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构造很奇特,刚越过门槛接着的就是一段向下的阶梯。这使得屋子的地势很低,甚至比门外的路面更低。lr32G
为了避免麻烦,都莉珂暂时收起好奇心,跟随妇人和丽洛特进到屋子深处的床铺边。被垫上躺着一个男人,三四十岁,面孔和手臂异常消瘦。他的目光跟随着三人来到床边,苦笑道:“我就是江肖,两位小姐是记者?”lr32G
“没错。”丽洛特轻轻颔首,把那段自我介绍的话又说了一遍。lr32G
听过说明,江肖脸边划过一丝宽慰:“原来是老黄,想不到他还挂念着。”lr32G
接下来,丽洛特照例打算先寒暄几句。而少女已经耐不住性子,急不可耐地问:“江先生,我们听说了您的遭遇。公司那边不应该给您医疗支持和赔偿吗?您是在加班工作途中受的伤吧?”lr32G
江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到这个。紧接着,他意识到少女是出于善良跟义愤而感到不平,眼神柔和不少:“我们无依无靠一介平民,哪有能力和那样的大企业对抗呢?公司给了我们一笔钱,然后让我们在一份终止关系的合同上签字画押。要是不签,就连那笔两万克朗的补偿都拿不到。”lr32G
这作风,很符合都莉珂对尼隆第二林业公司的印象:冷淡、高效、照章办事,以合理的方式逼迫员工接受苛刻的条件。lr32G
丽洛特默默地听着,提问道:“当时工会和同事们有说什么吗?”lr32G
“现在的工会就是摆设,全都听公司高层的,能起什么作用呢?我工友们对我算是不错,讲义气,凑了点钱给我。当时受伤找大夫紧急处理,付的钱还是老黄垫的,现在我还没还给他。”lr32G
“别提啦,钱已经没多少剩了,还想着还钱呐?”妇人小声嘟囔着,结果迎来江肖的白眼。lr32G
眼看准备差不多了,丽洛特自然地进入正题:“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能下床吗?”lr32G
“大夫说,营养充足、休养得好的话,以后说不定可以拄拐走路。但我们家这状况你们也看得到,实在是没办法。”江肖又一次摇头说。lr32G
“等赔款用光,你还找不了工作的话,咱俩早晚活活饿死。”妇人细声抱怨。lr32G
没等他接话,丽洛特抢先提议道:“可以让我们看看吗?伤口的情况。”lr32G
得到丽洛特的保证后,男人缓缓地掀开被子,将自己受损的身躯显露出来。lr32G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实际看到伤口都莉珂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lr32G
江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都被截掉,剩余部分的情况相当糟糕。结痂的伤口附近仍旧红肿,甚至还有化脓现象,意味着发生了感染发炎。按先前丽洛特的说法,最坏会有生命危险。lr32G
丽洛特的判断与少女相同,她思考了一会儿,向江肖问道:“受伤救治以后,有接受哪些后续治疗手段?”lr32G
“一个月前找过一次大夫看,他给了些草药敷贴,让我每过两周再请他来看看。可条件不允许,还得留钱生活。”江肖苦笑着说。lr32G
江的妻子替他做了回答:“药膏已经用完了,也没钱买新的了。医生让我多给他擦洗身体,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做得到的我都做了。”lr32G
妇人没好气地接道:“托他的福,现在我白天照顾他,在家里接些零工,晚上洗衣做饭干家务。忙一整天,还不如以前工资的零头。”lr32G
都莉珂两人皆是默然不语。而妇人继续埋怨道:“二姐家的大儿子,阿宏家的男人,还有隔壁的陆叔都是外伤。她们都劝过我,大夫都没什么用,到最后都是看命。撑得过去就活,撑不过去就死。”lr32G
都莉珂觉得,沉重的现实压力已经夺取了江肖夫妇的生命力。与其说他们是活着,不如说他们是维持着不死掉。lr32G
思忖过后,丽洛特认为直接把江肖的健康状况告诉他,可能是个令他没法承受的打击。因此,她采用委婉的说法:“江,我觉得还是得做些治疗。如果能够医好身体,不仅您可以恢复工作,妻子也可以重新获得一份收入。生活一定会重新好起来的。”lr32G
“我就是好过来,一个一条腿的男人有什么用呢?”江肖摇摇头,眼神黯淡。lr32G
尼隆的下城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这样的环境下企业有什么理由不挑个健康人,而要江肖这样的残疾人呢?lr32G
“你还是听点吧,赶快养好伤。”妇人最后又放轻声音追了一句,“要么就快点咽气得了,别半死不活的躺这儿。”lr32G
“没钱那!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江肖朝着妻子吼了句。lr32G
由于贫困导致伤病,又因为伤病导致进一步的贫困。这灾厄的螺旋都莉珂原先就知道。可当它血淋淋地展现于少女面前时,却让她真切地感受到震撼和悲凉。lr32G
丽洛特停下记录,尝试着问:“我听说,有不少民间团体会开展互助。特别是宗教团体,有这种事吗?”lr32G
妇人点点头:“是有这事。我们俩都是森神地母的信徒,教团也送来了一些药品和米粮。但是导师觉得治好他的难度很大,说是只能暂且这样了。”lr32G
“是我们片区的教团领导,一位了不起的智者。”江肖回答道。lr32G
“他要真那么了不起,也不会对你的伤无可奈何了。”妇人挖苦道。lr32G
“你不如说,我就不该去这混账公司!我原来在工地不是干得好好的吗?非要跟我说这里挣得多,逼着我去!”lr32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