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为一躺下就会感到火辣辣的痛，也不仅是为在蔷薇山庄受到了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而是邦妮，为那个从她进入修道院的一刻起，就对她百般照顾的，亲姐姐般和蔼、温柔，教会她坚强和勇敢的圣骑士。lrtLf
十年前，正是邦妮从一片废墟的地窖下将她捞出，并推荐她前往修道院进行修行。也是邦妮，在她遭到圣女殿同侪们奚落和贬讽时，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带领她走向正信。而当她被委派至监察司进行磨练而无人可用时，依旧是邦妮义无反顾地陪伴左右，并动用费伦兹家族的影响力，派遣一支圣卫军助她站稳脚跟。lrtLf
要知道，和她竞争“永昼圣女”一位的，还有祷礼圣女和裁决圣女。菲琳丝自觉丑小鸭出身，若无邦妮的支持，她是绝无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lrtLf
无论外在表现得如何坚毅，菲琳丝都知道，自己实则是一个被费洛尔贵族阳奉阴违都会暗地掉眼泪的羸弱鸟雀，只要暴风雨稍微强劲一些，就会立即撕烂她伪装起来的光鲜羽毛，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在地窖下担惊受怕的小女孩。lrtLf
在这罪恶与惨剧接连不断的费洛尔，邦妮是她唯一的家人。lrtLf
尽管还未走到至关重要的一步，但菲琳丝和邦妮的情谊早已超越寻常的友谊，在圣女看来，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事实。lrtLf1
皎白月光透过窗纱晒在屁股上，菲琳丝耻于寻求女司祭的治疗，只能硬扛着。lrtLf1
菲琳丝既不愿相信一名恶魔的诚意，又担忧赫丝蒂娅真的在欺瞒于她，这让她整宿都在矛盾和自责中度过，心室像塞满了石子，堵得难受。lrtLf
她朝全身镜折射的月光伸出手去，镜面映着一张眼眶还有些红肿的倩容。她是贫民出身不错，但她八岁起就在修道院生活，日子清贫，也没像真正的穷人那样受苦，故而这张脸蛋养得比许多贵族小姐都要漂亮，圣女的背景更是平添几分清冷出尘的卓绝气质。lrtLf
思及此处，菲琳丝在恐惧感的蔓延下轻轻颤抖，伸手按在小腹。lrtLf
她已经是恶魔的仆从了，尽管十年对于修行者来说不是特别漫长，但这件事情若是捅出去，天底下恐怕没人能保得了她。lrtLf
再一回顾那魅魔频出的狡计，菲琳丝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今后会遭受怎样的羞辱。lrtLf
但只要邦妮能安然无恙，菲琳丝就甘心直面这场注定的厄运。lrtLf
若她根本没去救邦妮，只是在暗地里看着她的丑态发出耻笑呢？lrtLf
“不，不会的，我明明都和她做过交易了……”菲琳丝面无人色，只是带着哭腔呢喃，“邦妮……”lrtLf
她蜷起身子，抱紧了膝盖，仿佛这样能多获得一些安全感。lrtLf
明明邦妮还在受难，明明血腥仪式的受害者会在三到七天内变成一堆分解的残骸！lrtLf
菲琳丝一想到自己给恶魔做女仆的事情暴露，巨大的恐怖感就笼罩心头，但她还是坚决地给自己鼓劲。lrtLf
揣着鱼死网破的觉悟，菲琳丝毅然坐上了通往绯玉港山坡的马车。lrtLf
费洛尔严格来说并不算一座城市，它还包括了绯玉山脉周边的村镇和郊区。来自列国和殖民领的船只在这里交汇，新旧教派的争端于暗处拉锯，异人的种族亦来此从事商贸，新式魔能列车将港口的货物输送至内陆各地，养活一大批无法无天的走私者。lrtLf
即便永昼正教是费洛尔的官方信仰，教会在这里也不具备说一不二的话语权。lrtLf
故而扼制邪信发展，扩大圣教在费洛尔的影响力，正是菲琳丝身为监察圣女的职责。lrtLf
她什么都做不了，一但想做些什么，就会遭到费洛尔上层社会的轮番掣肘。偏偏对于那些大义凛然的漂亮话，她还找不到任何指摘的余地。lrtLf
若是钢之使徒解除魔法禁令的三百年前，她一个“你家私藏魔法禁书”的罪名下来，什么异端不能审判，什么贵族不可屠得？lrtLf
菲琳丝的想法很单纯，正如在蔷薇山庄与舞蹈家小姐说的那样，她痛恨吸食民脂民膏的权贵，恨不得这些人统统死光。lrtLf
阳光照在光鲜亮丽的城堡上，斑驳碎日洒上如茵绿草，两名女仆耳鬓厮磨，坐在秋千上翻阅图书，其中一名女仆怀里躺着毛色暗红的怪异猫咪。她们生活在与世无争的童话里，仿佛天崩地裂都影响不到那般惬意的享受。lrtLf
正欲收回目光，菲琳丝的视野却被穿透时空的画面吸引住。lrtLf
那是某一个日光正朗的白昼，不知是过去亦或未来，两具赤条条的恶魔身姿扭在一起，蝶合峦重、锦皱棉濡，看不出天翻地覆，整个房间都在梦幻般的泡沫中颠倒。lrtLf2
菲琳丝捂住自己的眼，可“真理之眼”岂是掩耳盗铃能无视的？lrtLf
她能窥见过去、预知未来，但她对奇迹的使用还十分浅薄，许多时候、许多东西，不是说看就看，说不看就不看的。lrtLf
也因此，她一天只能使用三次真理之眼。一但超过，就有沦陷于“真理”的风险，分不清真实与虚幻。lrtLf
“好可爱的人。怎么有点像卡丽雅收藏的圣女手办呀？”lrtLf
“想什么呢，如果让永昼圣女发现你的面目，她一定会把你绑在火刑架上烧死的！”lrtLf
“可这不是没发现嘛，我又没做坏事，圣女总不能是非不分吧？”lrtLf
虽然同伴一再反对，米黄长发的魅魔女仆仍旧跑到大门前，隔着铁栅打量起菲琳丝。lrtLf
“你好呀，请问圣修会精品店里卖出的监察圣女手办就是你吗？”lrtLf
圣女手办，在魔法禁令解除的三百年前，相当于信众敬拜的圣徒雕像。lrtLf
“真的耶，我喜欢你的手办，你比另外两名圣女漂亮得多，而且看上去凶凶的，我喜欢凶一点的……”说着，她不禁瞥了瞥不远处怒目而视的同伴，“嘻，圣女来我们蔷薇山庄做什么，现在还不是派对时间哦？”lrtLf
“我找你们……”菲琳丝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知晓赫丝蒂娅的名字，“你们那个红头发的主人，她认识我，你就说我有事找她。”lrtLf
“咦？”女仆脸上立马露出恭谨的神色，她躬身道，“我这就去通知殿……主人！”lrtLf
“圣女，是圣女呀！人类圣女来找咱们殿下，”米黄长发的魅魔女仆眨着星星眼，“殿下把人类圣女搞到手啦，磕死了，我好爱！”lrtLf
然而，正当她们往城堡的方向赶时，赫丝蒂娅典雅的身姿恰巧从花园小径的路口走出来。lrtLf
庄园的大门前，隔着铁栅眺望的菲琳丝已经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远方的一幕。lrtLf
一宿的担忧、一宿的愁绪、一宿的哀与伤，此刻都浓缩于这一瞬的心痛当中。lrtLf
阳光下，赫丝蒂娅挽着邦妮的腰肢款款走来，她很享受人间的太阳，要比炼狱和煦不少。lrtLf
“你初伤未愈，最好在山庄里调养两天，不然让圣女阁下见了，还说是我把你虐待成这副模样哩！”lrtLf
“哪有的事，你做了这么多，菲琳丝感谢赫丝蒂娅小姐还来不及呢，”邦妮穿着赫丝蒂娅的睡裙，身材勾勒得细致入微，听到对方打趣，她禁不住掩面轻笑，“不过我也确实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模样，免得为我担心。”lrtLf
“只是不让圣女担心，而不是因为蔷薇山庄的风光靓丽？”赫丝蒂娅眨了眨眼。lrtLf
“阁下的山庄的确宜人，该说不愧为以优雅著称的精灵吗？饮食风味别具一格，还有桌游卡牌这样独特的游戏，要比打猎、台球、文化沙龙、举宴寻欢这样的消遣风趣不少。若是阁下推广出去，或许很快就会在民间风靡起来。”lrtLf5
邦妮倒不反驳。她恢复很快，昨夜还不能下地走路，睡一觉就已经能在赫丝蒂娅的搀扶下活动。lrtLf
“喔，叫我赫丝蒂娅就行，不需要什么敬称不敬称的，咱们生死与共过，也算是朋友了。”lrtLf
赫丝蒂娅相当自来熟，要不然也不会在半年间连续不断举行派对。lrtLf
“好的邦妮，等你明天伤再好些，我带你参与一项新的运动。”lrtLf
“沙滩排球，山庄底下那八百米的海岸线我全买下来了，到时候我带上女仆教你玩，比什么乐色高尔夫有意思多了。”lrtLf
“好啊，”邦妮不假思索，“就让我看看精灵的贵族圈流行怎样的游戏……嗯？菲琳丝！”lrtLf
她一时间忘了身上的伤势，欣喜跑过去，险些在地上跌倒。lrtLf
圣骑士整理了微乱的鬓角，担心被看出结痂脱落的伤疤，遮遮掩掩道：“菲琳丝，你、你怎么来了……”lrtLf
邦妮突然想起自己被邪教徒风刃术切得皮开肉绽的小腿，下意识扯了扯裙角。lrtLf
然而这副遮掩的模样放在菲琳丝眼里与欲盖弥彰无异，圣女的内心更痛苦了。lrtLf
连睡裙都穿上了，明显是在这里过夜！lrtLf1
菲琳丝将痛苦憋在心里，只是用哀伤的口吻说：“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lrtLf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赫丝蒂娅从容上前，得意地说，“不负圣女所托，我已经将邦妮从邪教徒手中救回来了。”lrtLf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