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蓬头垢面，软在冷硬的铁凳上，铁索环腰，把他和凳子绑成一团，整个人字母L一样，像只屈起来的虾。lhNw1
他衣服凌乱，露出大片肌肤，眼球被血丝侵占，眨一下都会挤出几滴生理的泪。lhNw1
肿着的眼眶、混乱的呼吸，足以证明他一宿没睡。lhNw1
而这都靠他脚跟下几块脏砖。lhNw1
这审讯方式老早就有。lhNw1
叫人坐在一处，绑好，把腿拉直，往跟腱下放砖头，把腿垫高。lhNw1
一块还好，两块微酸，三块之后就疼起来。lhNw1
这折磨痛的人发昏，痛的人憋气。lhNw1
叫人想把下半身截了，下来后两根韧都打卷。lhNw1
这是第一步，为的是让他睡不着，为的是耗其精力。lhNw1
“醒醒，别睡！”lhNw1
瘦高女人拍他脸，吼一声，声浪使她手上的烙铁都发震，晕出“嗡嗡”声。lhNw1
吴明浑噩中惊醒，突然感到脚下砖头被撤。lhNw1
“铿”一声，脚砸铁凳上，霎时间坳得发紫。lhNw1
“起来。”lhNw1
女人解开铁链，一对凹陷眼窝露出两颗黑洞似的眼睛。lhNw1
黑眼球发出幽光，吓得吴明发抖。lhNw1
“求求您，我什么都没干，那监控里的不是我。别再折磨我了。”lhNw1
吴明跳到地上，瞬间感到双腿发软，踏在云层上似的，一脚不稳，摔在混凝土地上。lhNw1
瘦高女人阖上眼皮，不把黑豆似的眼睛露出来：lhNw1
“你小子享福了，组织要放你走呢。”lhNw1
吴明燃起希望，却又被乌云遮住：lhNw1
“真的？你们信我说的了？”lhNw1
女人干瘪的嘴一提，邪性的笑：lhNw1
“刚进来说什么都要走，现在又想赖着了？”lhNw1
说完，女人把铁门拉开，许久未见的阳光透进来。lhNw1
吴明伸手去碰那光，跟着朝前倒去，踉跄两步却跌在一人怀里。lhNw1
那人胸前柔软，金发碧眼，一张圆脸配着耷拉着的眼皮，竟有些像家里供的弥勒佛。她个子不高，身材丰满，波涛足有半个西瓜那么大。别人都叫她“富态姐”“家中宝”。lhNw1
吴明认识这人，她就是昨天抓自己来的林英！lhNw1
“你们...干什么！不说放我走吗。”lhNw1
吴明倒退一步，精瘦身体颤抖，活像一台老式拖拉机。lhNw1
林英抬起眼皮，看了眼干瘪女人。lhNw1
女人干裂起皮的嘴唇笑开，林英明晰了。lhNw1
她挂起常用的老好人式的笑，脸上鼓囊囊的肉堆起来：lhNw1
“来，戴上眼罩，我送你出去。”lhNw1
“真的？”lhNw1
没等吴明反应，林英一双大手压过来，擒住吴明，右手自口袋里掏出一根黑麻布带子，给他带上。lhNw1
和瘦高女人告别，她把吴明两只手反折，朝出走。lhNw1
吴明陷入黑暗，只感觉手跟铁钳似的，提溜着自己，边拉边搡，带着自己前进。lhNw1
两腿神经逐渐恢复。lhNw1
同时阵阵软绵的饥饿袭来，连带着他都浑身融化，脚步一轻一重，一步一颠。lhNw1
“饿了？”lhNw1
林英的声音浑厚，像一大块黄土似的。lhNw1
“嗯。”lhNw1
吴明委屈的想哭。lhNw1
“出去就能就好了。先吃块糖吧。”lhNw1
林英安抚道，掏出一颗奶糖，喂到吴明嘴里。lhNw1
吴明感觉她太阳似的，想依赖她。却没看见林英冷如块衾铁的眼神。lhNw1
就是他杀了小姐！厉鬼一样恶毒的男人啊。lhNw1
林英眼眸浮出点点水光。lhNw1
为了对抗恶魔，必先暂时蒙蔽他。lhNw1
不知走了多远路，大概有蒸一锅小米的时间，林英停下，解开眼罩。lhNw1
眼前的景色让吴明大惊失色。lhNw1
他已经走到一间日本风的房间里，这房间十分空旷，地上铺着黄绿榻榻米。lhNw1
房间正中是一幅字，苍劲写着一个“静”字。lhNw1
字旁有两个木质柜子，十字抽屉，古色古香，一个半打开，好像晃着莹莹的光。右边有两扇方窗，阳光像斜插进来的柱子，打在窗前绿植上。lhNw1
两珠心形叶的绿植傲立，一只低垂随风飘，一只高挂往上绕。lhNw1
房子正中，女人提着修长武士刀坐在椅子上。lhNw1
她梳着根粗壮辫子，袋鼠尾巴一样半翘着，直到腰间，乌黑如徐悲鸿调的《马》叫人喜欢。lhNw1
女人面容标志，粗框黑眼镜像套子，遮住她一半脸。lhNw1
就算这样，还能看见她浓重的大眼睛，两片薄唇略微泛白，夹杂着一丝病态，叫人心里不安。lhNw1
“玉...玉川大人。”lhNw1
吴明认出她，止不住地心神发颤，乃至根根汗毛都竖起。lhNw1
经过这两天的经历，她怎会不知，自己害死的是鬓狗帮的重要人物，如今甚至见到了玉川惠。lhNw1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lhNw1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lhNw1
吴明结巴着，转头朝着自己依靠的林英问，可不等他说完，却被林英一脚踢腹，叫他痛的跪在地上。lhNw1
“你这个贱男人！快说，你是不是杀了人！”lhNw1
本就因饥饿疲惫，而不堪重负的身体瘫软下来，疼痛由外及内，小针一样扎的他胃袋抽搐。lhNw1
身体上的痛苦还算其次。lhNw1
精神上被背叛的震惊、悲愤更让他委屈，不等他站起来，眼泪已经啪嗒啪嗒的掉。lhNw1
林英又要用拳头打吴明的脸，却被玉川惠制止了。lhNw1
玉川惠自打看到林英起，就感觉血液沸腾，冲破皮肤似的，满带杀意。但她又忽的冷下来，像被泼了一盆冷水。lhNw1
虽然眼前一定是杀女仇人，叫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lhNw1
但女儿已经死了，自己必须和酒红色一搏。lhNw1
她不能被心里的仇恨裹挟。lhNw1
她是鬓狗帮的领导者，背负着一百多个手下的性命。lhNw1
既然已经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则更要冷静，要变成一潭井水，要变成南极的冰川。lhNw1
要“静”。lhNw1
她打算通过唱红白脸控制吴明，套取酒红色情报，同时顺便将其作为间谍打入对方内部。lhNw1
这事可不简单，光是靠威胁一定出事。lhNw1
必须要让吴明一遍恐惧，一边庆幸才行。lhNw1
而这就要对方亲口说出“要成为间谍”这句话。lhNw1
这是因为人一旦说出自己的立场，就会不自觉维护它。lhNw1
“林英，停下，我有事问他。”lhNw1
吴明高坐椅子上，不露悲喜。lhNw1
“老大，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lhNw1
林英很明白老大的意思，一改往日的好人形象，反而张飞似的冲动易怒，伸手要去夺玉川惠手里的刀。lhNw1
吴明偷偷看着这一幕，玉川惠的计策生效了。lhNw1
吴明本就因为“被放走”这期待被打破，陷入极大失望。lhNw1
林英的“背叛”更摧毁他全部安全感。lhNw1
身为一个男人，他泪眼婆娑，心灵不自觉朝着维护他的玉川惠靠近。lhNw1
这还不够。lhNw1
现在需要展现自己能保护他的能力。lhNw1
玉川惠想道。lhNw1
正好林英递出了话。lhNw1
玉川惠皱起浓密的眉毛，狠瞪了一眼“口不择言，行为冒犯”的林英。lhNw1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掌嘴！”lhNw1
林英露出一份不服，但还是硬憋着“恼怒”给自己两个嘴巴。lhNw1
她混迹江湖二十年，玉川惠也玩过不知道多少男孩了，她们都把男人小九九拿捏的门清。lhNw1
比如他们被欺负后，总会期待着霸道总裁似的剧情。lhNw1
位高权重的女人为自己怒打恶人脸，听起来多么顺耳！lhNw1
“听不见，使劲！”lhNw1
玉川惠吼道。lhNw1
林英再露出份“屈辱”，猛打自己两个巴掌。lhNw1
两声脆响，彻底把吴明推向玉川惠。lhNw1
他开始下意识信赖眼前这个貌似不会伤害自己的强大女人。lhNw1
这就是红白脸的功效。lhNw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