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

章十三 矿井、灰人与高地之王(其一)

  欢快的雷鸣声将在何处响起?X6CP7

  哦,请你告诉我——我的生命终有一死!X6CP7

  七年前 费图斯镇X6CP7

  “嗳呦,嗳呦,这是怎么搞的……” “有人在镇子的出口倒下了……!”X6CP7

  ……为了来到这里,我拼上了我的一切,付出了我的所有。X6CP7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滑跌下去,树枝刺穿了右臂,木质的马车连着马匹在山崖下摔得粉碎。X6CP7

  现在我来到这里……现在我来到这里。X6CP7

  “喂,你没事吧……你是从那里来的啊?”X6CP7

  ……晕眩,昏厥,疼痛。X6CP7

  啊啊,我希望这疼痛能够一直持续,只要我能够感受到痛,那么我的生命就不会消逝。X6CP7

  ……X6CP7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茅草和原木交织而成的房梁。X6CP7

  “醒了,醒了!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啊,老弟?”X6CP7

  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亲切地问道,他面上的毛发已经枯槁。在那老者的身旁,是一个用着充满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羊羔,那小家伙看起来不过四岁左右,一双稚嫩的眼睛泛着水光,年幼躯体上的毛发柔软而洁白。X6CP7

  “小巴风特,快去给这位受伤的叔叔倒碗水……我想他一定渴很久了。”X6CP7

  “……孩子,谢谢你。”我如此说道,不远处的小窗外似乎能看到两个人影,看起来似乎是那年幼的小山羊的家人,他们似乎在向着屋内走来……X6CP7

  “小巴风特,妈妈回来了——” X6CP7

  最先从那房门探出头来的……是一位颇具母性气息的雌性羊兽人,尽管她看起来顶多只有二十来岁,但是眉眼之间已没有那种岁数时的青春气。X6CP7

  那小羊羔见到自己的母亲归来,他立刻飞也似地回到他的母亲身边——X6CP7

  “妈妈!妈妈……我饿了!”X6CP7

  “好——好,待会吃饭了……”X6CP7

  巴风特是一只蹦蹦跳跳又毛茸茸的小羊羔,他永远都是那样开心,不想事情。X6CP7

  在那雌性羊兽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体格健壮的山羊汉子,他生得一副憨厚相貌,平日里也是很沉默寡言,这时他站在他的妻子身后,一言不发——想必他们是刚干完农活回来罢,我如此想道。X6CP7

  “唉,你是做什么才会伤成这样呵,伤口还痛吗?”老者关切地问道。X6CP7

  “已好很多了,谢谢。”X6CP7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X6CP7

  “我叫作安彻列·法格纳,从一个遥远的国度而来。”X6CP7

  我仰起头,如此回答道。X6CP7

  ……X6CP7

  “嗯嗯,我已派人调查过了……这里的煤矿是目前发现过的最大的矿脉。”X6CP7

  “也就是说,在这片土地之下——只要你同意,那么在这片小镇底下埋着的可就都是亮闪闪的刻伦,成堆成堆的刻伦,安彻列·法格纳勋爵!”X6CP7

  面前的家伙兴奋地说道,他颜面上的狂喜是难以遮掩的。X6CP7

  “啊,这个时候你便肯叫我勋爵了……” “——这都无所谓,朋友,谁又会和刻伦过不去了?”X6CP7

  “这镇子的风景不错吧?”安彻列突然地问道。X6CP7

  “不错,不错!这地方无非就是偏了点,也没什么人知道这片地方……”对面的家伙说道,他的神情之中带了些疑惑,他不太明白安彻列究竟是有何用意。X6CP7

  “这里的人不过认为我是一个落难者,仅此而已——但我确确实实地通过阿尔卡圣心教廷的高层来买下了这一片土地,你说,关于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呢?”X6CP7

  安彻列神色凝重地说道。X6CP7

  “这是很简单的,如果要他们堕落的话。”对面的家伙笑道。X6CP7

  “你应当知道人的欲望是与生俱来的,无论外力如何地去将这欲望压制——那欲望也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甚至在这压制之下,这份欲望会变得愈加扭曲、异化和偏执。”X6CP7

  “他们的‘欲望’是被压制了很久的,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安彻列?”X6CP7

  “唉,所谓的‘美好’啊,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罢了,一捅就破的东西……”X6CP7

  ……X6CP7

  “菲莉——你爸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了!”X6CP7

  不久前才归家的巴尔塔呼唤着他的女儿——他呼唤了几声,屋内却没有回应。X6CP7

  “菲莉——菲莉,别耍滑头了,出来吧!”巴尔塔看起来有些得意的说道,他略显沧桑的面庞上带着些许笑意。X6CP7

  “巴尔塔——”菲莉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像只小鼠似的窜了出来,她有些不满地唤着她父亲的名字,显然她自己是想要继续躲藏下去的,但是她亦极想要知道她的父亲为她带回来了什么东西——在一番精神上的斗争之下,她才决定出现在父亲的面前。X6CP7

  “你还是没大没小的~连声‘爸’你都不会叫,小菲莉,你都已经十二岁啦……算了,无聊的说教今天就放在一边,来看看这是什么?”X6CP7

  一支银质的小十字架赫然出现在巴尔塔那粗糙的掌心之中。在这小十字架的四端镶嵌着铜制的小尖刺,其本身的雕刻工艺亦是十分的考究……X6CP7

  “这是那些外来者送给我们的——这小玩意多漂亮呵?”X6CP7

  “当然,这样好的东西肯定要送给我最爱的女儿……菲莉·弗洛林达。”巴尔塔笑着说道,他用着粗糙的爪掌抚摩着菲莉的面颊,眼神之中满是关爱。X6CP7

  “阿蒙缇,阿蒙缇,快去做些饭菜来吧!难得我们都这样开心……”X6CP7

  “菲莉……菲莉……X6CP7

  ……从这天开始的几个月内,菲莉的父亲总能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或许是几块糖果,又或许是各种各样的小饰品……无论如何,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在费图斯镇里无法见到的。X6CP7

  风在吹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阵长久而不消却的隆隆声便出现在菲莉的耳中——此前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声音的,菲莉如此想道,但她也想不通这声音从何而来。X6CP7

  轰隆——轰隆。X6CP7

  最近在出去玩的时候,总是能够见到一些如房子般大的黑东西,那股隆隆声……似乎便是从那里而发出来的。X6CP7

  “真恐怖!”菲莉不禁小声说道。X6CP7

  近日以来,她总是能够看到装满黑色石头的木车,那木车又让一种长脸的怪物给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怪异的事情确是越来越多,但她仍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X6CP7

  最近爸爸和妈妈回来得愈来愈晚,但是耕地里的庄稼却是有几日也没有浇,有一些甚至都开始变得枯萎发黄——啊啊,他们的面容似乎也是越来越憔悴了,菲莉如此想道,她不由得开始担忧起她的父亲和母亲来。X6CP7

  ……但是等到她着急地询问他们时,她得到的却只有一两声苦笑。X6CP7

  往昔山麓中那清新的气息也开始变得呛人,漆黑的烟尘源源不断地从深坑附近的房子中飞腾出来。那漆黑不由得让菲莉想起狄曼山附近那邃深的洞窟,那些洞窟里往往潜藏着危险的野兽……兴许,那烟尘的漆黑也是那些吃人野兽用来遮蔽自己的阴影,就像山间洞窟之中也有着看不到边的黑暗一样。X6CP7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X6CP7

  ……X6CP7

  “我说——最大的恐惧,也就莫过于此了!”提尔东大惊失色地喊叫道。X6CP7

  “疯子,疯子,你是不会明白的了。”几个年轻人如此嬉笑道,他们的言语轻蔑而带着嘲讽。X6CP7

  “你们是在逗傻子玩吗?我确实是疯,但你们若觉得我傻了,那就是你们眼瞎!你们看不到天空已经发灰,山间的树木与花儿是越来越少了?你应当知道‘罗冬俄菈’……”X6CP7

  提尔东眼看着是十分地愤怒了,他面颊上的长胡须一抖一抖,似乎是在对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的看法而感到不满。X6CP7

  “还说什么‘罗冬俄菈’!那些所谓的‘奇迹’怕不是就是你们这些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搞出来的?”X6CP7

  “你……!”X6CP7

  提尔东气得说不出话来,无言的怒视成为他表达不忿的最后方式。X6CP7

  面前的那几个年轻人看着疯子那副怒容——他们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头牲畜一样,作为疯子的提尔东,于他们而言也只能够称作是笑料的来源而已。X6CP7

  他们哈哈大笑着离开。提尔东确也是习惯了日复一日地被当做笑料的日子——但现在面对这一种玩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X6CP7

  “啊,啊,明明你们小时候是很喜欢和我在一起玩的。”X6CP7

  “疯子”的面容倏然变得颓丧,他喃喃着,随后便自顾自地离去。他仰起头来,看到那高耸的铁怪物发出轰隆声响,它吞吐着黑色的烟雾将天空遮蔽。X6CP7

  远处矿坑中传来的采挖声无比嘈杂,但它们永远也不会停下。X6CP7

  “物是人非了……罗冬俄菈,你在听吗?你看到了吗?”X6CP7

  提尔东心想着,他随手捡起一块碎裂开来的小石块。忽然,他感到右爪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是那小石块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爪掌……几粒血珠从那伤口中渗出、滚落,最后沁入了那已经开始发黄的泥土。X6CP7

  “无言的石啊,连你也要开始伤害我了。”X6CP7

  提尔东自言自语道,他将那割伤了自己的小石块向着不远处的悬崖丢去。X6CP7

  “该回家了——该回家了,疯子这时不疯了。”X6CP7

  他暗暗地想道,却不知背后有着黑影逼近。X6CP7

  ——唰。X6CP7

  一记闷棍准确的命中了疯子的后脑,他霎时间便失去了意识。X6CP7

  几个人影出现在将要倒在地上的疯子眼前——X6CP7

  晚霞随着夕阳消却,黑夜即将要到来了。这是“疯子”提尔东最后所看到的。待到他再一次睁目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将被定格在无边的黑暗之中……X6CP7

  ……X6CP7

  “罗冬俄菈在上啊……” “唉,唉,可怜的女孩。”X6CP7

  在众人的哀叹和遗憾声中,名为菲莉的少女看到她生母的尸首。X6CP7

  已然死去的阿蒙缇,她血肉模糊的躯壳出现在菲莉的眼中——巴尔塔在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呆坐着,他看着灰色的天空,一言不发。X6CP7

  “这是怎么搞的……?”在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开始疑问。X6CP7

  “我听说喀尔矿坑的某个洞口塌掉了……” “……啊啊。”X6CP7

  菲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只是看到那如此爱着自己的生母如此悲惨的死去。X6CP7

  无言的她,只得恸哭——无穷无止地恸哭。她浅粉色的眼眸不住地溢出泪水,直到那一具惨不忍睹的尸骸也模糊在没有尽头的悲痛中。X6CP7

  “……你是奇迹的孩子啊,菲莉·弗洛林达。” “……奇迹的弗洛林达。”X6CP7

  恍惚之间,她看到一个身影——一个在不远处的山崖上的身影。X6CP7

  两年前……那个在小镇入口前倒下的落难者——安彻列·法格纳,他冰冷的眼神教菲莉所看到。稍歇之后他转身离去,他的灵魂从此不再留存任何怜悯了。X6CP7

  “你是谁,你是谁,你冰冷的眼睛要毁灭我的心脏,磨灭我的灵魂?”X6CP7

  “高地之王在碎裂的巨山与大地之上伫立,他从此闭上眼目,不再理会任何尘土。”X6CP7

  矿灰和燃煤的尘埃,在空中肆意播散。X6CP7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