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温至足以让机甲表面覆上一层薄薄霜雪的环境下，所能目及的景象皆是断壁残垣的废土，患有战后应激的人仍能闻到战场硝烟，似乎生命就不该在此存在，这里生来是绝境。3twdb
一片临时围出的墓地，简陋的墓碑并排树立，有的墓碑上甚至没有写上人名，而是以战役的牺牲者共名。3twdb
银色人形机甲站立于此，散热口不断喷冒着热气，无法进行表情变化的面甲始终朝向这些墓碑，纵使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类似的场景，仍忍不住叹息一声。3twdb
他叫川乌，是格拉默铁骑操控的火萤V型亲卫装甲之一，但随着格拉默帝国的覆灭、操控者因失熵症死亡后，受制于权限限制，如同太空垃圾日复一日飘荡。3twdb4
直至药师一瞥，带着无上慈悲点化他，赐予生命与意识，川乌才算是真正“活”着。3twdb5
格拉默铁骑生来要将一切献给女皇，哪怕是生命。作为半个同源的川乌，也决意将自己的一切献给药师，以报点化之恩。3twdb8
他看见器兽撕裂战场，嚼碎无辜文明脊梁。自己在反抗者的支援中跳入如船似兽的口中，炸碎它的心脏/动力源。3twdb
他看见沦为毁灭帮凶的慧骃挥舞着手中的活体武器，在火海中肆虐，自己接过幸存者火种，用尽算力，以天基的光辉结束残暴。3twdb
他曾多次被“同类”背刺到奄奄一息又幸存，肉芽般血肉自机体破洞中探出，于金属的光泽融合，再生本以破碎的机体，告诉自己旅程仍未结束。3twdb2
走过无数星球，见过无数“同类”，川乌终于决定报恩的方法——斩杀滥用药师恩典、为祸世间的丰饶民和彻底失控的丰饶孽物。3twdb14
受赐福者自有信徒戒律和底线，每次解决“异端”稍作休息后，他都会再度启程，寻找着背离药师本意的异端。3twdb8
直至那一天，川乌协助本地人反抗时，撞上循着巡猎星神留下航标而来的曜青。同以剿灭所有丰饶孽物为己任的曜青人没有质疑川乌的身份和行动逻辑，反倒是承认了行为可取性，以一人力量终究是有限为理由，邀请川乌加入曜青。3twdb9
不是在杀丰饶孽物，就是在杀丰饶孽物的路上。3twdb2
在三个琥珀纪前，造翼者侵占这个星球，摧毁原有的科技树，将霸权死死钉在每一处能看到的土地上，再将原有的居民驱使，视作奴仆。3twdb
这些外来者仅仅用了一个琥珀纪，就让文明倒退到奴隶制度——将不服从的土著民尽数杀死，星球人口降低到原有水平的百分之一，刚好够造翼者掌控的数目。3twdb
在没有外力帮助下，土著民想要翻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3twdb
纵使有曜青协助，土著民死伤率也足以触目惊心...一个琥珀纪，足够打碎很多人的脊骨，阻止救赎换取造翼者事后重任的人不在少数。3twdb3
仙舟联盟现有六座仙舟，最高权力组成是六将军一元帅，被称作天击将军的飞霄即是曜青仙舟最高权力者。3twdb2
不得不说，这女人勇武过人，胆识也过人。就是酒品比较烂，每次酒瘾犯了就拿川乌当借口，说是川乌邀请，等入了座，又笑哈哈说你是机甲喝不了酒，这几坛酒只好我来解决了。3twdb7
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身体瘫软得比别的狐人尾巴还好揉捏蜷缩，狐耳都湿漉漉耷拉下来，呼呼嘤嘤混搭着。3twdb2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狐妖犯了浑，把自己道行给喝回去露了真身。3twdb
在川乌稍稍回忆不太愉快时，飞霄穿过那具三米多身躯，走到墓前，将早已准备好的花束放在众墓碑前，右手握拳微微低头，谨以纪念在此的所有牺牲者。3twdb
三秒后，飞霄转过身面对川乌，又恢复平时爽朗劲，话题却足够沉重：“又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3twdb
川乌的机甲技能实时反馈周围环境数值，堪称苦寒之地的数值令他惋惜：“正在计算——基于眼下情况，仍存在问题有：残留丰饶余孽、扭曲化的生态环境、幸存者内部的党派问题......这颗星球的原住民需要花费起码三个琥珀纪以上，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3twdb5
飞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有点惋惜铁疙瘩感性的地方永远不在周围人情世故身上，不然早就...3twdb8
“我也想过这样的问题，最终明白一件事：哪怕我们没有办法停留到一切问题都解决的时候，但这里的人至少有了走向更好未来的机会。那是之前他们不曾有过的选择。”3twdb
随后，飞霄两手一摊，像是调侃，又像是说心底话：“再者，你也知道的，咱们曜青只会打打杀杀，这种战后帮扶的活还得交给其他人...”3twdb1
说及其他人，飞霄显然是想到星际和平公司，眉头不作掩饰的微微拧起，似有些厌恶又无可奈何。3twdb
仙舟联盟的仙舟，非特殊时期不会聚集在一起，想要给主战的曜青运输物资极为麻烦。反倒是几乎跨宇宙贸易的星际和平公司主动提起承担后勤工作，源源不断为曜青提供资源，方便剿灭丰饶孽物。3twdb
作为避不开的代价，公司也在不断蚕食曜青本土产业，飞霄尝试解决过这个问题，又多次无果，表面上还要与公司代表人维护表面和平，将对方又一次商业特权提议踹回去。3twdb6
偶尔，公司也会看在被丰饶孽物的星球具备价值，援助当地文明重建工作，但援助前必须签约的霸王条约，未尝不是另一种洪水猛兽。3twdb5
只有在少数亲信面前，飞霄才会表露出对公司无利不起早态度的厌恶，例如川乌。3twdb
诡异的是，与往日不同，川乌的视线中竟然透露出一丝丝的决然。3twdb
等等，我说错什么话了吗？飞霄眼睛瞪得浑圆，反思自己先前的话语，还不等她理出个所以然，川乌便离开了。3twdb
川乌越是尝试“清君侧”，越是感觉到自己的不足。3twdb2
有了曜青的帮助，便觉得自己独行侠时期行动速度太慢，火力不足严重。3twdb1
有了更彻底想要协助深受其害的幸存者想法，便觉得宇宙这么大，纷争那么多，却凑不出一套无星界救援组织。3twdb7
仙舟猎杀丰饶孽物有余，但想次次都救助到底，体量不足。3twdb
公司逐利，倘若星球没有足够利益可贪，那只能祈祷类似石心十人的托帕发发善心，给你这颗星球世世代代做公司的狗的机会。3twdb8
这是川乌第一次拥有强烈的欲望，比最初想要替药师除尽所有叛经离道丰饶民还要强烈的欲望。3twdb
等飞霄问出这个问题时，川乌已经在停泊处，准备登上星槎穿过玉界门，匆忙得仿佛贪污不少钱意识到要东窗事发急着跑路的混蛋。3twdb
恰恰相反，川乌离开的理由过于光辉伟大，伟大到他自己也很清楚实现可能性甚微。3twdb
“根据分析结果，贸然行事只会不必要浪费物资、时间，行为纠正——接下来的目标是前往宇宙各大组织进行考察，增加可行性。”3twdb
“我就知道会这样...知道你这个铁疙瘩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还好我早有准备。”飞霄打了个响指，一艘崭新的星槎缓缓驶入停泊处，紧接着川乌原本准备的星槎：“这是朱明设计的新型星槎，还没有量产，特别给你弄来一架。”3twdb
“多谢。”川乌听得出对方是发自真心，以飞霄的立场，能说到这地步委实不容易。3twdb
“呦，你的资料库词汇量这时候只支持这两个字？”飞霄调侃着。3twdb
“...正在检索合成中...输出...你的恩情比山还要高，比海还要深，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在此我要向你献上最崇高、最热烈的感谢，我的感激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还需要吗？我可以在念五百字。”3twdb6
难以想象，有人能用纯正的电子音将这段话富有感情的说出来。3twdb
他甚至没有表情！3twdb9
“...倒也不必如此。”飞霄哭笑不得，有点犯声音上的恐怖谷效应。3twdb
“堂堂曜青将军给奋战第一战线三百年战友临别礼物就只是一艘星槎.....你还怀疑我贪污了？你究竟对自己的功绩有没有数？”3twdb6
眼见着川乌又要对自己的疑似贪污做法指手画脚，飞霄苦着脸，心中骂了好几句没自觉的铁疙瘩，赶紧转移话题。3twdb
两人闲聊了一会，最后川乌还是登上新星槎。虽然平时作战川乌不曾驾驶过星槎，但智械的好处在于只要有对应资料，基本操作就不在话下。3twdb
原本空荡荡的停泊处，突然钻出很多人，仿佛越共般的能力，让人惊叹这群家伙先前到底都藏在哪里，怎么瞒过川乌。3twdb6
飞霄给了提出问题的人一弹指，又远远望向那个方向。在她身后这些人，基本是曜青的军人。3twdb
“智械啊，还真是有够理智无情的，说做就做，说走就走。也不想想，都三百年了，曜青老一辈狐人都陪了几代...”3twdb3
其一为仙舟人，不犯魔阴身即可一直活下去。3twdb2
其二为持明，六七百年为一轮回，一切苦痛、记忆、衰老都回随着化蛋重置。3twdb4
其三为狐人，中间数为三百年的寿命。3twdb1
川乌能为曜青征战三百年，已经算是老字辈的人。3twdb3
“...却还觉得自己算不上曜青战士的兄弟人啊...唉，希望走到寿元尽头前，这家伙能回来看自己一眼。”3twdb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