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来到属于他的卧室,他才知道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lqmmt
那不过就是一个三平米不到的包房,地上摆了两个纸箱作为床板,上边是一块薄薄的灰色床垫。lqmmt
整个房间就只有这张床,额外的摆设就只有角落里的电子钟,二十四小时制的表盘仍在倔强地亮着,不过看亮度的话,电池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lqmmt
肖宫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没有枕套的枕芯和一床薄被子,然后把它们丢到床上,擦了擦鬓边晶莹的汗珠:lqmmt
“今天只能先这样委屈你了,之后我陪你去家具城置办些用品。”lqmmt
“我当然睡卧室。”肖宫自然地回答,“自从我在外边开店,就从没回过家。这里就是我家。”lqmmt
“我最讨厌学那些东西了。”肖宫毫不掩饰自己对书本的厌恶,双手抱在胸前,皱起好看的眉头来。“又难懂又无聊,真不知道有什么用。”lqmmt
“你还真是特别得很,在这个高等教育普及率99%的世界,你绝对算一个怪胎。”lqmmt
甘云诺感慨道。随即他感觉说人家怪胎有些不妥,瞟向肖宫时却反而看到她在笑。lqmmt
“和别人不一样,不是挺好的嘛?如果你现在还在乖乖上学,或许我们永远也不会认识了。”lqmmt
肖宫说的是实话。她是网吧和奶茶店的老板,工作之余能有交谈的,只能是没有工作的退休老人,在街边玩耍的黄口小儿,或是网吧里偶尔来搭讪的社会青年。虽然她的名声在社区里足够响亮,但又的确是一个孤独的女孩。lqmmt
只不过这句话很容易让“同龄的男孩子”误会,比如我们的甘云诺。他此刻就表现出莫名其妙的慌张,青涩的脸颊略微涨红,结结巴巴地回答道:lqmmt
“是……是这样啊……哈哈哈……认识你我也很开心呀!”lqmmt
“那就太好了。今晚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学不少东西呢。”lqmmt
肖宫在活泼的挥手道别后,就关上了包房的毛玻璃门。这个包间原本位于网咖二楼无烟区的一角,但现在这块区域和浴室以及卧室一并,被划入肖宫的生活区,外边用墙壁隔开,并且入口设有防盗门,所以并不吵闹。lqmmt
甘云诺关上简陋寝室的灯,整个环境瞬间变得黑暗下来。lqmmt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垫子,在床上轻轻躺下来,生怕动作重一点就把床搞塌了。然后他拿起被子,刚把它拉到脖子下边,就发现自己的脚露了出来。他以为自己盖错方向了,于是把被子旋转九十度,结果这次却连膝盖都露出来了。lqmmt
甘云诺叹了口气,只好把被子退到胸口下边,使自己的脚能被被子裹住。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然这间没有空调和暖气的包房简直就像墓室一般宁静美好。lqmmt
疲惫感与宁静一同包裹住甘云诺。即使是这样简陋的床铺,对长久睡木头长椅的甘云诺来说也不可多得。于是他很快就睡着了。lqmmt
不过正因如此,他没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流水声。肖宫就在隔壁的浴室里洗澡,而她的卧室也只在甘云诺的对面。也就是说,抛开网咖这个大环境不谈,甘云诺其实可以算作和肖宫同居了。lqmmt
甘云诺如果意识到这一点,今晚大概是会失眠的吧。从这一点出发,或许他是幸运的。lqmmt
这个房间并不能感受到昼夜的交替。所以当肖宫不停敲打包房厚重的毛玻璃门的时候,甘云诺甚至还以为是半夜。lqmmt
甘云诺从迷糊中醒来,看了看那个电子钟,随后意识到现在已经七点多了。lqmmt
外边的肖宫还在规律地拍打着玻璃门,甘云诺不耐烦地出声制止道:lqmmt
“嘿嘿,小时候我奶奶就经常这么喊我起床,来这么一下还挺怀念的。”lqmmt
甘云诺一时无法回答,只好默默把凌乱的衣衫整理好,打开门迎接外边活力四射的肖宫。lqmmt
“早饭在桌子上,吃完到奶茶店找我,我从最简单的开始教你。”lqmmt
甘云诺看向对面房间支起来的木制方桌,上边有热气腾腾的粥和馒头,以及各式各样的小咸菜。lqmmt
“只有粥是我做的,馒头是隔壁二粮店买的,你想吃的话还有糖饼。咸菜是王婶婶送的,那个小黄瓜特好吃,还有糖醋蒜。”lqmmt
看着桌子上简朴的早餐,甘云诺忽然感觉鼻头一酸,莫名其妙有点想哭。lqmmt
甘云诺的父母平时要经营公司,所以即使是在曾经的家里,餐桌上也只会有一堆又一堆的零钱,好让甘云诺自己解决早饭,所以甘云诺早就没有了吃早餐的习惯。但眼前桌子上摆着的早餐还散发着热气,这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次家的温暖,也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感动。lqmmt
不过自己在肖宫面前已经丢过一次人了。即使怀念这样平静美好的日常,他也绝不能再哭鼻子。于是他走到桌子前,狼吞虎咽起来。肖宫看他吃得挺开心,便也心满意足地先去收拾店面了。lqmmt
帮肖宫把桌子收拾干净,甘云诺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奶茶师学习之道。刚开始他看着各式各样贴满名称的铁桶感到无所适从,但在实际学习了几分钟之后,他便完全掌握了奶茶师这项工作的本质,那就是化学课上学习的调制试剂。lqmmt
按照规定的配比,使用量杯把各种试剂混合,再加入其他固体原料震荡,便可以得到诸如“摇摇奶昔”之类的神奇产物。不能说毫无技术含量,简直是有手就行。于是不到半天时间,甘云诺便成功掌握了奶茶店菜单上一大半餐品的制作配方,让肖宫差点惊掉下巴,感叹化学这门学科的神奇。当时钟走过5的时候,肖宫已经可以把甘云诺一个人留在店里,自己去照看网吧生意了。lqmmt
而到了夜晚,甘云诺则是坐在网吧的吧台那里,给上网的人刷身份证。这份工作很简单,甘云诺甚至还能腾出来点时间用吧台的电脑刷剧。十二点一过,网吧里就只剩下了包宿的客人,一直到早上七点,这就是甘云诺合眼睡觉的时候。虽然中途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吵醒,但是对青春期的甘云诺来说,重新入睡并不算困难。lqmmt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一个礼拜,就在甘云诺感觉生活趋于平稳的时候,奶茶店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lqmmt
他身材虽然略有矮小,但身上的肌肉却很结实。健硕的胳膊肘放在柜台上,甘云诺便感觉一座小山铺面而来。lqmmt
肖宫看了看这位面色凝重,身材结实的客人,心里多出几分担心。这该不会是来讨债的吧?她记得这些地下钱庄的人是有行业黑话的,所谓“要几杯”就是指要剁下几根手指头来!lqmmt
自己新招的奶茶师,连实习期都没过却被人剁下手指,这怎么能行!lqmmt
于是肖宫暗自躲到后厨,却伸长耳朵偷听起来。不过两人交谈声音并不大,她听得不是很清楚。lqmmt
坏了,事情似乎往挟持人质的方向发展了。肖宫急忙环顾四周,抓起菜板上边的水果刀就冲了出去。lqmmt
一道旋风吹过隔间的帘子,转眼间肖宫就已经挡在了甘云诺身前。尽管拿着刀的手还在颤抖,肖宫的刀尖却直直对着那位来客,闪着不祥的寒光:lqmmt
“他是真没钱,有钱他早就还你们了!你要再纠缠下去,我可要报警了!”lqmmt
来客身形一震,正要有所动作,身后却传来一阵惊呼声:lqmmt
肖宫转头,甘云诺正死死拽着她的右手,做出冷静的手势:lqmmt
“云诺,这妮子是谁啊?还有,还钱是怎么回事,你欠债了?”lqmmt
甘云诺给一脸疑惑的肖宫让出吧台的唯一一把椅子,双手拄在吧台上叹了一口气:lqmmt
“我其实没想瞒你,但看到你的样子,还是怕你为我担心。”lqmmt
“赶紧说,别废话。再说我秋钰什么时候为你担心过?”lqmmt
看着秋钰一脸傲娇的表情,甘云诺也释怀地笑笑。然后对着肖宫解释道:lqmmt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肖宫。呃……刚才没搞清楚状况,抱歉啊。”lqmmt
肖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秋钰也摆摆手,生硬地表示没问题。lqmmt
“他不擅长和女孩子说话。”甘云诺笑着解释道,然后立刻就遭受了秋钰的眼色。lqmmt
“好好好,那我就跟你直说吧。我家欠了债,我是出来躲债的。”lqmmt
甘云诺从奶茶店的制冰机里铲了一块冰,丢进嘴里狠狠嚼碎。lqmmt
“后半辈子不过了也得还。我甘云诺不欠别人的,我受不了那样。”lqmmt
“讨债的要抓我。他们觉着我们家还有所保留,想抓我来威胁我父母。”甘云诺笑了笑,把碎冰全部咽下去,“但是连住的房子都卖了,我们家还能剩什么呢?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不是都坏掉,笑死人了。”lqmmt
秋钰沉吟半晌,最后从吧台前坐起身来。他下巴动了动,沉声说道:lqmmt
一股没来由的火气冲上甘云诺的脑袋。在怒气的笼罩下,他整个人感觉都变高了几分,也变瘦了几分。这倒把他身后的肖宫吓了一跳,赶紧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lqmmt
她本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对眼前的少年同样知之甚少。lqmmt
“放弃无聊的自尊和清高吧。理想和现实永远都不合拍,现在你需要一口饭吃。”lqmmt
甘云诺没有再回答。因为他已经快步走出吧台,摔门而去了。只留下低着头的秋钰,和不知所措的肖宫两人感受着店内冰冷的气氛。lqmmt
肖宫试探性地问道。秋钰点了点头,手机一扫付了四块钱。lqmmt
秋钰的目光冷峻而犀利,正面承受会有种被猎食者盯上的不适。不过肖宫并没有从那之中感到威胁,她在这种方面一向十分自信。lqmm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