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要去当吸血鬼猎人，拜托您照顾我的孩子。」kXXvl
吸血鬼？吸食血液的魔兽有很多种，特意独立出来的名词具体代指什么，大概是某个新诞生的种族。kXXvl
折起信纸，我看向面前坐立不安的孩子，只到成年人腰间的个子，按人类来算大概只有六七岁的年纪，怀里还抱着襁褓中妹妹，身上满是尘土。kXXvl
她和她妹妹的背后都有着蝙蝠一样的翅膀，信中写到我的那位学生是和一位女性吸血鬼生下了她们。kXXvl
“虽然你们父亲是我的学生，但不代表我有照顾他孩子的义务。”我沉声说。kXXvl
她的眼角微红，但是紧紧咬着牙齿，坚定地说：“我是不畏惧阳光、可以吃普通食物的吸血鬼，成长以后会变得很强，只要你愿意收留我们，我的力量，我的忠诚，都可以献给你。”kXXvl
这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但让她说出这种话的我恐怕不是合格的大人。kXXvl
其实从一开始没有想过拒绝，只是在教育孩子方面，我习惯于扮演严师一样的角色。kXXvl
姐姐蕾米莉亚，是很固执认真的孩子，我拜托她打理我的藏书和笔记，做得很好，没有出过错误，交付她的功课也全都好好完成了，只是好像将当初的承诺当了真，一直有在锻炼自己的能力。kXXvl
我对她的过分懂事有些心疼，但也不做否认她努力的事。kXXvl
妹妹芙兰朵露，眨眼间就从只能被人抱在怀里的幼儿变成了能光着脚满地跑的小孩。她后背的翅膀只有骨架，在还是婴儿时候受到的袭击让她长不出翼来，我为她别上了七彩的水晶做装饰。kXXvl
她真是可爱又黠灵，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会抱着故事书晃着手臂拜托人为她讲。kXXvl
如果被这样恳求，我最多只能撑过3个回合，但蕾米能撑5个回合。kXXvl
虽然两人直到不久前都是小婴儿，但按人类的年纪来算已经是小大人，应该要有自己的房间。kXXvl
我为她们制作了个人画象的门牌，只要挂在房间上，任何人想要进去都必须先敲门得到许可。kXXvl
蕾米想要继续住在原来的房间里，她已经习惯，芙兰却提出要搬到地下室去，她觉得阴暗狭窄的空间才合适作为卧室。kXXvl
某一天，蕾米突然和我说想要学做饭，一直以来两姐妹的三餐都是由我准备的，但既然她想要学我就教她了。kXXvl
那天，芙兰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真的还有除了面包和血液以外的食物，我将她惊讶的表情画了下来。kXXvl
这一点是我疏忽了，我为她们准备的食物一直都是面包，并且持续了几年的时间。营养方面我有十足的自信，但味道方面……我没有味觉。kXXvl
很久很久以前是有的，只是渐渐吃不出来了。这段时间蕾米恐怕一直在忍耐，芙兰则大概是从吃辅食的时候起就吃惯了。kXXvl
根据以前记忆，很快重新上手了特级厨师的水平，此后和蕾米轮流负责每日的三餐。kXXvl
我拜托一位老朋友看护好两姐妹，数百年难有一次地离开了洋馆，五六天后带回了那个人的骨灰。kXXvl
蕾米没有哭，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是她没有哭出来，一如既往做了坚强的孩子。kXXvl
芙兰哭得很厉害，埋在我肩膀里哭了一整天，直到累得睡去。这让我有些意外，因为离开父母时她还是不记事的幼儿。kXXvl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不知道……算了，琐碎的事情。kXXvl
我将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用手帕拭去了她的眼泪，为她盖上了被子，回到工房继续工作。kXXvl
我的工房是地下的大图书馆，这幢建筑的隔音很好，但我还是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楼上传来。kXXvl
里面没有回应，哭声也悄悄地停下来，但我知道她没有睡着了。kXXvl
漫长的生涯使我懂得，世间少有两全法，更多的是选择与取舍，但我能作出的选择已经不多了。kXXvl
往后的日子十分平淡，过去了许多年，住在这里的人又多了一位，为了生存研究魔法而失去人类身份的魔女，帕秋莉。在研究上，她能帮我很多忙。kXXvl
我以为这样的平淡会一直持续下去，至少在这座洋馆里。kXXvl
直到有一天，创造世界的女神向全世界宣告，她对这个世界厌倦了，要重新来过。kXXvl
像研究微生物的学者一样，觉得某个培养皿没有实验价值后，就将其洗净消毒，进行下一场实验。可这对生活在里面的个体意味着毁灭。kXXvl
我隶属女神阵营，甚至本该是这场毁灭的执行者之一，所幸我并非女神的直接造物，能逃避职责，然而这张毁灭清单的末尾，所有执行者的名字都列在上面……kXXvl
我们将洋馆改造成可以在世界间隙飞行的船艇，说服了那位老朋友，蕾米在满月之后夜晚捡到的孩子成了逃离世界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kXXvl
然而这世界所有的造物就是女神力量的一部分，想要逃去其他世界的我们相当于是窃取女神力量的背叛者。kXXvl
逃离当日，毫无疑问地受到了阻碍，曾经与我共事的十位执行者包围了洋馆。我与他们有着相当长时间的友谊，但他们对女神的忠诚铭刻在了灵魂上，恐怕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要背叛女神。kXXvl
我拥有过三次生命，第一次是作为人类，短暂的、什么也没做到的一生，第二次是作为魔物，同样短暂，但尽了些微薄之力的一生，第三次的人生格外漫长，被不负责任的女神从废料堆里拾了出来，直到现在，活了三个纪元。kXXvl
活了太久，并且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当听到女神宣告时，我的想法是静静等待终结的来临。但当我和蕾米说起时，她和我打了起来，数百年来只有一次的打架，打得非常激烈，一座山丘被夷为平地。kXXvl
我败给了她，脱力地仰倒在地上，她满身伤痕，握着长枪刺在我脖颈旁边的土地里，自上而下地对我说。kXXvl
“你的命已经我的了，所以不准你再讲自己快要死了的话，和我，和我们一起活下去。”kXXvl
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不清楚是汗，是血，还是泪。虽然被强迫做了选择，但我感觉身体里的心脏久违地开始跳动了。kXXvl
我不喜欢选择，因为选择一项，往往意味着要舍弃另一项。三次生命，感觉每一次都在争夺微薄的可能性。kXXvl
我们拼上全力与十位执行者战斗，争取洋馆船艇的启动时间，吸血鬼这一不在女神计划中的产物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战力。kXXvl
“别开玩笑了！想要自灭的话，自己负起责任去自灭就好了！”kXXvl
声嘶力竭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那是十分惨烈的战斗，十位执行者就算同归于尽也想要将我们留下来，十双手掌紧紧抓着洋馆的地基，耗费无数素材打开的折跃口即将关闭……忽然，他们齐齐松了手。kXXvl
我躺在图书馆，工房的工台上，帕秋莉坐在我的旁边的桌子旁，她执着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书写。kXXvl
“12个钟，很短，要是累的话，可以多睡一会儿，旅途还有很长。”kXXvl
“蕾米、芙兰、美玲都受了很重的伤，在沉睡，十六夜在其他楼层打扫。”kXXvl
桌子的一角放着一个投影模型，那是洋馆所能探测的范围，只有中间孤零零的一小点，周围是一片漆黑。女神将她实验的世界放在了非常偏僻的地方，我们完全找不到其他可以落脚的世界。kXXvl
在世界间隙漂泊，迷失是完全正常的。借助蕾米观测命运的力量，我们在这片虚空中找到了某位先驱者遗留的坐标，那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kXXvl
我将手掌撑在工台上缓缓起身，稍微揭开衣服，里面的伤口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愈合。kXXvl
我出了图书馆，余光中帕秋莉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在书上的笔记。kXXvl
之后在二楼看到了那个我在寻找的小身影，咲夜将走廊的花瓶和铜塑擦得很干净，见我到来，非常高兴地走了过来，她原本以为我会沉睡更久。kXXvl
她的目标是成为蕾米的女仆长，并以多年来将整个洋馆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我视为榜样。kXXvl
我将我的管家笔记给她，她给了我记录她停止时间的笔记。kXXvl
望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我又与她交代一句：“笔记里面漏了一条——如果遇上麻烦，可以多去依赖美玲。”kXXvl
笔记的最后一页写着十六夜咲夜，我将我的名字拜托给了她。kXXvl
我走向了二楼的阳台，那里偶尔会作为我们夜晚开茶会的地方，这时候本该空无一人，却有道身影早早地坐在了那里。kXXvl
是芙兰，她趴在茶桌上，双手撑着脸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kXXvl
芙兰一直都很聪明，但现在她的聪明却成了我的难题。我没有说话，为她泡了一杯红茶，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等待着。kXXvl
眼前的身影略显透明，这是芙兰的分身，真正的芙兰则还在沉睡，这就像是说梦话。kXXvl
我则从阳台一路走到的洋馆外部的顶端，拿出联系我三次生命，可以创造奇迹的器物。kXXvl
最强魔物的片鳞，曾经有人这样称呼，我将它放在了心脏的位置。kXXvl
对神明来说，奇迹是可以量化的，而它则像是燃率为一的内燃机，可以将一切，天赋、努力、记忆、情感作为燃料，直到抵达奇迹。kXXvl
洋馆的一切向我聚合而来，砖瓦雕塑宝石全部都成了我躯体的一部分，变出了翅膀，变出了船帆，足以在世界间隙航行的船艇真正成型。kXXvl
我将十六夜的笔记也投了进去，洋馆的时间停止了，从此开始了长长的，长长的旅途……kXXvl
据说童年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如果将漫长的三次生命一并看待，第一次生命或许可以算作我的童年，不过几乎全部忘了，唯一记得的只剩下一个名字——美奈多，然而即便用这个名字去回忆，看到的也都是蕾米、芙兰、帕琪、十六夜、美玲。kXXvl
过去了非常长的时间，回忆，情感，连思绪都几乎燃烧殆尽，终于目及了那个地方，我做了最后一次振翅……kXXvl
出现了一道意料之外的屏障，差点就要撞上，忽然屏障又开了一道口子，洋馆落到了一片空地上，我因为激烈的撞击从洋馆脱离，掉在了久违的泥土上。kXXvl
一道紫色的身影走到我残破的身躯前，看不清她的模样，也听不清她说什么，我只能做最后能做的事情，将片鳞从胸口拆出来，放在手心中。kXXv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