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数日的艰难跋涉，艾恩成功破防了。在数十个小时的马背颠簸下，大腿内侧的肌肤变得通红而敏感，连一点小小的摩擦也会导致钻心的刺痛。41tYQ
不过也有好消息，扑面带来的沙尘明显少了许多，连难以习惯的燥热大风也变得清凉起来，只是这空气中的干燥程度也上升了数个等级。41tYQ
蔚蓝天空中那一轮圆日依旧如之前一样耀眼刺目，只是洒下的阳光却也变得十分柔和，甚至偶尔会让人感到几分寒冷。41tYQ
周围的黄沙上可以看到不少杂草生长的痕迹，是一种秋天已走、冬日未至的萧瑟模样。41tYQ
马蹄踩踏、车轮碾压的这一条小道同样破败不堪，需要宁神观察才能分辨出人工修葺的道路与自然蔓延的沙土中间那已经同化的分界线。41tYQ
这一切都意味着，这六七百人的队伍已经临近了乌格与佛罗扎的边境区域。41tYQ
头顶上的烈日开始西斜，哨兵们在一处分叉路口处，发现了的大规模人群转移的痕迹。41tYQ
整齐的马蹄印记被凌乱的人群脚印覆盖了，中间还夹杂着十几道深深的车辙。41tYQ
曾经路过的马匹数量已经无法分辨，但留下的脚印样式复杂，并不统一，至少是上百人的踩踏留下的，从中分辨出不少孩童踩过的痕迹，看来应该是举家迁徙而走的平头百姓。41tYQ
“这是乌格边境又一处小镇全体迁往内地留下的痕迹。马蹄是先行一步扫清路上障碍的乌格佣兵，而没有战斗能力的镇民托儿带口，依靠仅有的几架马车，互相帮扶着，徒步行走近百公里，寻找下一个可以收留他们的地方。”41tYQ
布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消失在了呼啸的狂风之中。41tYQ
几日的马背生活让艾恩丢掉了出发前的意气风发，也让艾恩更能体会这前几天路过百姓的艰苦与折磨。她瞥了一眼面前布尔脸上的几分悲伤，转头看向了远处明亮日光下一座高高耸立的沙丘，缓缓开口：“布尔大人似乎对这样全镇居民一同迁徙的情况十分了解？”41tYQ
“我追随在欧兀鲁斯国王麾下、四处征战的时候，那时欧兀鲁斯国王的反对者们曾经聚集在了一起，选了一处即将被欧兀鲁斯国王攻下的小镇，发动了一场惨绝人寰、不分目标的大规模屠杀。”41tYQ
布尔低下脑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话语中满是浓浓的惆怅。41tYQ
“索性欧兀鲁斯国王很快占领了那一片区域，很快终止了这场残忍屠杀的扩散与继续，并未来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将屠杀的策划者与参与者们统统送上了绞刑架。”41tYQ
但是即使说到欧兀鲁斯这辉煌的战果、说到屠杀推手们悲惨的结局，这曾经是战场上将军、曾经参与到抓捕战犯行动中的男人声音中的惆怅也没有半点消解，反而更加悲伤了。41tYQ
“在屠杀中直接死去的无辜群众数量大概几百人，可间接死在屠杀之下的人数却多了一个数量级。屠杀的消息扩散出去之后，在别有用心的推手挑动之下，无尽的恐慌摧毁了附近居民的全部理智，他们拖妻带子，在极度缺少食物水源的情况下，只想逃离那片出现过屠杀的土地、躲得越远越好。这其中渴死饿死的人数接近万人……”41tYQ
“然而到了现在，同样是在欧兀鲁斯国王统治下的乌格，这种事件又有了出现的苗头。”艾恩补全了布尔没有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41tYQ
“虽然我不再是驰骋在战场上的乌格将军了，但既然让我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欧兀鲁斯国王也给与了我解决这种事情的权力，那我就不会让放下这等罪过的佛罗扎人好过的。无论他们逃到了何处，我都会抓住他们，然后把他送送到绞刑架上。”41tYQ
艾恩默默看着现在悲伤又气愤的布尔，对布尔此刻的感受缺乏同情。41tYQ
她想起了初见面时，这个男人指引属下欺凌贾法尔、虐杀阿迪尔的模样。41tYQ
逃亡乌格内陆的小镇居民，和前往乌格首都的贾法尔商队，两者同样都是生活在边境的窘迫乌格人，但却受到了布尔截然不同的对待：贾法尔在布尔眼中是具有威胁的敌人，所以必须严厉的镇压；小镇居民是没有战斗能力的逃亡人口，所以需要对这些可怜人群的帮扶和对那些可恶祸首的惩治。41tYQ
即使都是底层挣扎的乌格百姓，在布尔这样的乌格权贵眼中，依旧有着明显而残酷的区分。这是艾恩作为一个外乡人，难以与布尔共情的主要原因。41tYQ
布尔已经调解好悲愤的心情，变成了平时那平静的模样，只是眼睛微微发红。41tYQ
长时间的跋涉，长时间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中，都会导致双眼发红。41tYQ
而且在艾恩的眼中，布尔之前一直是一个残忍无情的忠诚狗腿子形象，和面前这副伤感落泪的铁血硬汉完全不沾边。41tYQ
总之，艾恩不仅无法共情布尔，反而把布尔刚刚的表现当作了一场优秀的临场表演。41tYQ
老欧兀鲁斯对待艾恩总是一副亲近和蔼的模样，老头就是想让艾恩对乌格产生好感、产生并固化留在乌格的念头。41tYQ
布尔作为欧兀鲁斯最优秀狗腿子，自然有这样在艾恩面前表演的理由。41tYQ
只有这样去思考，艾恩才不会把脑海中的幻想出来的残破小镇，与远在南方、受尽韦因欺压的小城斯卡萨联系起来，艾恩才有着正当的理由去对抗乌格、佛罗扎、乃至米勒的利益集团，去建立起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势力。41tYQ
敌人是不需要同情的，敌人就该向韦因的国王韦恩一样：自大倨傲、目空一切，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尽情的压迫任何人；可以残忍欺压花开一支、同根同源的雅肯，只为了一位漂亮的王后；可以把训练不足的新兵推到战场上送死，只为了暂时拖延多兰古雷格进攻的脚步。41tYQ
“队伍在这里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该继续上路了。”41tYQ
布尔拽了拽头顶遮阳防砂的风帽，转身与沉默的艾恩告别。41tYQ
艾恩不在关注跨上战马、快速远去的布尔背影，她看见了缓缓移动的马车上培特那闪闪发光的额头，十分耀眼。41tYQ
大腿处蹭破的肌肤与粗糙的布料相互摩擦的感觉实在是十分难受，但好在马车是在向着艾恩移动，她这乌龟一样的龟速也便不重要了。41tYQ
“来，伸手！”坐在车夫位置上的培特向着艾恩伸出了援手。41tYQ
艾恩一把抓住倍特的手掌，借着倍特的力量，动作麻利地跳上了马车。41tYQ
“谢了，培特！”艾恩表情有些扭曲地向着临时车夫培特道谢，还是带上了一长句抱怨。“虽然是被你拉上了马车，但却是感觉被你狠狠踹了一脚屁股一样，非常的难受……”41tYQ
“不适应长时间的马背生活是这样的。等大腿内侧的伤疤好了，也就适应了骑马的颠簸，以后在马上战斗、奔袭也就游刃有余了。”41tYQ
培特脸上的笑容亲切而友好，嘴中说着安慰的句子，但是那一对小小的眼睛却破坏了这份和善。41tYQ
艾恩摆摆手掌，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掀起帘子便走进了车厢。41tYQ
车厢里的空间很大，只是垫着一张纯黑的地毯，摆着一副桌椅，显得空荡荡的。41tYQ
克雷顿坐在椅子上，耐心而认真地擦拭着放在桌子上的斧子。41tYQ
而亚伦则站在角落里，抱着长刀，背靠车厢，眯眼正在小憩，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轻松。41tYQ
克雷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着培特的话语说道：“我一开始骑马也是这样的，大腿柔软的肌肉与马鞍硬实的皮革摩擦了一整天。下马了那里依旧火辣辣的，疼得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41tYQ
“这样的感受我体验过，我很明白的。”克雷顿没有注意艾恩敷衍的傻笑，继续说到。“那时候的我屁股是碰不得一点东西，恨不得连吃饭时也是躺着，整天都是安逸的躺在床上。”41tYQ
克雷顿的目光忽然瞥到了脚下的地毯，有些振奋地说道：“这地毯看起来十分干净，大概是出发前清理了一遍特意换上的，没怎么被人踩过。在上面铺一些干净的衣物，也是可以安稳的躺上去的吧？而且马车也不颠簸，躺上去也不会影响到大腿上的伤口。”41tYQ
面对克雷顿这一副想到好办法的模样，艾恩十分的无语。41tYQ
看着克雷顿这一副想要拉进关系的殷勤模样，艾恩很想对他说：‘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那一副桀骜不训的模样。’41tYQ
‘一旁的亚伦已经皱着眉头站在角落里大半天了，您完全是不想想背后的原因吗？她是单纯很喜欢站着吗？’41tYQ
艾恩被克雷顿这清澈到极点的愚蠢气笑了，口中连连回绝：41tYQ
“不了不了，你的提议十分的不错。但是我这人就喜欢站着，站着就很好！”41tYQ
“这样啊……”克雷顿看起来很遗憾的模样，低头继续保养着武器。41tYQ
艾恩趁着这个没人关注自己的空挡，慢慢挪到了亚伦的旁边。41tYQ
亚伦转头看了艾恩一眼，得到了艾恩一个笑脸。她没有说话，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皱起的眉头舒缓了许多。41tYQ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艾恩也低着脑袋，看着漆黑的地毯，发着呆，任由时间慢慢流逝。41tYQ
突然，耳边一直存在的车轮嘎吱声消失了，背部传来的轻微晃动感也不见了，马车停下来了。41tYQ
近处，培特已经跳下了马车，在与附近的另一名车夫交谈。许多红蝎士兵都靠了过来，从马车中搬出了扎营的帐篷，还有大袋大袋的各种食材。41tYQ
远处，西沉的落日贴近了平坦的山丘，将蔚蓝的天幕与一丝一丝洁白的云彩染得通红，一座孤零零的小镇也沾上了一层漂亮的绯色。41tYQ
小镇被一圈两三米高的土墙围了起来。这土墙修砌得很是粗糙，一点也不平整，能看到明显的高低起伏，甚至其中某几个地方还倒塌了。41tYQ
土墙背后是一间间低矮的房屋，在橘红的夕阳下分不清原来的颜色，零星几座高大的屋子上能看到些许损坏的痕迹，其中一间被看起来就像是被大火完全烧了一遍。41tYQ
即使是这七百人的队伍靠近了小镇，发出了很大的动静，镇子里也没有走出半个人影。而且本该是生火做饭的时刻，镇子的上空里却没有见到任何一缕炊烟。41tYQ
这应该就是一座已经被遗弃荒废的小镇，镇子里已经没有了半位住户。41tYQ
艾恩回头看去，亚伦抱着长刀贴得很近，再后面一些是同样走出了车厢的克雷顿。41tYQ
“这种处在两国边境，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小镇十分危险。现在天色一晚，不好派出士兵探查，谁也无法肯定小镇里就没有藏着敌人。”克雷顿主动献身说法，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曾经就在类似的小镇附近扎营过，当晚镇子里就跑出了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要不是领头的队长留了个心眼，我当时就被那些阴险狡诈的乌格人偷袭成功了！”41tY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