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尔慢吞吞地抱着盒子走了过来,细声细气地,她的脸上绑着一条绷带,蒙住了眼睛,隐隐还能看见点点血色,“可她已经走了。”lpI06
小约翰站在荒道边上,看见女孩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向车道旁的仙人掌靠过去,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她。lpI06
“是吗?”林德尔歪着脑袋,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在哪?”lpI06
男孩脏兮兮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叮嘱道,“你该回去休息,看不见的盲人是不可以随便走动的,你会受伤的。”lpI06
“没关系的,我已经熟悉这边的路了,”林德尔毫不在意地说着,她晃了晃怀里抱着的木盒子,里面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我这里还有糖果,你要来点吗?”lpI06
小约翰看着那个破旧的盒子,悄悄撇过头去,吞了一口唾沫,故作深沉地说道,“才不要!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石头而已,我都看过了,萍斯夫人给你留下的只有那颗龙牙,才是真的。”lpI06
她抬手就想把糖果塞进小约翰的嘴里,却迟迟找不到他的嘴巴在哪里。lpI06
“北,”小约翰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在这边。”lpI06
“这样啊……”女孩从善如流地回过头来,差点把糖果塞进他的鼻孔里。lpI06
这里是美利尼福尼亚,由黄沙包裹的中心谷地,这里有着长达700公里被夹在内华达山脉中间的黄沙公路,也有西部拾荒者的影子,对于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们来说,这里是最适合旅居的家园,安逸的度假山庄,以及繁华的商业区。lpI06
但对于那些本地人而言,这里是恶毒的“死亡之翼”,布理斯基角的山脉带来不幸,层层叠叠的山谷封住了他们的唯一出路。稀薄的空气就像是在一个封闭的烤箱中炙烤,火元素充沛得令人毫无意义。lpI06
当淘金的热潮褪去,而余留在此地的人们又该如何存续?lpI06
小约翰不知道,他只知道,正是这片风沙养育了他,何况……这里还有,那些无法离去的病人。lpI06
她在沙地里被他挖了出来,身上蔓延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沙粒嵌进肌肤,磨得人血肉模糊,还是琼斯夫人把她救了回去。lpI06
小约翰蹦蹦跳跳地跑回来了,他的手里还带着一株沾着沙子的植物,“琼斯夫人,我带回来了,您要的白沙草!”lpI06
他着急着朝女人扑过去,“这样妈妈是不是就能好得快些了?”lpI06
琼斯夫人却并不着急着说话,她虚弱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等待着另一个还在外边的孩子。lpI06
女孩小心翼翼地靠着门框,一如既往地抱着那个匣子,慢悠悠地跨进门来,然后熟练地道歉,“琼斯夫人,对不起,我又来晚了……”lpI06
林德尔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但琼斯夫人和小约翰都已经习惯了。lpI06
刚开始她的应激反应就像一只恐惧的幼猫一样激烈,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并来上几口,让谁都讨不到好处。lpI06
但琼斯夫人不一样,这是她第一个接纳的“人”。确切地来说,是一个形体不全的幽灵。lpI06
“真是太好了!”小约翰听起来很兴奋,他的声音简直就像跳起来一样,“那琼斯夫人,我的妈妈呢?”lpI06
琼斯夫人虚虚地拢着他的小手,目光从那株白沙草上移开,语气轻柔地不像话,“你的妈妈会好起来的。小约翰。带着希望活下去吧。”lpI06
男孩走的匆忙,带着不可遏制的雀跃,林德尔都能想到那家伙笑得合不拢嘴的场面了。——尽管她看不见。lpI06
她淡淡地笑着,固执地抱着那个破旧的匣子,抱着它的手紧了又紧。lpI06
“那是你的想象。”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边徘徊,她下意识地反驳着,“不,这些都是真的。”lpI06
她双拳握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某种束缚似的,大脑在不断发出警报和刺耳的轰鸣,心中突然兀地生出万般恐慌。lpI06
冰冷的铁铐束缚着她的身体,任由她不断挣扎,电流不断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引得她压抑的唇齿间溢出痛苦的呻吟和呜咽。lpI06
“安静下来,”有人按住了她的胳膊,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拘束带从她的脖颈腋下穿过,把她勒得死死的,粗糙的麻绳隔着单薄的纱衣陷进皮肉里,勒出道道血印。lpI06
她感受到电流从她的指尖掠过,机器振动的嗡鸣声,以及牙仙女士温柔的声音。lpI06
“这是根据你的记忆进行的原型演绎……是人工梦游的新设备……放轻松……北,放轻松……”lpI06
林德尔想要挣开她的手,却被那股香气抚平了不安,她的内心依然狂躁,挣扎却已经逐渐消失了。lpI06
她看见,小约翰笑着接过医护人员送来的疫苗,满怀期待地蹲在床前期待母亲的好转。lpI06
她听见,琼斯夫人在小约翰的啜泣中的声声轻叹,白沙草落入土灰下的明灭。lpI06
她的眼睛早已看见,她的歌声早已流泪,她的悲鸣早已绝望。lpI06
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忍,却也只能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该清醒了,北。”lpI06
她想起那些糟糕的夜晚,那些值得的“家人”,那些不动声色,点点浓墨重彩挥洒的快乐着,不是她的眼睛早已看见,而是她的双眼拢在硝烟。lpI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