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突然回过神来,他快步上前,但就在快要上船时,脚步一顿,他突然记起此番见面,自己…便是要还命于她了。3tEU1
咬了咬牙,良一步踏上船头,刚立定想要开口,却被那女子抢先一步。3tEU1
良一怔,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似有追忆又有痛苦与不舍。他张了张嘴,想要回答些什么,但喉咙却不听使唤,只传出几声呜咽。3tEU1
良此刻才愕然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面颊已经湿润,泪珠滚落,混着雨点落在脚下的甲板上,似玉珠坠地,碎出道道微光。3tEU1
良再看向满穗,她笑颜如花,正值青春年华的她眼中光亮更甚,良看着那目光却仿佛被刀刺中了般,竟有了种晕眩感。3tEU1
良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挤出这句话来的,仿佛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只凭着本能问出了这个萦绕着他九年的问题。3tEU1
满穗一愣神,忽地莞尔一笑,“良爷,你是希望…我杀了你吗?”说完满穗不等良回答便把他拉入船舱。3tEU1
良没有抵抗,他想感受掌间的温暖,但传来的却是丝丝寒意,也许天凉了吧,良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被满穗拉入了船舱。3tEU1
“良爷,坐吧”满穗轻笑着坐下,拍了拍身旁的草席示意良坐下。3tEU1
良也不讲究什么礼数,正对着满穗坐下。在这乱世,礼数往往是普通百姓最不在意的。3tEU1
良现在最在意的还是眼前大变样的满穗,一袭青衣衬出满穗修长的身材,面如皎月、柳叶细眉,最吸引良的还是她那双秋水明眸。3tEU1
满穗见良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开口:“怎么,良爷是认不出我了吗?”3tEU1
良低头沉默片刻,又看向满穗,说道:“这么多年,你都是自己一个人?”3tEU1
满穗轻轻点点头,她端起桌上茶壶,将茶水倒满一个小木杯,木杯中倒映出满穗的脸,她似追忆般将这九年的经历娓娓道来3tEU1
“自从那日在湖边与良爷分开,我便去了周边一个小镇,等着豚妖的消息,想着良爷若是死了,满穗就去刺杀那豚妖。3tEU1
在等待的日子里,我被一家酒馆的老板好心收养了,留我在他店里打杂,但是没多久,饥荒又如疟疾般蔓延到了那座镇子,不久就有饿疯的饥民抢了酒馆,但酒馆的存粮本就不多,根本不够那些饥民分,他们就杀了酒馆老板,将他的妻儿都…”3tEU1
说到这,满穗忽然顿住了,良也明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突然想起满穗也曾做过同样的事,虽然是无意识的…3tEU1
正在思绪纷杂时,满穗将木杯推到良的面前,良看着茶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恍然出神,满穗又继续了她的讲述:“那日只有我活了下来…,之后我便离开了那座镇子,独自去寻琼华和红儿、翠儿她们,后来在路过一个村镇时,正好盘缠不足,便同那里的村民刺杀了当地的权贵,分到一些钱财后便走了,这些年则一直云游四地,搜寻红儿她们的消息。”3tEU1
良听后默然许久,“没想到当年的“小羊”已经要成长为“狼”了吗…不!她与“狼”不同,她与之前的我也不同。”良心中正思绪如麻,满穗却开口了:3tEU1
“这么多年,我也打听到了,琼华已然嫁了人,翠儿和红儿还未嫁人,几个月前我还收到她们的信,心中提到她们现在在扬州的一座茶馆演影子戏,还让我去找她们。”3tEU1
“那我们去扬州找她们吧,正好见了她们我也就没有遗憾了,到时…你再杀了我便是。”3tEU1
满穗似乎没料到良会这么说,稍一发愣,随即她嫣然一笑,轻声开口:3tEU1
“良爷,你欠我的…先留着吧,再借你几年也无妨,而且我又不是狼,怎么会吃羊呢?“3tEU1
良似乎又记不起该说些什么,他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端起木杯一饮而尽,茶水已然冰凉,冻的良一阵缩脖,不过倒也让他清醒许多。3tEU1
二人就这么坐在船舱里想着各自未来的事,默默无言良久。3tEU1
那阴郁的雨声不知何时也已停歇,但天上的乌云仍未散去,好像老天为这乱世哭干了泪。3tEU1
良独自走出船舱,天,已黑了,他望着湖中倒影,自己的身形还似以前那么健壮,但是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尾巴,已经缩成一团绒毛。3tEU1
湖中忽然亮起一点亮光,那是撑船人点的渔灯,映照在漆黑如墨盘的湖面上,仿若倒映的圆月。3tEU1
此时,船舱中,满穗的声音传来:“良爷,进来吧,歇息一晚,明日去取粮,取完粮我们再出发。”3tEU1
良缓步走向船舱,他总觉得眼前一切似梦幻泡影般不真实,但满穗的声音却清晰无比。3tEU1
进入船舱后,满穗已躺在草席上,身旁还有个铺开的草席,不知怎的,良此时竟有些犹豫。3tEU1
满穗也察觉到良的窘迫,笑道,“良爷,九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呀。”3tEU1
良也不再扭捏,在草席上躺下,感受着身下潮湿的草席,良盯着漆黑的舱板久久无眠。3tEU1
忽然良的眼前出现一抹白光,那白光随着船不断浮动,时而跃起,时而下沉,忽然,那白光变大仿佛跳到了良眼前。3tEU1
良伸手欲抓,他忽觉一阵怪异感低头看去,自己的手竟附满了灰暗的毛,指关节处,闪着寒光的爪子伸出。3tEU1
良顿时冷汗淋漓,再看向那羊,不知何时,它早已被另一只狼给扑倒。3tEU1
良赶忙上前,想要搭救,但到了近前,他欲伸爪搭救时,良忽然惊恐起来。3tEU1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俯下,爪子撕起片片绒毛,似雪花般缓缓落下。3tEU1
良极力控制自己,但甚至连目光都不受控制,一直死盯着那羊。3tEU1
满脸污物的良起身,他的眼中寒光褪去,剩下的却是悔恨,此刻,他身上的灰毛霎那间转白,身后下垂的尾巴悄然缩起…3tEU1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浸湿了,他低头看向身旁,原本躺在自己身侧的满穗已没了踪影。3tEU1
良连忙冲出船舱,但当他走出船舱门的时候,本该是甲板的脚下却是漆黑的湖面,一阵失重感传来,良整个人向下跌去。3tEU1
“呼—”良再度惊醒,他茫然地,坐起。湖水正在上涨,浸湿了良的衣衫。3tEU1
是啊—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仅带着那点盘缠,怎么可能在这种乱世…3tEU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