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一起住的出租屋里有个厨房，老式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她喜欢炖汤，每天放学回家后电磁炉上的高压锅总是在响。43eGi
离出租屋不远的地方就有个菜市场。早上我们会早起一些，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刚进菜市场就会有个老爷爷同我们打招呼，会说：“小奕和小来啊，早上好呀。”43eGi
池来她会微笑地点头回应，然后开口询问：“赵爷爷，今天什么菜新鲜?”43eGi
老爷爷人很热情，我们是他家的常客，即使有时候睡迟去晚了，他也会为我们留一些最新鲜的好菜。43eGi
池来她认为自己煮饭是一种仪式，是有在认真对待生活的仪式。43eGi
当辛苦煮好三菜一汤摆上桌，盛两碗热腾腾的米饭，在一声“开饭”过后，我们一边闲聊着一日间的趣事一边用餐。43eGi
比起让她一个人在厨房准备，我更希望可以和她一起。同她说了之后，她也同意教我下厨。43eGi
周末她起的比要早些，洗漱完去厨房就能看见她穿着睡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面。我悄悄走到她身后抱住她，踮起脚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同她说“早上好”后，她也会对我回一句：“早上好。”43eGi
提前一天买好了材料，从最简单的玉米排骨汤开始。她亲手教我怎么清理食材，教我怎么放进高压锅里压炖，与寻常的玉米排骨汤不同，她多放了甘蔗和马蹄，这样炖出来的汤更加清甜。43eGi
她对我说：“其实喜欢炖汤的是师娘，师娘亲手教会了老师炖汤。后来老师又教给了我，我也一直想要教你，还好你愿意学。”43eGi
“老师是因为救助溺水的人而去世的。在师娘自杀后，没能救下师娘的老师就对挽留他人性命的事显得十分偏执。她时常不计代价的去拯救别人，或许在老师她每次救人的时候，都会回想起自己没能救下的那个爱人吧。”43eGi
池来说着说着又看向了我，她同我问道：“陪我一起回去扫墓好吗？”43eGi
她老师的事情还能在网络上搜到新闻。当时溺水的是一对姐妹，老师在救上妹妹后再一次潜回水里去救姐姐，却和姐姐一起沉在了湖里。43eGi
我们去的那天是老师的忌日，天气阴蒙蒙的，随后下了小雨。池来她打了一把黑伞，而我捧着一束茉莉玫瑰，另一只手挽着她的手腕。43eGi
在老师墓前有人比我们到得更早，是位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我猜，她大概是老师救下的那个妹妹。43eGi
那女孩认真地用干净的白色毛巾擦拭着墓碑，在墓碑前送上三株白菊。43eGi
在看到我们之后，她站起身。恭谨地点头向池来问好：“您好。”43eGi
可两人大概是没什么话题吧，在那之后便没有了对话，池来也没有要将我介绍给对方的意思。43eGi
直到对方扫完墓，同池来道别后离去，池来都没有给对方半句回应。43eGi
“我并不在意别人。”我又说：“如果原谅对方会让你觉得难受，那我们就不原谅。”43eGi
她又说：“老师的葬礼上他们家里人有来过，但是闹了事。他们埋怨老师救的是妹妹而不是姐姐，因为姐姐更听话懂事，成绩也更好一点。”43eGi
池来同我解释道:“老师和师娘生前没能真正走到一起，死后终于得以合葬在一起。”43eGi
“老师，我又来看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白菊，我也就不送你白菊了。正好师娘喜欢茉莉，这束茉莉玫瑰，你就拿去讨她欢心吧。”43eGi
池来她说完就站了起来，看了眼阴虚蒙蒙的天空，又回过头来注视着我，只是她的目光带着悲伤和失落。43eGi
“小奕，你说人死后灵魂究竟会去往何处？是否会感受到身躯在腐败？是否会感受到湖水的冰冷?是否会感受到焚化炉里的炽热？骨灰，是否会承载着灵魂？是否还留有生前之人记忆？”43eGi
她在怀疑这样的行为是否真的有意义，死者是否能够听见生者的声音。43eGi
“小奕，你说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又朝我问道。她同我贴着脸，我近距离感受着她一度藏起来的脆弱。43eGi
她当时如此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却并未将她的这句话完全当真。43eGi
电磁炉定时结束的滴滴声将我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现实。用筷子挑了一下高压锅的气阀放气好让锅内气压恢复，此时喷出的蒸汽已经带着排骨汤的香气。43eGi
“好了吗？需不需要帮忙?”守在客厅的母亲抱着桃子走了进来，一副很想要帮忙的模样。43eGi
“嗯。已经好了，帮我打开吧，妈妈。”我从母亲手中接过桃子，从灶台前的椅子上跳下。43eGi
“好滴！”母亲她高兴地笑着，在确认高压锅内气压安全之后，才小心翼翼打开了锅盖。43eGi
“我可以尝一碗吗？”母亲她兴奋地同我问道。看她这样不禁让我想起自己当初学有所成之后，带池来回家和池来一起煮了一桌的菜，母亲她当时也是这般兴奋激动。43eGi
“当然。”我笑着说道，“也有爸爸的份，只要帮我留一碗就好。”43e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