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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再孤独的世界 1

  高松灯所能暂停的时间的极限曾经到达37分钟,但那是在将所有生命消耗降到最低的情况下才做到的。如果在静止的时间中进行剧烈的运动,那她所能坚持的时间将会大幅度降低。40xsz

  比如,全力奔跑的同时时停,她最多坚持过的时间也就只有五分半。40xsz9

  最重要的是,并不是体力耗尽的时候时间才会重新流动,而是在这过程中随时都可能重新流动。作为能力失控者她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控制能力的关停。40xsz

  她想要将电车上的所有人都救下,一次时间暂停是完全不够的。将人挪到远离爆炸现场的第三第四车厢并不够,她刚才快速地下车查看了一下,发现炸弹安装的地方不是驾驶室,而是轨道上。40xsz

  炸弹的触发条件是电车经过时的压力。40xsz1

  轨道已被炸断,整辆电车都会被从桥梁断口处坠下,落入水中。留在车中,就算没有被炸死,从这个高度落入水中,这些人恐怕也凶多吉少。40xsz

  所以必须将他们挪出电车,挪到即不会被爆炸波及,也不会摔下高架桥的地方。而且这些事情都必须是在维持时间暂停的前提下进行,这对体力只有普通女孩水准的高松灯来说,是极其困难的。40xsz

  她现在必须尽可能将人们挪到外面,并且赌自己能及时地续接上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第五次的时间暂停。40xsz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40xsz

  虽然因为玻璃早被震碎而不需用破窗锤砸窗,但搬运成年人所消耗的体力也让她的脚步越来越重。分明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路程,却走得那么艰难。40xsz

  大概是四分半,她将第二车厢的七个人都转移成功。40xsz

  她又看了一眼第一车厢。40xsz

  如果只是单纯火焰的话,其实她还能将人从第一车厢中拖出来。温度需要传导时间,在时间暂停的世界里火焰无法对高松灯造成伤害。火焰中的人也不一定已经死掉,如果处理及时的说不定能活下来。40xsz

  但爆炸不仅仅只有火焰,还有尖锐的碎片。所以第一车厢不管有没有人,她都无力再救了,更何况她不知道时间何时会重新开始流动——如果是在她深入火焰的时候,那所有人都完了。40xsz1

  她不得不放弃。40xsz

  咬紧牙关,她跑向第三车厢。40xsz

  第一个车厢的人的遇难,都是因为她的危险感知慢了。40xsz4

  灯能在感知到危险的那一刻近乎同时地暂停时间,但同时,她的危险预感判断危险的标准是针对自己与自己在意的人的危险。因为第一车厢的人和她都不认识,甚至她都不知道第一车厢到底有没有人,所以她的直觉并没有在第一车厢被火焰吞噬之前预警,而是在之后爆炸要波及到她的时候才预警。40xsz2

  因此她没能救下那些人。40xsz

  是的,灯在自责。虽然这并非是她的责任,但是她确实是在自责。40xsz

  第三节车厢很幸运,只有四个人。40xsz

  在灯拖动第三个人的时候,时间重新流动了。即使灯一直都在警惕时间暂停的结束,但这依旧措不急防。那时候她正想将人推出窗外,电车突然移动,她一个没站稳摔到在地,同时被她拖拽的男人也因为惯性而被抛飞出去。40xsz

  时间刚流动一瞬便被早有准备的灯再次停下,超负荷的能力使用让她头昏目眩,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40xsz

  她这是第一次尝试在一次时停结束之后秒接下一次时停,消耗,要比想象中大得多,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酸痛。艰难抬头,那个被抛飞的男人正静止在半空,飞出了桥面,如果不做理会,他绝对会摔下桥摔死。40xsz

  而且静止的位置距离桥面很远,她伸手也够不到。40xsz

  灯咬住下唇。40xsz

  她并不觉得自己还能支撑多长时间的时停。40xsz

  要放弃这个男人吗?不,不一定放弃,但是现在一定是去救其他人更理智一点吧?将其他的人救下之后再回来救他才比较好吧?40xsz

  简直就是电车难题的复刻。40xsz

  灯握紧拳头,挣扎地从地上爬起,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冲向桥边。40xsz

  她难以在这些生命中作出抉择,她也知道自己哪怕想到天荒地老也想不出真正正确的答案,既然如此,比起因为犹豫而失去所有,她选择两个都要。40xsz

  她赌自己能再时停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哪怕一百次!40xsz5

  左手抓住栏杆将自己挂在桥边,右手抓住外套的两个袖子,灯将衣服甩出,想将其套在男人的头上。40xsz

  成功了!40xsz

  虽然不是头,但是套住了他的手臂!40xsz

  她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起来,小心地拉动衣服,将男人的身体往自己的方向拉近,然后一把用手抓住,将其扔回了桥面上。40xsz

  咔嚓。40xsz

  “诶?”40xsz

  她左手抓住的栏杆,断掉了。40xsz

  她救回了那个人,自己,却跌下了桥面。40xsz

  …………40xsz

  “这个孩子的能力,前所未见。暂停时间……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否是真的,但除去这种说法,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解释这个孩子所能做到的事情……”40xsz

  还记着是那个雨天,自己坐在诊室之中,边上是焦急的母亲与负责能力分析的医师。40xsz

  “医生,能求你帮我隐瞒一下她的能力的资料吗?我怕……”母亲满面苍白,“我害怕……我害怕她被关起来……”40xsz

  幼年的灯偷看了一眼母亲,然后又不安地缩回了目光。40xsz

  “哦……没有关系的,虽然暂停时间确实是个很强大的能力,但不至于引起政府的恐惧。”医生摆了摆手,露出轻松的笑容,“虽然与奇迹无异,但这个能力有个致命的缺陷。”40xsz

  “致命的缺陷……您是指能力失控的事……”40xsz

  “不,不是。我说的缺陷,是她能在停止的时间中做到事要受到她本人的身体素质的影响。”医生摇头,“普通的能力者,不管是什么能力,都多多少少可以连带着提升自己的身体性能,唯独她,身体依旧和普通人无异。”40xsz

  “也就是说……”40xsz

  “也就是说,她能做到的事情终究很少,不值得政府花费巨额的资源封印。”医生露出安抚的笑容,看向幼年的女孩,“而且,时间静止的世界,很孤独吧?”40xsz4

  “……”40xsz

  是啊,很孤独啊,这个世界。40xsz

  都说人死之前思维会变快,似乎是真的。在摔出桥面时,高松灯在惊吓之后,反而出奇的平静。时间仿佛变慢,高松灯,又想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获得能力的时候的事情。40xsz

  是啊,她在暂停的时间中所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是少的。这个只有她能行动的世界,终究还是太寂静了。40xsz

  她还记着小时候有一次独自乘坐电梯,电梯停电,一片漆黑。而时间擅自无数次地暂停,她一个人被困在电梯里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哭又喊,拍打电梯门,却永远也得不到回应。黑暗中,她也分不清时间是否在流动。老师教导过的紧急按钮,无数次按下,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40xsz1

  焦急的情绪促进了能力的失控,时间一次又一次地暂停。40xsz

  事后经过测试,在不剧烈活动的时候,她一次可以暂停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而被救出电梯之后,她听说,现实世界中她被困了五个小时。40xsz3

  她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自己到底被黑暗浸泡了多长时间。40xsz

  她只感觉,她被世界抛弃了。40xsz

  哦……40xsz

  哦。40xsz

  原来如此啊。40xsz

  眼中倒映着下方的静止的海面,灯似乎明悟了。40xsz

  原来是这样啊,哪里有什么时间暂停,哪里有什么超强的能力。原来不是她暂停了时间,而是神明将无力的她丢弃进了时间暂停的世界中。40xsz

  她,也即将如此吧?40xsz

  落入海中,被海流卷走,在暂停的时间中死在无人知晓的汪洋中,在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了救人而牺牲,也没有人知道她曾在生命的最后发光发热。40xsz

  灯嘴角微翘,不知道是为何而笑。她闭上了眼睛,已然无奈地放弃。40xsz

  没办法,被世界遗弃的孤身一人的孩子,怎么可能反抗命运啊……40xsz

  啪。40xsz

  有什么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了。40xsz

  对时间的体感重回正常,灯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40xsz

  在上方,眼熟的粉发少女正趴在桥面上,一只手死死地拽住自己,在龇牙咧嘴地用力。40xsz3

  “……诶?诶??诶诶!!!!!”高松灯发出了她人生以来最为惊讶的叫喊声。40xsz

  Ano酱?她怎么在这里?!!40xsz

  灯左右看,对啊,时间还在静止啊?为什么爱音还可以正常行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40xsz6

  死前的幻想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40xsz

  大脑处于震惊与懵逼的状态,但求生欲让灯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爱音的手臂:“Ano酱!”40xsz

  “你坚持住!我拉你上来!”千早爱音从牙缝中挤出话语,调整姿势准备用腿部发力。40xsz

  “Ano酱!”灯大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间,应该已经暂停了才对啊!——”40xsz4

  “什么暂停——?”爱音在用力,没有仔细听。40xsz3

  “时间——时间暂停了啊——”40xsz

  “不知道啊——突然大家都不动了,我看这边有爆炸就过来了额啊啊啊啊——”爱音用力将灯拉上了一节,让灯自己可以抓住桥面的边沿,“上来就发现你要掉下去了——你抓一下这边!”40xsz6

  时停的世界本应是高松灯的放逐地,本应是独属于她的孤独的囚笼。但,或许高松灯自己之前没有在意,她其实早已在这个世界中听到过不属于自己的声音。40xsz3

  就在前几天,她救下爱音的时候,背着爱音逃离的时候,她曾听到过爱音趴在自己后背上的呼吸声。没有注意到,只是因为她下意识不相信有人能在停止的时间中拯救孤独的她而已。40xsz2

  不过,也不用再注意到了,不是吗?40xsz

  高松灯哭了,毫无形象地大哭了,一只手被爱音抓着,一只手紧紧抓着桥面边缘,像是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40xsz

  “谢谢你,Ano酱,谢谢你……谢谢……”40xsz2

  “诶诶,tomorin你能不能上来安全了再哭啊!”40xsz

  爱音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面前的女孩如此失态。40xsz

  不过估计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理解灯此刻的心情。40xsz

  爱音不仅仅是救了她的命,更还是打碎了某个囚禁她灵魂的囚笼。40xsz

  从此以后,时间暂停后的世界对高松灯来说,将不再孤独了。40xsz34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