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赢得旁人的信任，比方说马维。42Pjw
爱德华仔细打量过了这位陌生来客的面相，英武阳刚、肌肉虬结——这就是马维给他的第一个印象。42Pjw
当然这并不是在说面前的男人富有某种阴暗狠辣的气息，恰恰相反，尽管马维如刀削般的面部线条过于分明硬朗，就好像从大理石中雕刻出的塑像般硬派的几乎不现实，但他深邃到几乎称得上忧郁的双眼很好的掩盖了这一部分。42Pjw
虽然比起一般人他就好似神话中的武士般过于高大过于健壮，不过给人的第一反应却没有那么明显的攻击性，这副体格反而让人倍感亲切。42Pjw
【图先欠着】42Pjw1
再加上约瑟芬先前添油加醋给爱德华灌输的形容词，总的来说，马维在【灰河教父】眼中取得的印象分相当不错。42Pjw
他先是给蒙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对着在场的几人点了点头说：42Pjw
说罢，也不等当事人有何反应，疤脸男人便闷头钻进了后厨自顾自地捣鼓去了。42Pjw
“马维先生，如果不冒昧的话，可以问一下您在醒来之前身处的是枫丹的哪个时期？”42Pjw
马维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抱着胳膊用一种莫名的语气反问。42Pjw
“不，还请您别误会，这只是为了弄清楚您所处时代的具体背景，以便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我们可以更有效地沟通。”42Pjw
爱德华摆着手解释了一下，意识到这位稀奇的客人似乎对提起往昔很敏感，他顿了顿，直接换了个问法：42Pjw
“就那个金雀花？来的路上那两个小丫头跟我介绍过，没啥印象。”42Pjw
而得到这个回答，爱德华却仿佛是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说：42Pjw
“那我就明白了，确切的说，现在的枫丹廷与您曾经生活的时期之间有着相当大的时间跨度，所以有些随着时代变迁而消磨或者出现在历史中的事物我可能没办法和您解释清楚。42Pjw
接下来，我会用足够简单的形容大致概括一下我们现在的问题。”42Pjw
“啊，我懂，我懂，你尽管说就是了，别在意我的感受。”42Pjw
马维心说这不是废话，别说时间跨度了，空间上都有可能跨了不止一星半点，不然他还苦哈哈地装成被人从土里挖出来的老古董干什么？42Pjw
不过他的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反应，这让爱德华点了点头。42Pjw
“如您所见，帕西法尔和约瑟芬是活跃在枫丹廷的一对魔术师姐妹组合，她们主要的活动就是在地上和地下举办各类魔术表演或巡演以赚取生活费用，偶尔也会在我这里驻台演出，作为灰河酒馆的老板，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42Pjw
马维饶有兴致地抬了抬眼皮，回过头看面色略显尴尬的姐妹俩：42Pjw
不管是帕西法尔还是约瑟芬，在被提及职业内容的时候，年轻的侠盗组合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自然的反应，反倒是二人之外的爱德华****、面色自然地替两人解释道：42Pjw
“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特邀活动罢了，我们为更上层的阶级提供艺术价值，同时获取下层人民应得的报酬，就和这次一样。”42Pjw
“别别别，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结果就急着把底透给我，万一有哪天我真的被问住了，你说我是卖了你们还是不卖啊？”42Pjw
听到他这么说，爱德华也知道这一次自己也没看走眼，他同样微微一笑，道：42Pjw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鄙人还是相信自己这双眼睛与友人们识人的能力的。”42Pjw
“然后就是摆在眼前，刚刚发生的，亟需解决的问题。”42Pjw
待马维消化完众人的身份，爱德华蓦地收起笑容，表情肃穆：42Pjw
“您一路上见闻许多，到了这里，或许了解，或许不了解，但多少应该都能意识到一点东西，那就是作为枫丹廷的地下世界，灰河，这个庞大的下水道系统其实是个相当畸形的社会系统。”42Pjw
“所以呢？作为生活在这么畸形的社会里的一员，你有什么见解？”42Pjw
“想要讲清楚一个地方的未来，就必须着眼于它的过去，灰河也一样，若是问及今日的你我脚下所立足的这片土地会有何遭遇，就要先了解灰河的起源……42Pjw
和世界上每一片原野一样，枫丹廷也是建立在一片白地之上的城市，一开始，这片海滩只有一望无际的砂原和波浪。42Pjw
是第一批定足于此的先民们决定在水中打下第一根桩子，然后第二根、第三根，更多淘金者和投机者纷至沓来。42Pjw
可是秩序是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所以一开始的枫丹廷无序、混沌，一片旺盛却混乱，这座城市有着相当标准的发展史，至今为止，它曾不止一次地经历过改革的阵痛。”42Pjw
“随着枫丹城区的扩张，所有阴影纷纷被秩序之光驱逐，对于地上的体面人而言，我们这样先天不具备力量、权力、财富的人是不配也不能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的，所以空间意义上的下面，就成了许多人唯一的容身之所。42Pjw
很多初次来到灰河的人都会惊讶于这个发现——地下怎么能住人呢？42Pjw
作为这里的住客，我常常告诉他们：地下的确住不了人，这里本来就不是用来居住的地方。42Pjw
灰河的人来自于抛弃、背叛、阴谋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负面词语，生活在这里的人背负着各不相同的身份——孤儿、残废、私生子、破产者以及罪犯……42Pjw
把您带到枫丹廷的这两位姐妹就是自小在灰河长大的孤女，顺带一提，她们并非亲生姐妹，只不过是年纪稍长一些的帕西法尔捡到了尚且处于襁褓中的妹妹，于是下定决心要背负起照料她的责任——甚至于帕西法尔和约瑟芬这两个名字也是她们自己给自己取的。”42Pjw
爱德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坐在墙角的两姐妹示意了一下。42Pjw
忽然被点名，刚刚没注意听爱德华讲话的约瑟芬还傻傻地把自己刚刚叠的千纸鹤送到马维面前，洋洋得意地自夸道：42Pjw
马维将那只小巧精致的千纸鹤捏在手心中，一时间表情深沉。42Pjw
“蒙葛则是因为天生的胎记被自己的父母抛弃在了下水道里，我遇到他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虽然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在我刚刚开办起这家酒馆的时候他帮了我不少忙。”42Pjw
谈话间蒙葛端着几盘千层面走了出来，他放在桌子上后便一言不发地继续走了出去。42Pjw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光照不到的影子，而生活在枫丹廷的文明之光阴影下的人，是一群与社会脱轨的残渣，这当中的确有些不入流的渣滓、败类，但终究，这里的人罪不至死。”42Pjw
“有这样的谈吐，说明起码接受过基本教育，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呆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地位崇高？”42Pjw
“没什么地位，只是我在这里生活的久了，偶尔有些邻居来找我帮忙评理做事，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认我做事公正，愿意在路上跟我打个招呼。”42Pjw
爱德华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马维也识趣地没有重复问。42Pjw
时间来到了一天中最忙碌的阶段，即使是灰河的居民也不例外，听着酒馆外愈来愈嘈杂的人声，他缓缓开口，可声音却像极了讽刺，一字一句道：42Pjw
“整理市容，很多年前大人物们用过的理由，如今他们决定再用一遍，因为在他们的蓝本里，枫丹廷不应该存在我们这种人的容身之地。42Pjw
简单地说，我们要被赶出去了，所有人，从灰河里，到野外。”42Pjw
马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的餐叉，相较于他宽阔有力的大手，爱德华的酒馆中准备的钢制餐叉小的都有点像是玩具了，并且还在他的巨力中逐渐变形。42Pjw
不过眼下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他紧皱着眉头说：42Pjw
“这是不合理的，没人有资格命令一群勤勉生活的人抛弃自己拥有的一切。”42Pjw
“昨天早上，我也是这么和那些来灰河出勤的官吏们争执的，但很显然，他们不会听。”42Pjw
“那就想办法找到愿意倾听的人，一个完整的、正常的政府不应该下达如此荒谬的政令。”42Pjw
“枫丹廷服务于枫丹的市民们，我们不是市民，政府对我们不负有义务。”42Pjw
马维沉默了，市民阶层，这是一个古老而残酷的词语，言外之意不亚于将灰河的居民视作了人以外的生物。42Pjw
在名为历史的漫长河流中，国家机关、政府架构、组织形式是逐渐成形进步的一个概念，就像古早时期的原始社会，人们甚至都没有产生国家这两个字的概念，只是本能地蜷缩在一起，以家庭和部族的形式抱团取暖。42Pjw
后来的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国家虽然出现，但本质上依旧是源于统治阶级对服务和保护的需求。42Pjw
不管是贵族、小资、公民还是自然人，既然身处制度以内，就必须承认一个事实——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42Pjw
面对体制的腐朽和错误，马维不知道还能如何纠正错谬。42Pjw
“不，只是我觉得应该有人知道光明下的影子……再光明的地方也有影子。”42Pjw
“至于更多的事情，作为这些人实质上的领袖，我并不能脱离理智奢求些什么。42Pjw
虽然和地上的贵族们同样衣着华贵，但我从您身上看到了不同于他们的品质……这话出自初次见面的人口中或许有些虚伪，但我们的确都是这样想的。42Pjw
那是一种难能宝贵的品德，就凭您愿意仅仅是听从一个年轻女孩的指引就涉足这个不见天日的地底世界。42Pjw
我希望您能用足够客观公正的视角将我们所经历的不公看清楚并记录下来，然后遵循自己的本心做出您自己的选择，那就够了。”42Pjw
“抱歉，自顾自地和您说了许多话，也没有考虑过听众的想法，作为赔礼和招待，您在灰河短暂居住的这段时间就就请由我来准备吃住吧。42Pj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