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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瓴,白氏,赵姓 2

  这里是暗无天日的十王司监牢,或者说,天牢,幽狱,赛博地府。lgRcx1

  这里,本不该有异响的,巨大厚重,且贴满了黄色符箓的牢门将门内的一切于外界隔离开来。lgRcx

  来自血肉增生不可名状之物的嚎叫,来自寿瘟祸祖余孽不甘的谩骂,亦或者是报复性的污秽恶臭,一切都一切都被锁在了这条暗不见底的监牢深处。lgRcx

  这里本不该有任何异响的,对于拥有智慧的生物来说,隔绝时间,隔绝空间,隔绝五感,一切都一切都被拘禁在仅能容纳此身的狭小空间之中,宛如一个装着活物的棺材,这才是十王司的监牢。lgRcx

  而管理此处,对于判官们来说,着实是一件苦差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扇贴满符箓的大门里到底关着的是个什么可怕的东西。lgRcx

  也许是某种反物质泯灭炮都无法消弭的可怖活物,也许是某位初尝禁果的原初民,亦或者是堕入魔阴的云骑剑首,也有可能是某种不断增殖,需要定期消杀的扭曲肉块。lgRcx1

  嗒……嗒……嗒……lgRcx

  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监牢走廊之中颇为刺耳。lgRcx

  来人了,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入得十王司者,无一不是了却身前之事,断绝过往一切牵绊的“已死之人”。lgRcx

  行于前者,体态玲珑,面色清冷,一举一动,一步一挪不差分毫。lgRcx

  行于后者,身姿丰润,举止端庄,虽生得秀丽,其面色却凄惨苍白,状若恶鬼。lgRcx

  走在前者的娇小女子脚步不停,而那清冷的头颅却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硬生生翻转了过来,她正好可以看向自己身后的女子:“近些天提审饮月之乱的那些孽物劳烦妹妹了。”lgRcx

  虽然嘴上说着关心的话,但那张清冷的脸色却不见半分关切之意,只听字句便知这是姐姐关心妹妹的言语,只不过仔细听来,那句略表关心的言语却没有几分起伏,仿佛说出这话的就不是一个活人一般。lgRcx

  “多谢姐姐关怀……”,走在后方的女子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虽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浓厚的黑眼圈在眼影处沾染如墨,但她再怎么说看上去也有两三分活人的气息——至少和她姐姐相比能更像些活人,只是劳累憔悴罢了。lgRcx

  “近些天提审祸祖余孽,妹妹也积攒了不少时日的【还阳】,只是乱象处定,尚且不是我等休息的时候,等此事一过……”,说到这里,后首的女子稍微顿了顿,霎时改口,“如果此行顺利,那位白氏也能帮我等分润去大半麻烦事。”lgRcx

  “嗯……裹挟饮月作乱的孽物倒是聪明,知我罗浮十王司刑典器物稀缺,行事果决,指掌刑罚一道的判官十不存一,如此一来,罗浮十王司便是被断了一指。”,说到这里,两人之中的姐姐稍微顿了顿,“换上这具偃偶身躯之后,一些来自十王司的指令我便已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想必这也是十王司安排妹妹与我一起走这一遭的缘由。”lgRcx1

  “那位白氏被监禁在此的缘由毕竟不是残害同胞或身犯魔阴,与那饮月和昔日的罗浮剑首有着本质区别,而且白氏有功,妹妹猜测,这也是十王在百二十年之后对他额外开恩的原因。”,说到这里,后首的女子稍微顿了顿,“还有一事,姐姐,饮月君判罚未定,此间种种乱象还尚未理清,言之凿凿便说是饮月之乱,终究是……不太好。”lgRcx

  “是吗?”,偃偶身的女子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妹妹从不会与自己说无的放矢的话,“我记下了,不会再乱说就是了。”lgRcx

  “姐姐,还有一事。”,女子看了一眼自己姐姐扭转的头颅,面朝后背,短发在前的模样着实是令人惊悚,虽然她早已熟悉了自己的姐姐,但这幅模样还是容易将一个活脱脱人的三魂七魄都吓没了,“姐姐以后还是正常扭头即可,如此翻转身躯,着实不似人形,就是寻常人见了这幅惊悚模样,恐怕也容易被吓出魔阴身来。”lgRcx

  “是吗?”,这番话让偃偶少女愣神了片刻,虽然依旧不知道为什么,但毕竟是自己妹妹的要求,而且缘由虽然不慎明了,但也的确冠冕堂皇,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偃偶少女便点了点头,将事情应下了,“我知道了。”lgRcx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机栝声响,偃偶少女的脑袋回正了。lgRcx

  妹妹暗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提起的警惕,所谓十王司判官正是需要摒弃成见,消弭情绪,杂思乱想正是魔阴身之前兆,无论在自己姐姐面前言语的人到底是谁,能让偃偶身的姐姐也记住的怨言怒语想必是包含有极度不满与成见的,就算饮月君造就的乱像与犯下的禁忌已成定局,但如何惩戒终究还是要等十王司的判罚。lgRcx

  而判官们最忌讳的无外乎是依喜好而自动,显然那位不知名的判官已然犯了大忌。lgRcx

  少女心里想着事情,脚步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而走在身前的偃偶少女是一步一尺精准无误,自然也就轻而易举察觉到了身后妹妹放缓的脚步。lgRcx

  “怎么了?”,偃偶少女这次转过头来,是正常的偏转身姿,用侧脸对人的扭头,而不是直接扭转脖颈轴承让自己的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的转头。lgRcx

  “没什么。”,妹妹不愿将这些事告诉自己的姐姐,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也许是执掌刑问的时候长了,妹妹的心思也向着必须要有证据才能定罪的方向偏斜。lgRcx

  只不过妹妹知道,自己这种人在十王司之中反而还是少数,大部分的判官和阴差办事大多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lgRcx

  “话说回来,姐姐看了那部《刑典》了吗?”,妹妹生硬地岔开了话题。lgRcx

  “嗯,看了。”,姐姐的偃偶身躯点了点头,“虽说是面向十王司判官之中刑罚一道的书籍,但其中有些方法也能用在拘捕一道之上,近些天抽空看完,我也受益良多,著书的白氏着实有才,不然也不可能被十王另眼相待。”lgRcx

  “毕竟,仔细算算,对方入阴前曾是玉阙的云骑,而后也曾是玉阙的判官,书中一些手段虽然因为仙舟不同而略显偏激,但也不失为快刀斩乱麻的好法子,只是自【笔】这件法器被工造司开发之后,上面所书的一些刑问的法子也落后了。”lgRcx

  “嗯……毕竟是三千年前的书了……”,说到这里,姐姐稍微顿了顿,言语之中带着疑惑,“这世上真有三千年也未曾堕入魔阴的仙舟人吗?我翻阅记载的确如此,但那白氏凭空消失的五百多年也的确是一个无法忽略的疑点。”lgRcx

  “还有那位身份成迷的梦境人……生物……,上次的审查,对方仿佛变成了某种类似于流光忆庭之中类似于忆者一般抛却肉身的存在,只是纠缠共生还唤那白氏为夫君,真的很像某些志怪小说……不,某些奇闻异事之中记载的幽魂倩影。”lgRcx2

  妹妹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姐姐知道自己还在看志怪小说一类的东西。lgRcx

  “但对方的偃偶手段也确实高明,我的这具躯壳不也是十王司采纳了对方的建议改良调试之后的产物吗?至少,那种幻肢一般的虚幻迷离感确实消减了不少。”lgRcx

  听到姐姐的话,妹妹微微颔首,不管对方是什么,但就结果而论,那“魔女”提供的知识是有功于仙舟的。lgRcx

  她的姐姐以偃偶之身还阳自然不可能是不存在代价的,感知迟钝,思绪混乱,入夜之后无法休息入眠,每每受到损伤还会产生出自己曾经的肢体肉身残缺之后发出的钝痛感,这些麻烦以工造司目前的水平显然是无法解决的,而以某种灵魂态跟在那位白氏身边自称魔女的人物好像很了解偃偶相关的事情,对方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技术来加深灵魂和偃偶之间的联系。lgRcx1

  “啊……到了。”,姐姐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扇封锁的金属门扉,厚重,灰暗,橙黄色的符箓整齐地贴合在门缝之间,和其他监牢不同的是,这里的符箓没有半点损耗的模样——那是因为门内关着的人就没想着越狱出逃。lgRcx

  “我来此只是为了检视,交流的事情,还是交给妹妹你来吧。”,姐姐说着,双手合并做出手印,随后一声低喝,“开!”lgRcx

  橙黄色的符箓无风自燃,直消片刻便化作了灰烬,姐姐俯下身,拿出刷子与纸袋,仔细刷去那些燃烧殆尽的符箓,这些东西是需要收集报备的,用作她们的确解开过符箓的证明,是十王司严谨程序链条中的一环。lgRcx

  做好了这一切,姐姐抬起头看了一眼妹妹,并轻轻点头,随后后退半步,开始一言不发起来。lgRcx

  十王司的监牢是没有门把手的,也没有探视的铁窗,在符箓解禁之前,就连不可避免得门缝也是被封锁起来的。lgRcx

  从一开始,设计这里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让里面的人或东西出来。lgRcx

  妹妹轻轻咳嗽了两声,走到门前,提起嗓子:“白瓴先生,符箓已解,还请推开门来。”lgRcx

  这是迫不得已,妹妹的一身功夫全在笔与问上,这扇厚重可怕的监牢门扉自然也不是她能推动的。lgRcx

  “吱……呀……”,厚重的门扉被无形的力量推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妹妹摇了摇头,她抬起手,顺着门框把手伸了进去,然后在墙边摸索了一下,按下了一个开关,“白先生,这里是有灯的,就算不是给关在这里的丰饶孽物所用,我们这些判官提典孽物时也是会开灯的。”lgRcx

  “啪……”,一声轻响,狭小的监牢内部猛的被点亮,露出里面席地而坐的“年轻”男子。lgRcx

  其中被妹妹称作白瓴的白先生,身长八尺,面若冠玉,其貌甚伟,头戴秦冠,身着黑水玄鸟衣,腰间一条蟒纹宽带束起腰肢,将宽敞丝绸紧作一件劲服,以古之礼法跪坐于监牢中央,仿佛不是被监禁,也不是在坐牢,只是在一偏僻茶室等待老友的谦谦君子罢了。lgRcx1

  坐如钟,开口时则似煌煌威钟,随风入耳,中正刚强:“此间是十王司监狱,并非在下家中,二位乃是十王司判官,得入此间,必是带着任务来的。”lgRcx

  白瓴面无表情,虽然淡漠,却不让人觉得疏远:“而且,在下清楚十王司监牢是什么样的地方,九幽地狱,寻常人可没有在下的福分,隔三差五便有人探望。”lgRcx

  妹妹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依古老的秦礼跪坐在白瓴对面:“先生莫要折煞寒鸦了,所谓探视,只不过是十王司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琢磨先生罢了,此等行径虽不至于阴险到小人行径,但也确实和那坦荡荡的君子言行相差甚远。”lgRcx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君子。”,白瓴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但也转瞬即逝重新化作淡漠,“小人论心不论迹,论迹世上无小人,在我眼中,十王司存在之必要,数千年来如一日地论断生死,已然非常不易,而且,在下的确凭空消失了五百余年,种种迹象着实令人不安。”lgRcx5

  寒鸦微微颔首,随即从身上翻出来一个盒子,打开来,那是一张纸做的棋盘与黑白二色的棋子:“前段时间与先生讨教,寒鸦与雪衣才知自己二人的名讳来源于围棋之中的白子黑子。”lgRcx

  “哦?”,白瓴瞬间来了兴趣,“琴棋书画之中,棋之一道,我还尚且有几分薄见,寒鸦小姐这是?”lgRcx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白瓴还是忍不住手痒,这十王司监牢之中消磨时光的手段确实太少了,如果不是那五百年间的征伐与劳累让白瓴急需这样一个冷清的地方休息,还有身畔知根知底的魔女解闷,这百二十年的监禁,白瓴早就疯了。lgRcx

  “嗯。”,寒鸦微微颔首,铺开棋盘,呈上棋子,“还请先生执子。”,稍微停顿了一下,“寒鸦听闻,古时有以棋风识人的手段,寒鸦不才,愿与先生讨教一二。”lgRcx1

  “如此……”,白瓴深吸一口气,严肃起来,啥时间寒鸦只觉一面大山屹立在自己面前,严肃,庄重,且从不以人的意志轻易偏移,“白氏,赵姓,白瓴,献丑了。”lgRcx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