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青城山上所有人都见到了光。438TN
剑光。438TN
青城山迎宾楼。438TN
本该是接待各大武林名门的舒适宅邸，如今已然沦为战场。438TN
血光四溅。438TN
一条条鲜活生命在此消逝。438TN
“呼呼呼！”438TN
神医谷秘传弟子郑煜是少数在拯救而非收割生命的人。438TN
“郑神医，求求您了...”一个满面凄苦的中年汉子哀嚎道：“救救我弟子吧！”438TN
郑煜顺着男人目光看向他怀中已然没了呼吸声的青年。438TN
他还很年轻。438TN
大概十六七岁吧，身着一袭劲装清秀五官与中年汉子眉宇间颇有几分相似。438TN
大概是那人子侄吧。438TN
郑煜记得那中年汉子，貌似是泰山派某个护法。438TN
“他，他已经...节哀。”438TN
郑煜有些抱歉的微微低头，“我还得去忙。”438TN
铿铿铿！438TN
一声声金属碰撞声不断在深沉夜色中交织，搅动所有人心神。438TN
“已经，已经...”438TN
中年汉子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自己怀中青年已然死去，死的不能再死了，连身子都开始冰冷。438TN
“死了？”438TN
中年汉子喃喃道，似乎一时没从冲击中恢复。438TN
“我的孩子，继承人...我的希望...”438TN
中年汉子默默紧抱少年，落寞的走了。438TN
没有纠缠。438TN
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可纠缠得了。438TN
“郑神医，又有新的伤者了！”438TN
一个峨嵋派出身的女弟子背着几个已然鲜肉模糊，气若游丝的青年踏过临时搭建起的棚屋。438TN
“好。”438TN
郑煜没推辞，手中银针飞快舞动。438TN
他不是武林高手。438TN
但他在江湖上地位却很超然。438TN
杀人容易救人难。438TN
每个人，哪怕是三岁顽童都能杀人。438TN
但很少人能救人。438TN
郑煜是自豪的。438TN
“因为我是神医谷弟子。”438TN
银针刺向伤者穴位。438TN
“呕！！！”438TN
那伤者吐出一大滩血沫。438TN
“我，我...我还活着？”那人睁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我只记得好像...”438TN
那人眼珠微微转动，稍稍看向右侧。438TN
空荡荡的手臂。438TN
“我，我...”那人脸色顿时消沉。438TN
郑煜没搭理病人心里动荡不安，只是沉着的继续用手上银针封住伤者断臂学位，止住蔓延血液。438TN
“好了。”438TN
郑煜对把人送来的峨眉弟子交代道：“包扎一下，几个月就能下床起来活动了。”438TN
“活动？”那人失魂落魄的苦笑道：“东家能养我到那日不把我赶走就是老天保佑了...唉，断了手不能当护卫，也不知老子还能干啥。”438TN
护卫？438TN
即使已对世态炎凉司空见惯，自认看遍世间百态的郑煜仍忍不住好奇道：“你是哪家的护卫？若是为主家尽忠而伤，谁敢冒天下大不讳违背江湖道义把你赶出家门？”438TN
“...”438TN
那人愣了下，嘴角笑容更加苦涩了，“神医谷。”438TN
一片沉默。438TN
“我先出去了，郑神医您好好保重。”438TN
那人落寞的走出棚屋。438TN
“喂，你的伤还没包扎！”临时被派来充当助手的峨眉女弟子扬眉就要追出去。438TN
“算了吧。”郑煜轻声叹息，“他没事。”438TN
郑煜说谎了。438TN
怎么可能没事？438TN
但相比已死的人，说他没事倒也不算夸大。438TN
过去的都过去了，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郑煜，只能选择向前看。438TN
神医谷是要赚钱的。438TN
哪怕是今日，也不过是额外允许各派赊帐。438TN
这很合理。438TN
神医谷高超医术并非空穴来风。438TN
药材、银针、单方、培养学徒、食衣住行...这些都不是凭空冒出的。438TN
总得有人承担。438TN
“这也是为了救助更多人。”郑煜喃喃道，试图把刚才那个护卫离去身影驱逐出脑海。438TN
“好吧，郑神医，又有人来了！”438TN
女弟子耸耸肩，继续迎接更多被前线送来的伤者。438TN
“天杀的黑衣人。”看着一波波性命垂危的患者，郑煜愈发恼怒，“到底，到底是何方妖人竟敢挑衅天下武林正道？魔教？”438TN
郑煜第一个想到自然是风头一时无两，大破正气盟联军，甚至把点苍派全员俘虏的魔教。438TN
“手法不像，魔教功法不是这路数的。”438TN
郑煜有些疑惑。438TN
噗！438TN
一个伤者刚喝下药汁立马口吐鲜血。438TN
乌黑的血。438TN
“这是，这是！”438TN
见到那乌黑血液，郑煜浑身一抖，整人立刻从床榻上连退数步。438TN
“郑神医？”峨眉女助手上前关心。438TN
“别过来，离他，不对离我远一点！”438TN
郑煜赶忙把那女弟子叫住，“现在你，该死，你立刻把我跟这病人都关起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开门...即使是我亲自命令也是一样！”438TN
“？”438TN
峨眉女弟子被郑煜自相矛盾的命令搞糊涂了。438TN
“快点！”438TN
郑煜干脆伸手拉起盆子就往女弟子身上扔。438TN
“好，好好好。”438TN
那女弟子不明所以的退出门外。438TN
彭！438TN
棚屋小门重重关上。438TN
“尸毒，不，不是一般的尸毒。”郑煜脸色难看，“这等上古奇毒，不是早被历代祖师扑灭，彻底从中原销声匿迹了嘛？除了那传说中的望气...望气？！”438TN
郑煜瞪大眼。438TN
“难道那群黑衣人？！”438TN
发现真相的郑煜呆住了，甚至为自己丰富想象力而哭笑不得。438TN
他很想笑，大声嘲笑自己异想天开。438TN
但郑煜笑不出来。438TN
因为他推测出的是真相。438TN
“真没想到，这辈子不是死在衰老谋害，而是死在行医救人，贼老天，你也太不公了吧？”438TN
彭彭彭！438TN
“医师，医师！”438TN
一道急促声音响起。438TN
是谁？438TN
郑煜想了想，“啊，就是刚刚那个泰山派护法，子侄死在怀里都没发现的。”438TN
“怎么？”438TN
心情郁闷的郑煜说道：“这里目前不开放，嗯，发生很棘手的事。”438TN
棘手？438TN
呵呵，根本是死路一条。438TN
尸毒...就是华佗再世怕不是都应付不来。438TN
“可是，可是神医，我侄子他又活过来了！”438TN
外头声音很是兴奋，“奇迹啊，简直就是佛祖保佑！”438TN
奇迹？438TN
死而复生的确是奇迹。438TN
但...438TN
郑煜不由自主看向眼前那个吐出乌黑鲜血的尸骸。438TN
啪。438TN
很轻微。438TN
但那具尸骸切切实实的动了。438TN
“完蛋了。”438TN
郑煜伸手遮脸，“枉费老子难得大发善心给那帮臭要犯的赊帐，结果到头来都做了白工。”438TN
“算了...”438TN
郑煜打开门，“至少不用一个人孤伶伶死在破烂小屋里，还有那么多人陪我。”438TN
无色无味传播速度极广，除先天真气能勉强抵御外几乎无药可医的旷世奇毒。438TN
尸毒。438TN
“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世界该有的东西。”438TN
郑煜还记得自己师尊“鬼见愁”是这么评价尸毒的。438TN
“神医，你看！”438TN
泰山护法高举手中子侄。438TN
“呃...呃...”那青年睁开布满血丝的眼，嘴巴发出意味不明声响。438TN
“嗯，双眼充血口不能言，典型的第一阶段。”438TN
郑煜仔细分析。438TN
“第一阶段？”泰山护法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438TN
“没事。”郑煜懒得解释，反正都得死了，死的明白不明白又有何差？438TN
“反正都是死嘛。”438TN
郑煜自我安慰道：“一个人最多活到一百多，无非早晚轻重。”438TN
但还是...438TN
很难过呢。438TN
郑煜蹲下身子，准备迎接死亡。438TN
“天啊，我儿子又起来了！”438TN
“师弟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找郑神医帮你看看！”438TN
“老天有眼，佛祖菩萨显灵了！”438TN
听着身边一声声庆祝，郑煜脸色愈发阴沉。438TN
“到底是哪个没天良的，杀人就杀人，连人死了都不放过？”438TN
郑煜撇了撇嘴，“不要脸！”438TN
彭！438TN
棚屋小门被掰开了。438TN
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重新站起。438TN
郑煜没有跑。438TN
反正也跑不了。438TN
他默默等待。438TN
等待那本应被他救治的伤者夺取他小命。438TN
一秒。438TN
两秒三秒，几息过去了。438TN
什么都没发生。438TN
“嗯？”438TN
郑煜不解抬头。438TN
刷！！！438TN
耀眼剑光如雪白冰霜，照亮了整个夜空。438TN
轰！438TN
白光吞噬了一切。438TN
“呼呼，尸毒，尸毒不见了？”438TN
郑煜用力揉了揉眼。438TN
一切归于平静，真正的平静。438TN
没有杀戮，没有哀嚎，没有天人永隔悲欢离合。438TN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438TN
郑煜转过头。438TN
那个病人安详的躺在地上，仿佛正沉沉睡着。438TN3
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438T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