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眼睛的千遵抓住朝闻道，又松开手，抱住那条刚刚生长好的胳膊，咬牙切齿，显然极为疼痛。439aE
“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自愈了，那条胳膊已经长出来了！”439aE
朝闻道忙不迭停地轻轻搂住他，千遵一惊，伸出手摸摸他的五官，又捂着自己的胸膛：“我……我还活着？！”439aE
朝闻道抱住他的脑袋，失声痛哭：“我欠你的，我欠你的！我他妈早就知道，你很勇敢，你他妈的一直很勇敢！”439aE
其他人看着，尤其是幸存者，眼里纷纷露出复杂，显然又想起了自己的亲人。439aE
“我的胳膊好痛……不知为什么，我不能自愈了？为什么我还能感受到我的手指……”439aE
朝闻道不知道干什么，索性给胳膊揉揉，按摩：“最感激药王的一次好吧。”439aE
此话一出，朝闻道闭上嘴，廖长元则是笑着摇头，仿佛没有听见，随即正容道：“千遵不能待在这里。敌人随时都会来。”439aE
廖长元点点头：“可以。快去快回，闫执事马上就要回来，届时仙舟援兵一到，要把这些狗东西皮给剥下来！”439aE
朝闻道点点头，扶着千遵起床，千遵则紧紧抓着他，仿佛害怕他化成风飘散。439aE
“闻道……闻道！若是我全家死了，我该朝谁说话呢……”439aE
朝闻道深深地记住了他们的脸，想忘都忘不了，他点点头：“我一定做到！”439aE
“我给你说，我梦到了个妹子啊，是女人啊他妈的！你不知道，她的头发有多白，她的身体有多小巧，至于腿，哦，多么伟大的一双腿啊……”439aE
朝闻道面红耳赤地讲着这些，千遵少见地看到他话这么多，于是想了想，道：“你又在幻想与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了？实在不行，可以花点钱，去青楼嘛。”439aE
“对呀！我好兴奋啊！我这么意淫她，她肯定知道！要是她直接从脑子里跳出来打我就好了，那样大家不就得救了？”439aE
朝闻道哈哈大笑，引得两位护送的缉凶司队员纷纷侧目。439aE
朝闻道收起红彤彤的笑脸：“话说，我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我不知道。”439aE
于是朝闻道把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千遵，还复述倒述了一遍。439aE
很快，两人的家就到了，朝闻道扣响家门，千遵有些忐忑。439aE
门被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走出来，她抱住了少年，千遵伸出手来，摸摸她的脸蛋，哽咽道：“……娘。”439aE
妇女无声流泪，伸出手来，对朝闻道竖起拇指，其他四指握拳，然后竖起的大拇指向前弯曲两下。439aE
朝闻道挥挥手，没有说话，目视两人回屋，随即在陪伴下去超市买了几袋速食食品，回到家中。439aE
“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毕竟路先生情况就是这样……但吃完饭就出来，两位可以于院子前后等候。”439aE
两位队员点点头，严肃地站在门口，朝闻道推门而入，又折返回来，怯生生地问：“我身上有血味么？”439aE
路先生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眼见少年回来，他眼中终于有了点光。439aE
朝闻道尽可能让语气平稳：“我……熬夜补作业，我作业没有写完。”439aE
他把青年抱起，放到轮椅上，随口道：“金人叛乱后，智能机器人都受到限制，买的话还得专门的手续……太麻烦了。”439aE
路先生的残疾很奇特，甚至可以说是狰狞——他腰间的肉被某种力量割掉，伤到了脊柱，因此那里是断裂的狰狞伤疤，属于极为罕见的天缺者。439aE
朝闻道看着伤疤，给路先生换了裤子与衣服，收起床单被罩，放到洗衣机里。439aE
泡面好了，他加了三个鸡蛋以及牛肉，装了一杯仙人快乐茶，端给路先生：“我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我买了几桶泡面，你看着吃。”439aE
理由他还没有来得及编，路先生就拆开筷子：“是学习的事情？”439aE
外面传来爆鸣，朝闻道突然丢下泡面，摸向腰间——我枪呢？！439aE
路先生看着朝闻道，摔炮每响一声，少年脸上都会颤抖一下。439aE
汤汁撒在他的靴子上，朝闻道低下头，发觉双手已经攥紧，摆出了格斗架势。439aE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早就杀人了，杀人的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在高速奔跑，一瞬间撞到了什么东西，现在他慢下来，低下头，看到了三具流着脑浆的尸体。439aE
朝闻道坐在床上，已然哽咽，大口吞着面条：“丰饶……也许是寿瘟祸祖的信徒。”439aE
朝闻道突然感到青年眼睛一凝，仿佛藏鞘的剑终于展出锋芒。439aE
听完讲述，路先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药王秘传……匹诺康尼。”439aE
“对方可能来头不小，用的神经毒气不是别的，正是【忆质】的改造品，很可能来自匹诺康尼。匹诺康尼独立后，【家族】接管了那里，早就听说橡木家系内部问题纷纷，现在看来，整个宇宙，这项武器来自家族的可能性最高，毕竟公司与联盟起码还有合作。但……不重要了，仙舟也好，公司也罢，谁还没有点走私呢？”439aE
路先生摇摇头，仿佛正在打磨目光，罕见地认真起来：“再给我说说那个女人的事情。”439aE
“你恐怕是对的。此人所学的是皞屠剑，以月为势，月满为杀，剑格为险，暴戾恣睢，比起仙舟人来更迟坠入魔阴，但那是因为他们选择了以仇恨为剑，一旦反噬，物极必反。”439aE
路先生脸色凝重：“现在想来，她在以你为棋子，博取一线生机。”439aE
朝闻道感觉自己的神经要把他勒崩溃了，他甚至失声大喊：“那……为什么要选我们？为什么是我？！”439aE
“真话就是：因为她想。因为她厉害，无人可以制裁她，这就是真话！”439aE
“你居然问一个坠入魔阴的人为什么，妈的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笑了。”439aE
“就是因为她想，就是因为你不是仙舟人，就是因为她区别对待，就是这么简单！”439aE
“下大棋还要考虑棋子的想法？帝弓天罚时还要考虑其他的无辜者？朝闻道你不要太幽默。”439aE
他才发现，屋子里的几个少年小孩，都是和他一样的短生种。439aE
少女显然还有一丝理智，选择了短生种作为棋子，而不是身为同胞的仙舟人……哈！439aE
“等你掌握了那种力量就会知道，她愿意和你对话真的很仁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平等地物化每一个人——身为短生种，你应该更明白这点！”439aE
他是来寻求安慰、甚至准备交代遗言的，但路先生根本不让他说。439aE
路先生取出纸巾，擦去少年脸上的眼泪与鼻涕：“死了多少人？”439aE
“查到身份的就有六个。余爷爷说向山外的飞燕城、还有天辉一的罗浮分舰求援了。”439aE
“对方跨越星海而来，有那么容易被消灭？一旦出事，就向城里跑。”439aE
路先生听到这话，反而沉默了，他表情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439aE
摔炮声音再次响起，路先生忽然暴怒地掀开窗子：“他妈杂种东西，找死么？！”439aE
孩子们被这么一骂，纷纷嘟起嘴，收起摔炮，在小跑中哭泣起来。439aE
朝闻道猛地起身：“我得走了，我不能回来，他们会杀了你！”439aE
陆先生把纸丢到垃圾桶里，桶发出沉重的响声，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行。今天就不要回来了，明天早早回来早早睡觉。”439aE
朝闻道取出浅绿色的迷彩军服来，又穿上军靴，系上鞋带，别上军衔。439aE
衣扣别上，朝闻道拉开衣柜，没有取衣服，而是打开了里面的一个暗层。439aE
他取出一个剑匣，有些珍重地放到床上，再缓缓推开搭扣，一柄长剑躺入视线。439aE
三尺七寸，重七斤有余，剑身玄黑，如攥一丝黑暗在手，无甚奇异，唯有凡人的锋锐。439aE
这是琉星给他的礼物，少女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偷了家里的钱，从遥远的朱明仙舟订做而来，仿照的是传说中的神剑“支离”，为庆祝他考上飞燕城最好的高中。439aE
算起时日，他只舞过这么一次剑，那是一年前退伍回来，自己收到礼物后大喜过望，当场演了一场刈麦剑。439aE
……妈的，那是他所演的最垃圾的一次。他一时半会没有习惯此剑的重量，差点把自己捅了，本来准备鼓掌的少女急冒冒地靠过来，脸蛋微红地给他检查身体。439aE
剑首挂着穗带，乃是一针一线编织而成，上面写着琉星弯弯曲曲的字体：“朝闻道，夕不准死。”439a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