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宁娜的带领下，马维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从人群中溜出了偏厅。X6tVr
毕竟虽然名义上是宴会的主人公，但今晚也只是准备在舞会前的招待会而已，正题还没有进入，与会者们多多少少都还保有一点矜持。X6tVr
不过在经过之前芙宁娜与人交谈时展开的话题——那幅模糊不清的画时，马维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看了两眼才继续跟着她走路。X6tVr
远离了人群和聚会的喧嚣，两人就这样并肩漫步在夜晚的凉亭中。X6tVr
今夜静悄悄的，月色却明亮如银烛，平等地将光亮洒在月之女神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X6tVr
所以尽管屋外没有灯火照明，但马维眼前依旧称得上明亮清晰。X6tVr
他低头看了看脚步轻快的芙宁娜女士，想了想，忽然问道：X6tVr
“所以，是您给我递了这封卡瓦波琳家族的邀请函吗？”X6tVr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听到他的问题后，芙宁娜先是一愣，然后发出了一声干脆至极的：X6tVr
马维失笑，但现在他无暇顾及这个为什么了，斟酌了一下用词，马维接着问芙宁娜：X6tVr
“卡瓦波琳公爵邀请你参加舞会时有说过什么具体事项吗？”X6tVr
“就是，嗯，原因、目的、想做什么……随便说点东西，他总不会单纯是邀请你来跳舞的吧？”X6tVr
芙宁娜双手叉腰，然而还不等马维脸色一喜，她就紧接着说道：X6tVr
“我的舞跳得可好了，但今天来这里，只是来找朋友的而已。”X6tVr
“对啊，就是那位安娜夫人，在我还没来到枫丹廷之前，她就是我长期通讯的笔友了，要不是多亏了她，我怎么会初到枫丹廷就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呢？”X6tVr
马维低声吐槽了一句，然后在芙宁娜反应过来之前，紧接着说道：X6tVr
“我是问举办者的目的，你就没有听说过卡瓦波琳公爵作为这场舞会的举办者究竟邀请了多少位来宾吗？”X6tVr
又一位新出场角色，坦白说短时间内收集的信息量太大，马维的大脑已经有些麻木了。X6tVr
莫不是那位海薇玛夫人？毕竟她也曾见过自己本人，但如果是她来邀请自己的话又为什么没有通过纳吉，而是用陌生的邮差来施以威胁感呢？X6tVr
又或者是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另一拨人查明了自己的身份……X6tVr
马维的心中思绪乱如团麻，千条万缕，一时间到处都捋不干净。X6tVr
再看看一眼身旁无知且无忧无虑的少女，马维心中暗自叹息。X6tVr
这位芙宁娜女士在台上与台下的表现堪称判若两人，任谁都没办法将此刻嬉戏玩耍于花丛间的少女形象和舞池中夺目耀眼的明星联系起来，但他偏偏可以。X6tVr
也许是因为比其他人都更走一步认识她的原因吧，不知为何，马维对这种反差的包容性意外的强。X6tVr
当马维苦思冥想着盘算着怎么揪出幕后的筹划者时，追逐蝴蝶一时兴起的芙宁娜忽然回过头问他：X6tVr
“马维，你说我摆在大厅里的那张肖像画怎么样？就是被好多人指点来指点去的那副。”X6tVr
马维一下子就知道了她说的是哪幅画，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因为他其实只看到了一片模糊的人影。X6tVr
虽然她的笑容依旧明艳动人，但马维分明看到了芙宁娜女士眉心间忽然多出了一个皱出来的“十字”，以及捧着蝴蝶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捏紧，差一点就将飞离指尖的蝴蝶捏死了，她的指尖微微泛白，嘴角抽搐着停不下来……X6tVr
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句话直接惹毛了她，这位小女士一下子就滑到了濒临爆发的临界点。X6tVr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他毕竟两世为人，即使加上那在棺材里虚度的光阴，马维母胎单身的时间不知几何，但他也知晓自己说错话了。X6tVr
有些女孩子就是这样，明明因为在谈话中被踩到了雷点而异常愤怒，但依旧要表现的阳光明媚，一点破绽都不露。X6tVr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马维想要补救，但他也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艺术品鉴赏家，和人们的普遍印象不太一样，历史教授的工作和生活其实相当死板，或者说孤寂。X6tVr
研究历史也是研究，而研究者就必然会经历漫长孤独且自我的生活。X6tVr
马维自己是倾向于考古外勤的那一批，比起坐办公室的同事们，常年在外地奔波的他则更要孤寂和独来独往。X6tVr
因此，马维绝大多数时间中都是一个人独处，这就导致了他虽然平日里想得多，但话说出口时，只会变得贫瘠直白，毫无美感。X6tVr
但现在警铃大作，哪怕口才不好，马维也知道现在不得不上了。X6tVr
芙宁娜本想反驳，但话一出口，她就忽然意识到了漏洞：X6tVr
“因为……因为，枫丹绘画界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样的风俗和先例啊。”X6tVr
“艺术创作本就不是刻板僵化的东西，不管是能让观赏者感觉到价值的艺术品，还是那些经历了条条框框规整的工业品，都不过是人们自以为是为艺术加上的禁锢而已——艺术哪里是非得取悦所有人的东西？倘若创作者自己乐意，哪怕是一张白纸也能成为自己一个人的作品。X6tVr
强行赋予一件作品本不属于它的内涵乃是大忌，更何况你那幅肖像画不也画的挺好的？神与人之间的边界被模糊，神性和人性之所以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个体身上，不就是因为万物皆灵的印象吗？”X6tVr
“就是你啊，你不是水神的眷属吗？同时拥有神和人两种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X6tVr
马维紧张地看着垂首默不作声的芙宁娜女士，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信口开河能不能从水神眷属手里保住自己一条小命。X6tVr
万幸，当芙宁娜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又是嫣然一笑：X6tVr
这一次，芙宁娜的小拳头松开了，眉头也不皱紧，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看得出她是真心地笑了。X6tVr
“我不懂绘画，这些都是我随口胡诌的。与其问我，倒不如问问创作这幅新兴神像画的大师自己是怎么想的……对了，既然这是你的肖像，那你应该也知道创作者吧？没问过他吗？”X6tVr
芙宁娜重新走在前面，摇摇晃晃着尝试单脚站立在石头花池上：X6tVr
“我刚和她面现的时候，也没想到交流已久的笔友竟然就是卡瓦波琳家族的大夫人，公爵的大儿媳，后来她非要给我画幅肖像画，我拗不过她，就只能随她去了。”X6tVr
听到这句话，芙宁娜忽然停下了脚步，不怀好意地对他笑了一下：X6tVr
像是抓住了鱼儿入网的时机，芙宁娜忽地从花池边上跳下，维持着刚刚的那副笑容，她对马维伸出了一只手：X6tVr
“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今天为了预备这场招待会，我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X6tVr
“刚刚入场的时候看着你躲在一边大快朵颐，而我却只能应付一批又一批搭讪的家伙，那感觉别提有多不痛快了。”X6tVr
“不过这里是后厨，我们俩偷偷摸摸地来这里，让厨师和帮工们看到了不太好吧？”X6tVr
“别担心，前面正在开舞会，这个时候就算是后厨的人也都会去凑个热闹，这儿不会有人的。”X6tVr
正如她所说，偌大的厨房里空无一人，只有炉灶中还燃烧着微弱的火光，通往后院的门敞开着，果不其然，在后厨工作的仆人们也都溜出去偷懒了。X6tVr
自知逃不过这一劫，马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主动撸起了袖子：X6tVr
“你想吃点什么？先说好，我就会那么两手，太复杂的我可做不来。”X6tVr
芙宁娜抱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企图以这种方式软化马维硬邦邦的心肠，但后者权当没看到，自顾自地翻箱倒柜起来。X6tVr
正如之前所说，今晚这场招待会没有食物，只有酒水，所以那些不易保存、现买现做的新鲜食材马维自然是找不到的，他摸索了半天，却只找出两块没吃过的小麦面包来——似乎是仆人们留作夜宵的。X6tVr
切去因为长时间放置而干燥的外壳，马维又从储藏柜中找出些大块干酪和烟熏肉，削成薄片一片一片码在面包上，最后从坛子里夹出一根腌黄瓜，竖着对半切开，各放半块。X6tVr
说话间，烤融了的干酪已经融入面包的夹缝中，填充进蔬菜和肉类的缝隙之间。X6tVr
见此情形，马维取出一个盘子，将吃的都放到上面，然后拍了拍手说：X6tVr
“还能加什么？厨房里有的你都看到了，辣椒你要不要？”X6tVr
说话间，马维将她领到之前去过的凉亭处，把盘子放在石桌上，然后非常绅士地背过手：X6tVr
原本芙宁娜是死活都不想吃这么粗糙的食物的，但自中午开始就被安娜拉着到处走而滴水未进、早已饿得麻木的胃此时在食物香气的刺激下，又不由自主地蠕动了起来。X6tV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