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内斯特与席拉之间，到底是种怎样的关系，其实就连当事人双方，也都未必能说得清楚。434i0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席拉跟需要欧内斯特这个身为大臣的父亲，而且他也的确是欧内斯特的唯一的孩子——但是仅此而已，并没有亲情。434i0
席拉也是同理。连自己母亲是谁都已不记得，因为那没有用；至于这个父亲，如果他还能有别的孩子，席拉很确定，自己会被冷落下来。434i0
哦对，之所以只有一个儿子，是因为欧内斯特某些方面能力不行，这么多年只生下了一个。如果有这个必要，他随时随地可以抛弃席拉，就像抛弃一件没有用处的垃圾。席拉同样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人，就和他没什么区别。所以，两者维持着一种斗而不破的合作关系。434i01
简而言之，欧内斯特依然很需要席拉的力量，席拉也期待着继承欧内斯特身为大臣的遗产。好在过往的数年时间里，席拉一直不在帝都。这样“二龙不相见”，也可以避免父慈子孝。434i0
两人这种奇特的“合作”关系，今天却受到了严峻的挑战。欧内斯特阴沉着脸，他非常清楚席拉为什么如此愤怒，因为他也一肚子火气。434i0
席拉没有回应欧内斯特的质问，他面色不善地从光芒之中钻出，不满地问：“欺软怕硬……我说老头子，拿我当挡箭牌很有趣，是吗？”434i0
欧内斯特的表情更加地阴沉了：“原来你一直在偷听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当时的你处于我这个位置，你也会做出我这般回答的。这就是所谓弃车保帅……话说回来，艾斯德斯就在这扇门后，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问题？”434i0
席拉阴晴不定的脸上，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然后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走去，两人一起走出密室的走廊，一起回到了欧内斯特的书房里，欧内斯特按下了机关，将暗门在他背后合上。434i0
然后下一秒，席拉一脚直接踩在了办公桌上，盘子里的肉块转个圈，恋恋不舍地滚到地上。迎着欧内斯特惋惜的眼神，席拉恼火地问道：“好了，这里安全了。那你现在能说了吗？”434i0
“行啊。说到这个，先说说你自己的任务，”说话间，欧内斯特从桌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席拉则抄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朝天，像是在灌水。看着席拉那副毫无修养的样子，欧内斯特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他冷冷地问，“那小子——叫什么，你知道吗？让你灭口，他死了没有？让你做漂亮点，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连警备队都知道了。刚才就该让你坐在这面对艾斯德斯将军的怒火，这个办法真不错。话说回来了，你连这么个小蚂蚁都解决不了，还敢说我不掩护你。你的武术都学哪去了？”434i0
“哈？你是说我错了？难道你就没有问题吗，我兢兢业业的父亲？”席拉歪着头，摆出一脸狰狞的表情，刚才那话是他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你告诉我，亲爱的父亲，你让我动手之前，怎么就连他是帝具使这件事，也都没有提过？因为你的情报漏洞，我差点就死在那里了！”434i0
也许席拉有多种恶劣的品质，但是绝对不包括胆小怕事，搪塞推诿。事实上，如果他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强者，席拉反而很高兴。这意味着能在强者身上实验自己学到的各类武学技巧，然后……他会以十二万分的状态送对方去死，并欣赏对方在临死之前的挣扎，享受这一过程给自己带来的快感；就算失败，那也没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自己不能赢是因为不够强，总有一天能锻炼出这般实力，然后击败对方。正因如此，那些教过席拉功夫的人，无一例外不曾击败席拉，下场就是被学成的席拉杀死。434i0
可是这一次，他却找借口了。无他，那个对手所用的帝具太离谱。他一开始以为，那只是个能够控制砖石的帝具，这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被自己重击了许多次也毫发无伤的大有人在，无非就是习武之人，并没有超出席拉的预料。434i0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在触碰了香格里拉之后，那小子竟然将自己“囚禁”了。不是借助障碍或者结界屏障，是他怎么也跑不出那个空间。434i0
一次接触而已，最多带一些对香格里拉的了解（虽然席拉不认为乡巴佬能知道香格里拉），他竟然就能使用与香格里拉完全相反的能力，而且还能活学活用。就算席拉使用香格里拉，明明是正版帝具，突破不了反向的帝具能力。若不是席拉发动奥义，德萨林甚至能杀了他。434i0
听着席拉的描述，欧内斯特伸出手，慢悠悠地捋着胡须，慢悠悠地问：“那叫什么名字？”434i0
失落的帝具？欧内斯特听过。五百年前的叛乱让一半帝具丢失，其中一些连名字都被抹去，出现几件十分正常，就算巧到艾斯德斯的线人正好拿到一件，虽然离谱，也不是不可理解。但欧内斯特的问题是，这事艾斯德斯知道吗？434i0
又或者说，这其实是叛军的帝具？他早已经是叛军的成员，而且叛军信任到能把帝具给他？434i0
说到这个，欧内斯特想起了塞卡汗国的档案。他转身折返到书架前，凭记忆找到了档案夹，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不顾席拉不满的眼神翻找了好几遍，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最后一页。434i0
“唔……根据北方边关的报告，朱台汗死后，塞卡汗国改名为塞卡共和国，并加入了叛军。可两年之后，塞卡残部却被报告为并未与叛军进行过任何接触……”欧内斯特自言自语着，“如果这报告是艾斯德斯将军的线人写的……他可能早已加入叛军了。席拉，你这次的行动不是百无一用。至少，我发现了两个叛军。”434i0
对于叛军的定义，欧内斯特一向是很宽泛的。如果布德的标准是“加入了‘革命军’组织，阴谋推翻皇帝陛下”，那么欧内斯特的标准是“一切妨碍我的利益的人，无论目的为何”。434i0
席拉不解地看着欧内斯特，后者又旁若无人地边收拾档案夹边解释道：“听说过纳哈修吗？就是戈兹齐的养子。戈兹齐在北方边境失踪，当时纳哈修和那个小子都在场，一定就是他们合谋杀的人，证据就是这小子的身体素质了。他的身体相比和罗刹四鬼如何，很强壮吗？”434i0
席拉摇了摇头，欧内斯特自顾自地继续分析：“那就没错了。香格里拉的能力是空间传送，他对你使用空间禁锢。以此类推，帝具的能力是原帝具的反面。村雨刀刃的毒素无法破解，所以你踢他的时候，他用了村雨的反向能力。还有石墙，正好就是冈格尼尔的反向能力了。他见过戈兹齐，还曾联手纳哈修，杀了朱台！难怪这次巡察，他会推荐博维耶夫，还挖出了我在北方边境的人……原来他们是一伙的！”434i0
这下一切都说通了。欧内斯特真是越想越气，气得他赶紧从地上捡起肉排，狠狠啃了一口。直到把肉排吃完了，他才想起席拉还在面前。他接着下令道：“这段时间先不要待在帝都，继续去进行你的游历吧。老夫已经把恶魔之粹给了艾斯德斯，不出意外，她的性格会变成为残忍嗜血的类型。但是在这之前，你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老夫可不会再给你擦屁股。”434i0
这话让席拉很不爽。他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冷冷地问道：“喂，我说老头……你不会觉得恶魔之粹是什么催情药吧？我觉得，她可不是你这年纪的人能够驾驭得了的，别太逞强。”434i0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席拉向前一步，几乎贴到了欧内斯特的鼻子，“就如你所愿，我一定会宰了那小子的。但是，谁敢跟本大爷试着抢女人，本大爷定让他好看，懂了吗？”434i0
随着白光一闪，席拉在书房里凭空就消失了。欧内斯特的表情渐渐从微笑变成了一脸冷漠，随后发出一声冷哼。这孩子可真是还没打死熊就想着卖熊皮，要是自己最后给他做了嫁衣，还真有点舍不得……想到这里，欧内斯特抓着手里的肉排，啃了一大口。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艾斯德斯还在陈列室，于是着急忙慌地跑回了那条漫长的密道，边跑边喊：“完了完了……差点把艾斯德斯忘了！喝这么多的恶魔之粹，但愿不要疯掉了，或者把我打一顿什么……”434i0
欧内斯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关了背后的门，艾斯德斯已经全都不记得了。喝下恶魔之粹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嚣叫。犹如被封印了千年的恶魔，这些声音在脑中盘旋摇曳，有的嘶哑地尖叫，还有一些轻佻地笑着。它们欢呼，它们跳舞，它们期待着新朋友的加入，它们给新来的客人灌输残酷的思想，不遗余力。毕竟，这是它们最后一次把人逼疯的机会，当然要竭尽所能。434i0
而在艾斯德斯看来，就是千百万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响起。它们不断重复着“毁灭，碾碎，破坏，吞噬”之类的词，要将艾斯德斯的精神乃至肉体，从内而外，一并同化为恶魔之粹。434i0
不行，这不是自己的命运！饶是艾斯德斯这般强大无比的存在，在这种痛苦的压力摧残下，也不由得跪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声。434i0
如果恶魔之粹存在有意识。那它现在的想法，一定是“不解”。艾斯德斯似乎在用意识抵抗恶魔之粹对她的改造。精神层面的“改造”。偏偏艾斯德斯的意识，与恶魔之粹是一类的。434i0
【为什么抗争呢？你的身体很适合恶魔之粹，你的精神更是认同它。为什么要拒绝融入？】434i0
——你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就是我自己。我不会成为你，我会控制你，我会让你屈服。434i0
【我没控制你，那就是你。那就是你的本性，我只是在激发它，然后，我们将共生共存。】434i0
——住口，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期待的样子。我会控制你，我会让你俯首帖耳，我不会沦为你的同类的。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我自己。434i0
【即使错过的是世界的霸权，即使是放弃成为世上最强的存在？即使是放弃真正的自己？】434i0
——如果是与你同流合污，被你控制的世界；如果是沦为嗜血疯子，肆意草菅人命的强大；如果你所谓真正的我，就是一头残忍的野兽，那么，我艾斯德斯宁可选择自毁，以绝后患！434i01
作出这样的决心时，艾斯德斯突然站起了身。头虽然不疼了，但是她依然抱着自己的脑袋。刚才无数残忍的意识飘过，仿佛将自己撕碎；现在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却又感到了不习惯。434i0
突然，强大的力量从内而外喷出，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红光，又被压制了下来。在她身边，地板结成了厚厚的冰层，墙上挂着凝结的霜花，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巨大的冰库。她抬起头，伸手一指，凝结的冰柱砸在墙上。一个微弱的声音依然不死心，似乎正趴在耳边反复述说着“合作”的好处。它也许没说错，艾斯德斯能感觉到，手中的力量远非恶魔之粹能到达的极限，甚至可能连一半都没有达到。但是那又如何呢？“艾斯德斯使用恶魔之粹”与“恶魔之粹借用艾斯德斯”有着天壤之别。无非就是复杂一些，艾斯德斯相信，自己终将在不被控制的情况下，掌控恶魔之粹的力量。434i0
命令脑海中的意识闭嘴，艾斯德斯看向大门。此时石制的巨门正在缓缓开启，她一眼正对上欧内斯特担忧的眼神。艾斯德斯冲他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微笑。434i0
等下次见面，要让小萨好好羡慕一下。她想。434i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