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尴尬的寂寥，静默中，是博士率先打破了近乎于对峙的僵局。X6Kwh
这次，他的声音要比过去并肩作战的时候低了很多，这声音柔和，在耳畔滑动着，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印象。X6Kwh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有人将他与过去残忍无情的铁腕领袖相挂钩。或许只是除了阿米娅之外的人只看见了他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瞬间，他们只见到了冰冷的他，而从未深入探查到他的内心。X6Kwh
无论这种谣言是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的博士都以这样平和的态度与朱庇特斯对话着。X6Kwh
“不认识，但兴许我曾经见过你的照片。然而，我只是在嘲笑你……不，你现在的语气，你刚才的表情，和我熟知的刚才出现的那个人相差甚远——你究竟是谁？”X6Kwh
“我就是我，从未改变，始终如一。我只是将一部分不轻易展示的面目对你展示了出来，但无论如何，那些都是我。”X6Kwh
“我会提出我的质疑，因为我认为你方才做出的所有都是惺惺作态，只是装作这样的领袖，而你不是真正的领袖。”X6Kwh
朱庇特斯的语气算不上多么尖锐，她的声音其实压得很低，似乎是不愿意给其他人听见。她问着博士，仿佛那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X6Kwh
“好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你问题，但你的确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X6Kwh
朱庇特斯收回了自己故作傲慢的神态，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刚才的表现简直像个拙劣的三流演员。X6Kwh
“我不在乎你是否冒犯我。我只是想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么？”X6Kwh
博士的哀伤不自觉流露出来，他前进一步，似乎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朱庇特斯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这个问题或许属于许多人，在很多地方有截然不同的定义，却永远不属于她所能掌握的那部分。X6Kwh
“不认识。但我见过你这样的眼睛，那附近肯定刻画着绝望的表情，哪怕你现在把脸全藏在兜帽下也无济于事。”X6Kwh
博士忽然伸出手来，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甩了甩，好像那上面沾了血。X6Kwh
“我的记忆没有完全消失，但我也意识不到我究竟做过了什么。”X6Kwh
“我记得我曾经做过什么，然而我却不愿意回想起我的记忆，我过去经历的事情是我无法言明的恐怖和绝望。”X6Kwh
朱庇特斯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或许她就是单纯地想说，哪怕不指望任何人能理解。她的眼睛里依然只有那些感觉：疲惫、绝望、沉默。一如往日，一如当年，她从未改变过，一直活在漫无边际的阴影中，在潮湿中被折磨着灵魂。X6Kwh
“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好朋友们？阿米娅小姐，安卡斯小姐，或是那个叫临光的骑士。我只是个陌生人，不适合与你讨论这些话题。”X6Kwh
朱庇特斯十分肯定这一事实，毕竟直到现在，博士都还未问过她的名字，他当然不会知道她叫什么了，更多的信息自然无从说起。他们本就形同陌路，更多的事情又为何要相互倾诉呢？X6Kwh
“一个陌生人更适合讨论这些话题，我不希望使我的同伴们感受到那样的情感。”X6Kwh
博士只是这么说，哪怕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他只是走到朱庇特斯身边，从她那对再无神采的猩红色眸子里察觉到了那些陈旧而泛黄的情感，就像一本老日历，等着被推开，却被上了早已生锈的锁，虽然能够打开，但必须要付出些代价作为交换。X6Kwh
“也许，”他没有等对方发言，继续缓缓说着，“也许我今天所说的话只是一种幻觉，也许我将要经历的事情都只是一种幻觉。或许我真的不该有这样的软弱，或许我的确是个残忍无情的人——太多人这么说了，他们指着我的头，骂我是个怪物。但我，我只是不知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记忆能提供给我的东西只能教会我如何继续摧残其他人的意志，如何瓦解他们的军队，如何审判、清算，如何……太多了，我甚至连说也无法说完。”X6Kwh
“安卡斯小姐也描述过你可能遭遇的失忆情形，从你的表现来看，这可能是一种创伤性失忆……你在过去遭遇了对你而言打击意义过于重大的事件，你的大脑为了防止你进一步遭受创伤才主动地遗忘了它们，这在病理学上存在具备先例的、全然的可能。”X6Kwh
“是可以这么说，至少我曾经参与过相当规模的生理学研究。这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X6Kwh
“那意味着，我的过去比我现在能回忆起来的还要……残忍吗？”X6Kwh
朱庇特斯很难仅仅依靠博士那宛若人格分裂的表现，和完全看不清的表情去推断什么。她曾经当过医生，但曾经没当过法师，何况阿戈尔大约也不会有多少更古老的封建迷信的存在。X6Kwh
“我的过去……呼，到现在，我只记得最关键的那么一项，也可能是两项。”X6Kwh
“她说，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就去看源石上绽放的花朵。那些花一定很美，就如同我们奋战的希望那般美丽……她说，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就站在这片大地上，卸下我们的职责，并排躺在大地上，欣赏这个美丽纷繁的世界。我们一定会等到的，因为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她也会等着我，在时间的尽头等着我……”X6Kwh
博士的记忆开始模糊、混乱，逐渐连影子都摸不到。他能记得自己对记忆里的那个她的爱意，或许不是一个人，或许是许多人……不……X6Kwh
他喘着粗气，朱庇特斯也适当地拍着他的背，示意他结束这种对过去的残忍的回忆。X6Kwh
“这种记忆混乱的感觉我并不算特别了解，不过我有些病得连人都分不清楚的同伴或许会清楚，我剖开过他们的大脑，那里面长着滑溜恶心的触手，我想是它们搅碎了记忆，才把我认成了隔壁那又高又长的二队长。”X6Kwh
无奈地叹了口气，朱庇特斯在不远处看见了正走来的阿米娅。X6Kwh
他们之间一定有事情要说，时间也将留给他们。她毕竟只是个没人关心的过客，一个过去的影子，还是沉默下来比较好。不，他们这种人应该是永远就隔了一道墙的，刚才只不过是个误会而已。X6Kwh
不等博士说出自己挽留的话语，她又走到另一旁去，独自蹲在角落，她灰黑色的衣服让她的姿态难以分辨，就像块墙边的垃圾。X6Kwh
她说着，在孤独中继续等待。X6Kw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