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她长得有点相似，一头粉色头发的女孩子，从燃烧的轿车残骸里，把自己拉了出来。42nCy
她的天蓝色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仇恨，她环顾四周，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对象。42nCy
她和自己一起，打开大货车上的醇2罐子，用燃料，将杰姬的身体烧成了灰烬。42nCy
这是杰姬最后的愿望，那个女孩子愿意和爱音一起完成，爱音感谢她。42nCy
她却没有接受感谢，只是坐在人行道上，看着火焰吞噬杰姬·威尔斯的身体，似乎是间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景象，她口中念叨着听不清的东西，像飞蛾一样，扑向了那团火焰，却发现自己无法碰到它，它无法接触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穿过了汽车和火焰，她根本就什么都影响不到。42nCy
可怜的女孩，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逼疯了，天蓝色的眼睛里除了迷茫和疯狂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爱音想碰她，她却一个激灵，尖叫着，手脚并用，逃到一处墙边，蜷缩起来，浑身颤抖。42nCy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42nCy
爱音没有继续靠近，害怕吓到她，只是蹲坐在一边看火。42nCy
听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来了，啊，是布莱斯·莫斯利老师。42nCy
爱音想和老师打声招呼，老师却一脚踹在爱音的脸上，把她踢翻在泥泞的马路中间，用脚后跟踩她，每一次都是这样，下一步就是从梦里苏醒。42nCy
2077年 ？月 ？日42nCy1
千早爱音，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半昏睡状态里被强制唤醒，她的心跳和打鼓一样大声，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难忍的疼痛，她想要咬牙忍受，嘴巴里的开口器却连咬牙的权利都夺去了，义眼虽然不会因为疲劳而疼痛，却难忍极度疲劳下想要合眼休息的生理诉求，当然，这个权利也被眼部支架所夺走。42nCy
爱音已经放弃挣扎了，以前挣扎的时候没成功过，现在大概也不会成功。42nCy
恐怕不太可能，这一次爱音是落在了【网络监察】的手里，落在了世界第一的网络巨头，大英帝国还魂的当代公司殖民帝国主义的象征手中，千早爱音能祈祷的，只有不要死的太凄惨和缓慢。42nCy
已经想不起在这里待了多久，直打过来的日光灯让爱音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按照经验判断，应该又到了莫里斯老师来的时候。42nCy
每一次他都会带着一堆文件过来，问爱音完全相同的问题。42nCy
但，无论爱音怎么回答，莫里斯都不会满意，然后就会离开，等待爱音的就是更多的睡眠剥夺。42nCy
莫里斯坐在了椅子山，那张镶在一堆黑色义体里的脸，每看一次，都让爱音更讨厌他。42nCy
“......撞车之后，我没有死，但是杰姬的尸体卡在车的废墟里，拿不出来了，我救了那个卡车的司机，然后按照杰姬的要求，用那辆卡车上拉的燃剂罐里的燃料，把她的尸体烧掉了，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被你们抓住了。42nCy
“你有没有将生物芯片插入你的脑接口？插了以后发生了什么？”42nCy
“......插了，但是什么都没发生......”42nCy
又翻了翻文件，莫里斯还从其他网监员工手里拿到了更多的文件，反复对照，才继续问下一个问题：42nCy
“一个黑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你问多少次都没有用的，我真的不知道！要是真的好奇就读取我的记忆啊，我的脑机不就是网络监察的产品么！”42nCy
“你知道那个黑人在他走后就解除了信号干扰，把你暴露给我们，还用黑客技术控制一辆卡车要灭你口的事情么？”42nCy
“你真的没有参加德克斯特·德肖恩策划的盗窃行动么？”42nCy
莫里斯将文件摔在了爱音面前，一招手，把爱音牢牢绑在拷问椅上，强迫她睁眼直立的拷问用具全都松开了。42nCy
“你说的全都是真的，我们读取了你的记忆，这些都不会有假。”42nCy
“想都别想，你必须知道自己的行为导致了怎样的后果。”42nCy
爱音正抱膝坐在椅子上，她困极了，浑身没有一点力量，而莫里斯老师粗暴地抓起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拷问具重新启动，把爱音的脖子锁在椅背上。42nCy
那是黑墙的概念图，爱音知道的很清楚，这是学校的基础知识。42nCy
“你送走的芯片里，有一个被我们捕获的‘危险意识体’。”42nCy
“现在，这个意识体到了巫毒帮的手里，她随时都会流入各地的局域网，然后，展开破坏行动，毫不夸张地说，全人类的存亡都担负在我们【网络监察】的手上，我们过去是人类的守护者，现在也依然是人类的守护者。”42nCy
“‘第四次公司战争’那样的AI灾难，绝对不能再发生了！42nCy
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还要承担修复损失的责任，千早爱音，你是逃不掉的。”42nCy
“你之所以能够在接入那个芯片之后还安然无恙，是我们【网络监察】为提防这种情况而开发的独立脑机——‘碧天’运作的结果。42nCy
本来，‘碧天’就是开发给网监特工，为更高效的捕获流窜意识体而存在的尖端科技，虽然你是无心插柳，但，你的确第一个证明了，我司技术研发部的最新作并非白费经费。42nCy
它的确能做到捕获和控制流窜意识体的功能，你是第一个成功做到的，恭喜你，如果你没有参与盗取原型科技的话，我会力荐你成为‘瞭望塔’的模范生。42nCy
【网络监察】不会让继续去上学，你没那个资格，也没那种权利。42nCy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布莱斯·莫斯利’的搭档，作为网络监察的特别员工，人形的流窜意识体存储兼销毁站，跟在我身边。”42nCy
“你以为，你有资格违抗超级公司——【网络监察】么？42nCy
我们捏死你和你那个乡下野鸡网络公司的高管父母，就像是捏死虫子一样简单，爱音同学，你不要不知好歹。”42nCy
莫斯利身边的人拿出一张合约，和一只注射器，怼在爱音苍白消瘦，毫无血色的脸上，42nCy
“签合同，或者打一针安乐死，让我们把骨灰送回你父母身边，自己选吧。”42nCy
绝望让爱音闭上了眼睛，她怕死，而且，她还想再见到爸爸妈妈。42nCy
自己想想，嘿，这好像反而是提前实现了加入【网监】当特工的梦想了。42nCy
不用按手印或者写字，义体医生们将爱音按在椅子山，两针麻醉打下去，便用刀子，切割爱音的脖颈和肩膀，爱音意识清醒地看着医生们割下自己的血肉，掏出自己用来歌唱的咽喉，粉白相间，亮的扎眼的肉，那里面，承载着爱音吉他主唱的梦想，医生将它掏出来，又把它随手扔进了写着“生物危害”的垃圾桶里。42nCy1
爱音很想哭，却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能力，眼皮也失去了力量，做不到完全睁开，渐渐的，就连心口那股酸楚的淤塞感，都在慢慢消失。42nCy
就在这种人格被剥离的错觉中，医生们拿出了一套全新的义体，那是比T-Bug的刑具义体更深入身体，更华丽，也更可怖的一套刑具，它完全是一体化的，代替脖子，喉咙，还有一部分颈椎，插入了接近心脏的部位，和整个神经系统纠缠在一起。42nCy
它被植入体内的时候，爱音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将会成为这个义体的囚仆。42nCy
手术结束了，爱音的脖颈和肩膀，背部和胸口上方，都被这件棱角分明，公司风格的黑镶金义体取代。42nCy
一股强烈的扼颈感挥之不去，这东西就像个摘不掉的项圈，把原本乐观阳光的粉色大狗紧紧锁住。42nCy2
“这个义体名为‘实验型特殊目标压制终端X-1，内部名——‘伴行’，它的作用，是让公司的数据库随时监视你执行任务的过程，并在任意必要的时候接管你的身体，完成任务，或者处决有意背叛的你。”42nCy2
“又是实验型的...这样下去，我会得赛博精神病......”42nCy
爱音复述着莫斯利教授过她的知识，随意植入义体是导致赛博精神病的一大原因，而原型义体植入引发赛博精神病的概率，是市场化义体植入的近一百倍。42nCy
“当然了，我们很清楚风险，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的肉体长命百岁。42nCy
这是自‘东京结束日’之后，我们【网络监察】对你们这些渣滓乐队少女的一贯政策。42nCy
但你还算比较幸运的，至少你证明了，自己有接受肉体改造实验的价值。42nCy
你是第一个完成了‘碧天’设计目标的义体使用者，让你保持半自由的活动，能够让你这样稀有的资产价值最大化。42nCy
所以，我们不会送你去坐真正的牢，而是植入‘伴行’将你的身体改造为人肉监狱，从此以后，你的肉体，就是你的牢房了。”42nCy1
“公司法务部预估了一下，参与盗取【HELL·Relic】，威胁人类文明的存亡，你的推断刑期是...29999年。每一次，我们用你实验新的义体，都会作为你对人类社会做了贡献的赎罪行为，并减少10年的刑期，你可以多申请这种人体实验来给自己减刑，【网络监察】是很宽容犯人为人类做贡献，以此赎罪的。”42nCy
“哈哈...开玩笑的吧...30000年，真要我做人体实验到死......”42nCy
“那当然不可能，根据公司给你预备的实验性义体的数量，你的肉体会在最多十年之内崩溃，最短的话，那就是2-3年。42nCy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的心脏和大脑都停止运作了，【网络监察】也会确保你死了也能服完生下的刑期，等你的肉体死亡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你参与盗取的原型科技【HELL·Relic】，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了，你偷走了我们的原型科技，和最其中最珍贵的实验对象，也得把他们都弄回来。42nCy
公司会榨干你的身体，碾碎你的灵魂，让它们比一颗尘土，一个字节都细碎，直到你后悔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42nCy
对你们这些玩儿叛逆的‘乐队渣滓’来说，这是恰如其分的结局。”42nCy
爱音好像能理解杰姬说的那些话了，“后藤·独”是第一个，千早 爱音会是下一个，那个梦里的粉发女孩瑟缩着只求一死究竟是怎么回事，爱音好像理解了。42nCy
莫斯利说着邪恶恐怖的东西，得意洋洋地抖着肩膀，他似乎在享用爱音的恐惧。42nCy
“总有一天她们会收到你事故死的消息，至于是心脏停搏，脑溢血，车祸，还是赛博精神病，最后能不能落个全尸，亦或者她们会出‘意外’，死在你前面？都要看你为【网络监察】做的贡献如何了。42nCy
不过放心，在她们受到你的死讯之前，你都是‘成绩优异’‘月入几百万英镑’的网监高级特工，是人类的大英雄。42nCy
我相信，千早夫妇一定会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此生的成就骄傲的。”42nCy
爱音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伴行”钳制住，大口呼气缓解生理性恐慌的余地都很小了。42nCy
她用手捂着永远成为身体一部分的钢铁监狱，豆大的眼泪落下来，滴落在黑暗的地板和她带着镣铐的的光脚上，爱音知道，自己早就无处可逃。42nCy
杰姬帮助她，让她从公司个人的恶意中多活了一年半载，但这终究是没用的。42nCy
当公司的眼睛，真的看向她这个渺小的上流社会女孩儿，爱音原定计划中的幸福人生，就像是漂浮的泡沫一样，被一个眼神震得粉碎。42nCy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时代，从云端到底层，根本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42nCy
莫里斯略带嘲讽地拿出一个黑色盒子，打开它，里面有一枚黑金色，闪闪发光的勋章。42nCy
地球的经纬线，一枚炯炯有神的眼球，一行鎏金的英文艺术字书写着：42nCy
“Chihaya Anon，belong to Net Watch”42nCy
爱音曾经无比渴望戴上这枚勋章，这枚象征着【网监特工】的勋章，就是她这个爱慕虚荣，总是想要向上看的富家女孩儿，所渴望拥有的至高的荣誉象征，说明她是一个多么优秀，多么勤劳，多么值得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42nCy
现在，爱音真的得到了它，但没有半点荣誉，没有一丝快乐。42nCy
那个徽章象征的只有屈辱，恐惧，绝望，还有把她层层包围，不给一个无辜可怜的追梦女孩一点出路的，这个恶毒，恶心，毫无希望，早就该被上帝公正慈悲的烈火焚尽的，该死的赛博朋克世界。42nCy
爱音哭泣着，颤抖着接过徽章，想要把它戴在胸口，却发现自己实际上一丝不挂。她不知道自己**着身体被拷问多了多久，是什么时候起，连感觉到冷的能力，感觉到羞耻的尊严，都被慢慢连着脖子上的血肉一起被割掉了呢？42nCy
因为漫长的折磨，已经无法感觉到羞耻的爱音，当然也想象不出自己丢掉徽章的样子。42nCy
啊，恰好，刚才植入的义体“伴行”上，有一个和徽章的挂钩对的上的部位，原来是这样用的...42nCy
徽章戴在了爱音的脖子上，和组成身体一部分“伴行”一起，结合为浑然一体的狗项圈。42nCy
“还没完，流程还是要走的。看着前面那个显示屏，我们给你拍个证件照。”42nCy
看着远处显示屏里反照出的自己可笑的模样，爱音努力挤出小虎牙，露出了有生以来最凄惨的笑容。42nCy
爱音听话地照做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条驯服的狗。42nCy
莫里斯双手背后，用铁下巴看着一丝不挂，脖子上挂着狗项圈一样的徽章，可怜又可笑的粉发女孩儿，真不知道他这个人是怎么开的口，但真相应该很简单：他作为公司狗的驯化程度，比爱音还高几十万倍，所以，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出猪狗不如的事儿，说出猪狗不如的话来，情况就是这样了：42nCy
“欢迎加入【网络监察】/【Net Watch】，千早 爱音同学。42nCy
你愿意和我一起，做一辈子网监特工么？”42nCy4
爱音的脸撇了几下，好像想说什么别的，但最后，还是只说出了三个字：42nCy
爱音死灰色的脸上已经不见半点人类的情感，话语里也不见还有尊严和感情，莫里斯老师很满意，这样才是他喜欢的学生，一个优秀的公司特工，该有的样子。42nCy
“从今天起，你将会接受我的一对一教学，我会按照公司的要求，在最快时间内，把你培养成一个，能够和我一起，去全世界猎杀网络犯罪者和流窜意识体的优秀特工。”42nCy
“感到光荣吧，千早 爱音，你将会成为【网络监察】守护人类伟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42nCy
那一天，在Live House野狼里，德克斯特·德肖恩问过留洋学生妹千早 爱音一个问题：42nCy
“你是愿意做个无名之辈，一辈子安生，插着尿管，死在床上，还是哪怕活不到三十岁，也要名留青史，成为传奇呢？”42nCy
就算给爱音再选一次，她也会选择一辈子安生，插着尿管，死在床上，去当个无名之辈。42nCy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上，存在着千早爱音不想接触的黑暗和恐怖，爱音以为自己只要安分守己，就能过完快乐又虚荣的，上帝赐与她的幸福人生，但是她错了。42nCy
她想要留学，只是想要留学，老老实实读书，安分守己做一个乖乖女和优等生，田中胜男却不会放过她，非要杀了爱音抢走她的升学机会不可，这里有公平和规则可言吗？没有！42nCy
杰姬救了自己，她进入了自己的人生，如果爱音因为想要插着尿管，死在床上就破坏这个救命恩人，唯一的朋友用命来拼的梦想，那千早爱音还算是一个人吗？不算！42nCy
结果她却被骗了，巫毒帮把她利用，当作擦脚布一样利用和抛弃，她幸运地活了下来，但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全部都结束了……42nCy
胡说八道，都是胡说八道，这里哪有选择可言？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可言！42nCy
要么做个无名之辈死在胜男手上，要么名扬天下变成网监的奴隶，一辈子做人体实验，选择在哪里？42nCy
莫里斯像摸一条狗一样抚了抚爱音的头顶，然后拿起一身包装好的制服，丢在她的脚边。42nCy
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踢翻在地上，她像一条被扒掉皮肤的狗，趴在了网监扔给她的制服，一身新皮肤上面，她很确定，不是特工或者莫里斯踢翻了自己，那么，这就是来自某位旁人的嘲弄吧。42nCy1
爱音颤颤巍巍地，穿上自己崭新的“皮肤”，人模狗样的西服领子系上之后，她的眼泪从下巴滴落，摔碎在脖颈间的网监勋章上。42nCy
“我真的……只是想做个无名小卒而已……”42nCy1