样都是祂们自己的事情。lhJAl
骑士与巫女静静目送着他们的远去,打算回头有空再去串门,等会儿还得让人去登记一下新的神造世界,免得新世界的户口乱掉。lhJAl
“……我说,这个世界上叫阿德里安和叫蒂尔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lhJAl
伊娃扯了扯脸颊:“同名人录户口的时候应该会相当麻烦……而且还有那么多次轮回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lhJAl
“让慷慨头疼去吧。”某个自称格林的阿德里安相当无所谓,“反正跟我们关系不大。”lhJAl
“也是。”巫女大人点了点头,干脆地把事情甩给了某人,仿佛忘却了自己还有一层文明君主的身份。lhJAl
这看似很浪漫——如果无视伊娃盯着每一个时间点的格林看个不停的事情。lhJAl
少女比对着少年的格林,青年的格林,往后的格林,现在的格林,手中的笔记本不断写写画画,这就是伊娃此刻行动的目的,而格林只能跟着她一起。lhJAl
有时,伊娃会向他们询问参考意见,那通常是很熟悉格林的家伙。lhJAl
“呃……我觉得……就这样挺好了吧……你说姿势?我不太懂这些哈……”lhJAl
金发的英雄被莫名其妙中断了决斗,表情略有便秘,但看着旁边一脸阴沉的某人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被迫看着伊娃递过来的一大堆手稿老老实实地给出参考意见。lhJAl
“不,我也对雕塑艺术之类的没有了解……大概,问问什么艺术家好点吧?虽然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这样的人……”决斗现场的另一位黑发杂乱的勇者也被迫放下手中的剑,同样便秘地给出自己的建议。lhJAl
这是桓昼明与丹尼尔的决斗,虽然听上去很严肃但事实上倒也没那么严重——总之丹尼尔打算把他那不知道造出多少事的便宜老爹揍一顿,向新世界管理协会上交的决斗批准被光速通过,大概就是这档子事儿。lhJAl
安妮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们,还同乱入的两人打了打招呼。lhJAl
伊娃着实不认识什么艺术家,好像与艺术相关的也只有个音乐家,这实在是不太对口。lhJAl
虽然略有突兀,但是,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伊娃最终将整个时空中所有与格林熟识的人都问了个遍,到最后还是有些不太满意。lhJAl
同时拥有所有时空的他们又回到了其他人所在的标准时间点——也即是新世界刚开辟不久的那段时光。lhJAl
如今的她大概已经是这世上最顶级的雕塑家,整个宇宙时空中所有的相关知识都被她汲取,可是她仍觉得不够。lhJAl
于是——骑士与巫女便离开了这个宇宙……或者说是扩张?lhJAl
他们不光是存乎于这个宇宙的万象之中,亦是存在于宇宙之外的万象之中。lhJ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