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差十分钟下午三点，根据前两天的经验，这应该就是祥子每天来上班的时间了。lrIex
于是她做了一套放松肩颈腰背的健身操，目光紧盯着监控屏幕，等待着祥子的出现。lrIex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个穿着校服的灰蓝色双马尾姑娘便来到了工位前，放下包，喝了一口水，最后戴上耳机准备打卡。lrIex
那个曾经声名迭起的金融界女强人丰川海姬，自然也还是一如往日地充当着“背后灵”。lrIex
与此同时，她察觉到了露伴的视线，朝摄像头望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流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集合了畏惧、困惑，还有一丝丝期盼。lrIex
露伴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开口道：“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的吧？”lrIex
海姬瞳孔微颤，连忙如小鸡啄米般地点起了头，就好像生怕露伴对自己的态度不满。lrIex
这气质哪里像是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精英了？说是个刚刚被买进大庄园，害怕被老爷责骂的胆小女仆还差不多…lrIex
不过仔细想想，人家毕竟已经“死了”两年了，这两年里无法跟任何人交流，却又被迫不断接收着外界的信息。lrIex
再骄傲的鸢鸟，也会被时间磨平爪喙、折断翅膀，低头匍匐乞怜——这种没有了尊严的状态，其实已经是精神崩溃的边缘了。lrIex
“那你听好了，我可以答应帮你给你的女儿传话。”露伴说道，“但是我有三个条件。”lrIex
“第一，方式和措辞必须由我决定。毕竟你已经是一只与她‘生死殊途’的幽灵，你借我之口说出的话，代价都得是我来承担。”lrIex
海姬面露喜色，全身色调似乎都明媚了一些，散发起了淡淡的蓝光，继续连连点头。lrIex
“第二，我不会无偿帮你。事成之后，我需要你提供‘你的记忆’作为报酬。该如何做你不用管，你只要表明同意或者不同意就行了。”lrIex
海姬自然是不可能不答应的，也就是她现在除了记忆外身无长物，否则无论露伴要什么她都愿意给。lrIex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避免对方缠上自己，露伴只想做“一锤子买卖”，否则等到对方变成怨灵还惦记着让自己继续传话，那可能就会酿成一些很糟糕的麻烦了。lrIex
“行了，你说吧，想要我转述什么？”露伴与海姬“约法三章”后，双手环胸后仰靠在椅背上。lrIex
海姬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一时间连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lrIex
露伴对此倒是早有预料，耐心等着海姬的回复：想吧，好好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最好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完整了，别像挤牙膏似的说完一句又有一句。lrIex
终于，大概过了三五分钟，“死机”的海姬终于重新连接，抬起头对露伴说道：“我希望您能告诉祥子，刚则易折。她外公和她父亲的矛盾，不需要也不应该由她来承担代价。”lrIex
露伴微微蹙眉：“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你不如从头开始解释吧。”lrIex2
原来，自从海姬死后，她那入赘的丈夫精神一蹶不振，终日酗酒，酒后发起疯来就砸东西骂人，搞得丰川家的佣工们怨声载道。lrIex
这让本就对这个倒插门女婿看不顺眼的丰川家主更加恼火了，再加上无处排解的丧女之痛，一气之下将其逐出了家门。lrIex
但问题在于，气头上的丰川家主忽视了丰川祥子这个外孙女。lrIex
从小到大，祥子的性格都是如她的母亲那般，极具主见与行动力，同时自尊心强烈到有些高傲的程度，凡事就算咬碎了牙也不愿向他人求助。lrIex
所以，在母亲身亡，父亲被外公赶出家门的情况下，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lrIex
理所当然的，祥子主动离开了丰川家，与父亲一起，住进了一间拥挤破旧的出租屋内。lrIex
丰川家主在听说之后，自然是马上派人接祥子回家，但被祥子用“我是跟父亲一起出来的，所以回去也该一起回去”的理由断然拒绝了。lrIex
当时她的原话是：“我已经失去了母亲，我不想再失去父亲了。”lrIex
虽然不知丰川家主听到这一番话后是什么反应，但具海姬所说八成是抹不开向倒插门女婿低头的脸面，退后一步，改为给祥子提供经济支持。lrIex
可祥子虽然收下了卡（为了跑腿的人可以交差），却硬是一分丰川家的钱都不肯花，靠着自己的压岁钱积蓄撑起了一个新家。lrIex
而在初中毕业之后，她没有继续留在月之森高校读高中，因为这所“贵族学校”的学费太过高昂。lrIex
她选择了羽丘高校，因为在这里有机会靠成绩拿到免学费的名额。lrIex
同时，她还利用课余时间打零工，所谓“开源节流”，摆出一副要与丰川家彻底切割的架势。lrIex
丰川家主见状，一脉相承的倔脾气也是发作了，再没派人去找丰川祥子。lrIex
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了一年多，直到现在。lrIex5
在此期间，祥子自力更生的同时还要兼顾颓废依旧的父亲。lrIex
唯一令人稍微有些欣慰的是，祥子的父亲似乎多少体谅到了女儿的不易，没再摔过东西，仅仅只是终日饮酒，也不在乎廉价酒精的怪味，总之是喝完就睡，从早醉到晚。lrIex
听到这里，露伴也算是明白了那句“过刚易折”是什么意思——就是想劝祥子主动低一低头，那件事都过了这么久，丰川家主再倔也不至于真的六亲不认，还是会顺坡下驴把父女二人接回去，大家还是一家人。lrIex
不过这也让露伴产生了一些疑惑：“照你这么说…一切矛盾的焦点其实都在你的丈夫身上吧？就是因为他的心跟着你的生命一起死掉了，才会发生这后面一系列的事情。”lrIex
海姬满脸悲伤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回答的是“没有”还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lrIex
有一种叫“高鸣鹤”的鸟，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一方死去，一方哀鸣不止，直至抑郁而终。lrIex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